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穀之行(131)

曾慶雄的幾聲大笑把他自己搞得很尷尬。床上睡著好朋友的病媽，床邊坐著兩個憂心忡忡的女人，這屋子裏的氣氛根本容不得大聲說話，更別說他那樣肆無忌憚的大笑了。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張著的口形直接固定在了原處。

這與曾慶雄預想過的再次和王琰見麵的情形相差甚遠。他以為他們再次相見的時候，她會抱著或者推著孩子，而他會湊上去看看孩子的小臉。自從上次龍舟賽時他撞見王琰挺著肚子，他對她可以說隻有好奇，再往深挖挖，似乎還有些許的牽掛。他說的幫忙的話雖然沒什麽實用價值，倒是出於他的真心。關於這個孩子的來曆，事後他問過關小東。盡管沒能得到明確的答複，但他心裏已經足夠清楚，他也因此而很滿足。總之，王琰如今不盡人意的境況，讓曾慶雄猛然發現，他竟然已經不再恨她。不管這是出於什麽原因的一種釋然，他都決定接受它。可是，今天的再次巧遇，讓他情不自禁地感歎起他們的緣分來，那個他曾經斷言他們已經用盡了的緣分。

芳芳厭惡地轉過頭，拉住王琰的手:“咱們出去走走?”

王琰跟著芳芳站起身，但她沒想離開。曾慶雄極為突然的出現，並沒象龍舟賽那天給她帶來不安。相反，他的窘態反而讓她有心照顧他的感受。“小東知道你來吧? 他一會兒就回來了，”她友好地說。

芳芳瞪著王琰，拽了她一把，“走啊！”

“芳芳---”王琰略帶責備的口氣，想勸勸她。

“那我上班去了！”芳芳甩手提了小包，頭也不回地走了。她氣哼哼地想不明白，王琰不躲著曾慶雄，還挺在那裏幹嘛。

現在病房裏除了睡著的病人隻剩下曾慶雄和自己，王琰一時也不清楚她為什麽留了下來。她看了看還在沉睡的老太太，心情再次無奈地沉重起來。她重新坐下。

“沒想到你也在這兒，”曾慶雄說了今天的第一句話，他更沒想到王琰會繼續留下來陪他。稍頓，他問:“小東去哪兒了?”

王琰點點頭，意思是她也沒想到他們會在這兒遇到，說:“他買早飯去了。這兩天一定累壞他了。”

“你和小東現在真夠鐵的，”曾慶雄聽出王琰的關愛之情，不由又想起了往事，感慨道，“時間過得真快啊！在清華的時候，你們還不怎麽認得呢。”

聽曾慶雄這麽講關小東和自己的關係，王琰心裏稍微有些不舒服。不過也的確是這樣，當初如果不是因為曾慶雄，她也不會認識關小東的。“是啊，”她歎了口氣，“一切都象過眼煙雲似地，都十幾年了。”

“我剛在路上還想。。。”曾慶雄今天仿佛陷在回憶中不能自拔，“還記得我媽去世的時候嗎?”

王琰詫異地揚起頭。噢，關小東媽媽的意外讓曾慶雄想他媽媽了，王琰想。曾慶雄媽媽去世的時候，她當然記得。那些日子曾經好難熬，但是他們還是互相拉扯著渡過了。生活平淡下來，他們反而卻散了。懷舊讓她有些心酸，她想阻止他說下去，卻又有些不忍剝奪他想念他媽媽的權利。

“年紀大了總要這樣的，”她看了一眼老太太，開導他說，“你看，阿姨本來都沒病，卻忽然有一天就心髒發作，一點預兆都沒有。”

“嗯，好幾年了。。。我已經接受了這個事實。。。”他直視著她的眼睛，說，“今天我想起那個時候，記得的隻是那時的你。”

王琰慌亂地避開他的視線，既然他這樣說，那她隻好阻止他。“好多年了，都是過去的事了，”她簡短卻強硬地打斷他舊事重提。

曾慶雄扳起王琰的臉，似乎想抓住他曾經擁有的什麽，“過去的事? 那你為什麽不敢看著我?！”

“你放手，”王琰這次狠盯著曾慶雄的眼睛，低聲說，“我不是不敢，我隻是覺得你這樣很沒意思。”

很沒意思。曾慶雄聽到了，也感到了。他在心裏打了自己一個嘴巴，今天自己比女人還念舊，真TMD很沒意思！他輕輕拍了拍王琰的臉蛋，算是給自己一個台階，把手撤了回來。“你說得對，你還好吧?”他隨意地問。

關小東手裏拿著幾個candy bars，看到曾慶雄這個曖昧的動作，一聲不吭地站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