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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早上,我收到一個message,是一個病人的丈夫發來的。他說,B上個星期去了急診室,CT發現廣泛轉移的癌症,然後診斷為末期食道癌,昨天腫瘤科來看了,給了六個月的生存時間,他決定轉成hospice了。
星期三十我一周中最快樂的一天,因為從這個月開始,我把星期天三改成半天,這樣可以catch up一下自己的生活,和家人的時間。
但是看到那個message,給我的快樂星期三蒙上了沉沉的陰影。
一型糖尿病人終身用胰島素,大都是從少年期就開始每天測多次血糖,腹部手指都是傷痕累累。我對一型糖尿病人總是給格外的耐心,因為他們的生活是常人無法想象的不容易。
B是我看了很多年的一型糖尿病人。她很年輕就有了一型糖尿病,多年來一直很認真地控製血糖,非常自律,也很少complain,對自己要求甚高。和一些動不動就怨天尤人的二型糖尿病人天差地別。
B如此堅強地和一型糖尿病作鬥爭,卻沒有想到,食道癌在不知不覺中侵蝕著她。那麽嚴重的轉移,她卻從沒有抱怨過什麽,也許是這些年一型糖尿病,她早已習慣了和病痛共存,反而對身體的變化沒有那麽敏感了。
周三下午,我去醫院看她。因為她放棄治療了,醫院並沒有打電話叫我會診糖尿病,但那是我想,也許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她了,為我自己,也應該有一個道別。
走進病房的時候,B麵色慘白地坐在那裏,我和她說話時,才發現她神智模糊,答非所問,她的腫瘤轉移到了腦部,用了很多激素和鎮靜藥物。
那一瞬間,我竟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我知道她精益求精的個性,如果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狀況,那是一種多麽恐懼絕望的感覺。
我坐在她床邊,喂她喝了一些水,對她說,B你好好休息。她突然緊緊握住我的手,朝我翹了一下大拇指。我的眼眶一下子就很酸。我拍拍她的臉頰,卻不知道說什麽好。
走進車裏離開醫院的時候,我的淚水忍不住流下來。
今年是我行醫的第十年了,一些我剛開業就開始看的病人,有些已經不在了,這個list還會越來越長,他們都有自己的故事,給我帶來很多感觸和鼓舞。
然後我帶愛美麗出去買東西,在她的笑容中一點點治愈。
有時候我覺得我們的職業,好像被捆綁在高加索山上的普羅米修斯,每每受到創傷,然後愈合,然後再重新受傷,再愈合,總是不能放棄,因為要給別人帶去一點溫暖和幫助。
與病人同喜同悲,不比太投入了吧?否則,對自己精神狀態,太不宜了吧。大可不比。
如果在此,隻是“為賦新詩強說愁”,也就罷了。否則,該找心理谘詢一下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