無色的誘惑 (26) 知難而惑

 

急診室候診廳的玻璃門感應著自動打開，我和吳小明先後進門，再不約而同地站住，掃視著這個房間裏的病人和他們的陪同。這是家大醫院，現在候診廳的幾排沙發裏差不多坐了個半滿。幾個臉兒衝著門的人看見我們進來，無聊的眼睛裏立刻閃出新意，猜測著我們兩個人中哪個的健康出了什麽嚴重問題。

我衝他們點頭笑笑。我非常理解這些人的處境。他們一定都在這裏無奈地等了很久，即使沒等到花兒都謝了，也等到眼神兒呆滯了。沒有生命危險卻來看急診，恐怕還不如預約看普通醫生快。隻可惜普通醫生的作息也普通，你下班，他也早下班回家了。然後你再出什麽問題就都與他無關。這個時候你還自己診斷必須馬上去看醫生，那就非奔急診室不可，於是也隻好忍受等待慢診的煎熬。我兩次看急診的時候都是這樣。不去的話心虛睡不著覺，可是去了幹等還是半夜也沒睡成覺，悲慘得很。我們的出現給這些同樣悲慘的人們提供了暫時的免費娛樂，也算我們以實際行動向他們表示同情和慰問。

我的眼睛在候診廳裏找了兩圈兒，愣是沒看到我們要解救的那三個人。吳小明也還站在我旁邊兒，我還沒聽他叫出來“在那兒！”，所以我知道他也沒戲。

“他們是不是進去了啊？”我拉了一下吳小明的袖子，問。

“過去看看那個是不是，”他衝個背對著我們的黑腦袋指了指，自己先奔那邊兒走。

那坐著個單個男人，而不是一家三口，我看吳小明也是沒轍了，現在是見著黑頭發就親切。我不想跟他去認錯人，機智地取了捷徑去找前台小姐問問這一家子是不是已經被叫進去了。

急診是慢診，這前台也慢。我還沒問出個名堂，吳小明就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笑著說，“在這兒呢！”

於是我被他一直拉到了斯文的老憨麵前。老憨已經禮貌地站起身，“是小薇啊，幸會幸會！到底堅持了這麽多年沒見我們，嗬嗬。”

“怎麽你沒陪她們進去啊？” 我省了客套，問。

“嗬嗬，我陪不了，她們去廁所了，”老憨還蠻輕鬆，難怪他對我們的匹薩那麽有食欲。我心想，摔的不是你親女兒啊！？當爸的就是和當媽的不一樣，剛才夏美菱電話裏都急成什麽樣子了，說話都不利落。幸虧我和建京沒有孩子，不然他要是也這麽無所無謂地把孩子當豬養，我還不得被他氣死。

我和吳小明坐了老憨旁邊的兩個沙發，我看著他吃飯，吳小明比我講義氣，伸手也給自己拿了一塊咬著，陪他吃飯。“你不吃嗎？” 老憨讓我。

我擺擺手。“老憨，結婚不通知一聲兒，生孩子總該有個信兒吧！你女兒都能打醬油了，再怎麽藏也藏不住啊！”我看著這倆兒油手油嘴的朋友，感覺跟當初在網上一樣隨意。

“這得怨你啊，小薇！” 吳小明搶過話，囫圇著說，“你壓根兒就沒誠心跟我們這幫網友親近過！”

“我跟老憨說話呢，”我今晚不是重點人物啊！我打斷吳小明，又問老憨道，“哎，怎麽追上的啊？”

“憨人自有憨福，嗬嗬，” 老憨跟我玩兒玄的，“你看小明這麽機靈，還不是沒追上你？”

“問你呐，別往我身上胡扯！”我說。我瞥了一眼吳小明，心想，這回你倒是出來辟謠啊，怎麽啞巴了？

吳小明沒啞巴，他在醞釀。隻見他抓起快紙巾擦了擦嘴，不看老憨，卻盯著我，說：“知難而進，還是知難而退，有時候，這樣的決定不隻是評估了自己的實力就能做的。如果進可能傷人，而退必定傷己，那麽在進退兩難之中應該如何行事，隻有若幹年之後回頭看才會明白。”

我早已避開了他的目光，不自然地在沙發裏動了動身子。我心想，吳小明，你發神經也不分個場合，現在咱們怎麽下台？

老憨好像也被吳小明這番話給鎮住了，半塊匹薩舉在嘴邊，一臉後悔他提起了那段往事。

夏美菱就是在這個尷尬的時候牽著女兒的手回來的。

“小夏！”我騰地站起來，丟下這兩個男人，迎過去給她一個擁抱。

“晶晶，叫小薇阿姨好，” 夏美菱甜甜地對她女兒說。是甜甜地，沒錯兒，但是有點兒我一時說不出來的跟她照片裏異樣的感覺。

[寒枝]

嗬嗬，這異樣，是為啥呢？等著下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