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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梅之戀(4)

(2005-04-06 15:09:25) 下一個

從那以後,青梅把周芒當作了一個好朋友。雖然他們上學的時間,很少說話,仿佛互不相識的樣子,可是放學之後,在大院裏見了,她都會朝他點頭,同時綻放出一個快樂的笑容。

青梅在家養病的時候,不知道從哪裏得到滿滿一張蠶卵,她把蠶紙放在貼身的棉衣裏暖了幾天,蠶兒就孵出來了,黑黑小小的象螞蟻一般,奶奶幫她用羽毛輕輕把小蠶一個個掃進一個淺淺的籮筐裏。青梅驚奇地看著這些蠶一天天張大,黑黑的身體慢慢變淺變胖,它們住的淺籮筐,也從一個變成兩個,三個,四個。蠶兒們的食量越來越大,最後,摘采桑葉成了個大難題。

因為那一年不知道怎麽了,養蠶的人特別多,附近的桑葉都被采光了。媽媽托學生從鄉下親戚那裏挑來一筐筐桑葉,可是不久,那家的桑葉也沒有了。

那時蠶兒們已經到快要成熟的時候了,一個個白胖白胖的,非常可愛。蠶兒沒有東西吃的時候,都抬著頭,一動不動地等著,充滿了盼望。青梅看得心都疼了。

有個同學告訴她說,附近的山坡上有一種灌木,叫,蠶也吃這種灌木的葉子,而且吃了之後,結出來的繭更白更韌。

青梅知道這種灌木,校園裏也有一株,蠶兒小的時候,奶奶讓她去從那棵樹上采過葉子喂蠶,據說蠶更喜歡吃。那種樹的葉子很小,比槐樹葉子還要小,不過硬硬亮亮的,比較厚實。這棵樹的葉子,早被大夥采得一片不剩了。

青梅看不得蠶兒們挨餓,悄悄來找周芒,讓周芒陪她去采樹葉。

他們走了很久,才走到那個山坡。青梅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複,悄悄溜出來,就是怕父母不讓她去。可是她走不了多遠,就要停下來休息一下,才有力氣接著走下去。這麽走走停停,終於走到了,然後就是滿山坡地找樹,找了好一會兒,才在一個山坳裏找到了大片的灌木。

長在山坳的灌木,也許因為條件適宜,也許因為天長日久,長得很粗壯,盤根錯節連成一片。青梅興奮得顧不上累,鑽進灌木叢就摘起葉子來。他們越走越深,腳下經年的落葉鋪成厚厚的一層,踩上去軟軟的,灌木的枝子在頭頂象涼蓬一般撐開,斑斑點點的陽光從縫隙裏灑下,隱秘安靜,隻聽見鳥兒的叫聲。周芒摘葉子的時候,望著深深的天然棚子,突然害怕起來。

青梅不見了!沒有了她悉悉娑娑摘葉子的聲音。他停下了手,四周看了好幾遍,也沒有看到她的影子,於是大聲喊:“梅梅!梅梅!”

沒有人答應。

周芒急了,顧不上害怕,拎著籃子跑來跑去找青梅,邊找邊叫著她的名字。

還好找了一會兒就找到了,青梅斜斜地靠著一棵樹半躺在地上,閉著眼睛,小臉白得如紙一般。

周芒趕快跑過去,也不知道該做什麽,拉著青梅的胳膊不停地搖,不停地叫她的名字。

過了一會兒,周芒覺得自己都要昏過去了,青梅終於動了動,睜開了眼睛。

周芒扶她坐起來。她輕輕說:“啊不好意思,可能是我走得太累了。你可不要告訴我爸媽。”

周芒不讓她動,自己摘滿了兩個籃子,然後自己拎著一個,和青梅抬著另一個,又走了更久,才走回家。

到了家裏,青梅迫不及待地跑去喂蠶。她把葉子輕輕放進籮筐,看著蠶兒們沙沙地吃了,心滿意足。她抬頭看到周芒在看自己,衝他抿嘴一笑,說:“謝謝!”

周芒要走的時候,她再次囑咐他:“不要告訴我爸媽我暈倒的事情,不然我會挨罵的。”

周芒自然也不會告訴自己的父母,誰都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個時候大人們都忙忙碌碌,沒有幾個人在乎親子關係,溫馨時光,隻要孩子不闖禍,大人也不知道孩子們整天在忙些什麽。

可是青梅的奶奶卻知道青梅去了那個山坡,她不知道青梅昏倒的事情,卻對她說:“你不應該去那種地方,知道嗎?以後就讓你爸去吧。”

奶奶說動爸爸做了采摘員,每天騎車去那個偏僻的山坡去采葉子。還好沒有幾天,蠶兒們競相成熟了,一個個通體透明,仿佛玉雕一般,青梅找了些樹枝來,蠶兒們就爬上去,辛勤地結起繭來,樹紙上掛滿了白白的橢圓的蠶繭,象是奇異的果實。

然而奶奶把這些繭摘下來,串成幾串,燒了一鍋開水,把蠶繭放進開水裏去煮。她對青梅說:“不然這些蠶兒都變成蛾子產卵,不得了。”可憐的蠶兒們就在睡眠中喪了命。

奶奶把蠶蛹挑出來,讓大家吃。那個時候,買什麽都需要票,全家一年也不會打幾次牙祭,蠶蛹更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青梅卻一個也不肯碰。她怎麽能去吃那些自己親手養大的蠶兒們?

那些蠶繭,奶奶領著青梅到鎮上,賣了一塊錢。青梅看著奶奶攥著那皺巴巴的一塊錢鈔票,心裏酸酸的。

從此,青梅再沒養過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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