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穀之行(99)

王琰照舊要了個靠舷窗的座位。她喜歡漫無邊際地看天看雲，然後任思緒隨之飛翔到至極至限。

剛剛在機場，肖有德結結實實地擁抱了她。現在，那好象是雲端的一個遙遠的夢，在她的腦子裏怎麽也真實不起來。

共事好幾年了，王琰始終沒跟肖有德有過任何形式的親近。除了工作關係，她對他先前多是同情和不解，以及假結婚事件之後的厭惡和不屑，甚至他近來搗鬼排擠的憎恨。她對這個人可以說基本上放棄了希望，看他做人做到那個份兒上，實在有些讓她悲哀。

然而，她在波士頓的這最後幾天，他們之間的隔閡好象神奇地迅速彌合，王琰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直到肖有德臨別時動情地擁抱了她。

“以前我有很多對不起你的地方，我現在給你賠禮了！”肖有德抱住她之前，這樣說，“你夠朋友！”

王琰開始隻是機械地回抱他。她從來沒發現，肖有德也會這樣重感情，而且情願向她坦白感情。這反而讓他在她的心目中重新成為了一個男人。她象哄小孩子似地拍了拍他的後背，試圖安慰他一下，好了，他們已經是朋友了。

“多保重！”他放開她之後，這樣說。他想囑咐她照顧好她自己和孩子，但是他是不應該知道她懷孕了的，他沒有辦法說出口。

王琰最看不得男人動情，眼前站著的這個朋友，要是再多看他幾眼，恐怕她就會流淚，“你也保重。等你的事了結了，別忘了告訴我一聲，”她也囑咐了他一句，便轉身去登機。

她再回想著他們擁抱的那一刻，然後再讓記憶回溯，思路走得並不遠。他們象朋友一樣相處，不過情人節之後這短短的幾天。如果是她最近的幫忙讓肖有德有此巨變，王琰再欣慰不過了。然而，相處那麽久都不曾是朋友，等到分別，才留一份關懷在心中。有沒有種想見恨晚的感覺? 或者人生如夢的悲哀?

她還在凝視著天邊的雲，那個擁抱是個夢，她的人生，又何嚐不是一場夢? 一個人飛走，兩個人飛回，這個夢，真實得讓她有些痛。她帶著夢，倚靠著舷窗，睡了。

夢暫時醒來的時候，王琰在關小東的身邊。他幫她拽兩個大行李包，一如幾個小時之前肖有德那樣。她隻在一旁感激地等著。她懷孕了，不敢動作過大，這些事，盡管讓男人幫吧。

他給她開了車門，關了車門。他上車，開車。除了剛見麵時的“很累吧?”“還行。”和取行李時的“哪個?”“那個。”他們好象還沒說過別的話。他有心事，關於他的公司和阿傑。她也有心事，關於她的孩子和阿傑。他沒把握自己能妥當地問她的境況，她暫時沒心思問他的情形。這的確很奇妙又很無奈，興奮明明寫在兩個人的臉上，車子裏卻隻有電台放送的歌聲。

王琰沒讓芳芳來接機，說，有關小東跑腿，她就在家給他們做飯好了。芳芳以為王琰飛了好幾個小時，折騰了一天，不會很有食欲，就煮了粥，容易吃些。

三個朋友坐定，王琰感覺好溫暖，也有心情說玩笑話了。她敲敲飯碗數落芳芳，“你這不是虐待小東麽，嗬嗬，”怎麽能隻給男人吃稀飯呢?

“今天你是最重要的，”芳芳拉拉王琰的手，又轉頭跟關小東說，“不行你回家再吃一頓啊?”

關小東搖頭，他並不覺得餓，“這樣沒問題，我喝點稠的就行了。”因為王琰剛剛擔心他吃不飽，他其實很開心，他看著王琰，嘴角就不由得有些上翹。

“芳芳你工作還好吧? 哎，小東，好象沒聽你說最近回國? ”王琰問，卻不等他們回答，自己先宣布了，“我這回真是自由人了。”

關小東聽王琰問起他的公司，笑容立刻跑得無影無蹤。他就差沒當著兩個女人的麵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