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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歲月(1-2) 某高幹子弟的回憶“中越戰爭”(熱貼)

(2010-05-03 01:42:35) 下一個
               血色歲月(1)—老太婆,你如果敢拿起電話我就一槍嘭了你/小草


                                  寫在中越戰爭30周年

1979年對我來說是個血色歲月。那年在中越邊境發生了震驚世界的中越戰爭。它是一部曆史、卻又未能
載入史冊的真實故事。一位在炮聲隆隆、硝煙彌漫的戰場上死裏逃生的中國戰士,以其劫後餘生的心路曆程引領我省思這場反自然、反人性、野蠻而又殘酷的戰爭。正視曆史洪流中悲壯浩蕩的血和淚,啟迪心中和平的法門。謹以此文祭奠中越自衛反擊戰30周年。

・高考被綁架到軍校・

1977年春天,陽光普照,花滿枝頭。我和阿權剛送完阿牛哥去武漢王家墩機場空軍後勤參軍後,回到了知青宿舍。我們都沒有進房,一個坐在門外大口地吸著水竹筒大煙,一個拿著廣東米酒大口地喝著,兩個人的心情與這明媚的春光很不協調。他們在煩悶什麽呢?阿權和我在當兵體格檢查時,因為鴨屎蹄(平腳板)被招兵站淘汰出局,兩人同病相憐,脫離插隊的“農”字頭徹底絕望。

五月的一個深夜星光燦爛,全國恢複高考的消息吹到了我倆耳邊,把我們從黑暗中帶向黎明。我和阿權都很高興,又是飲酒又是抽煙,還手舞足蹈地慶祝了一番。那晚喝酒喝到天亮,人雖然醉暈暈的,但一點沒有醉意和睡意。第二天幹農活時還特別精神,這就是古人說的:人逢喜事精神爽。

為了應付考試,我們都抓緊複習丟掉了多年功課。鄉親們也很體貼我們,總是按排很少農活給我們幹,領導很關照所有考生,凡是參加高考的知青都可以隻上半天班,這無疑對我們是一種鼓勵。終於,我和阿權都考了個高分,在全廣東省名列50名之內,一時轟動整個農科所,所領導也來探望我們說我倆為所爭了光,所裏要專門為我們搞一個慶祝活動。我們的心都得意洋洋,像漂浮在雲裏和天空中。那天慶祝活動搞得很熱鬧。在鄉親們的歡送中我們倆坐著所裏派的上海牌轎車離開了這個帶“農”字頭的農科所,回到廣州城自己的家。

一個星期後,我們倆在填三個自願學府時都同時填上了:清華大學、北京大學、廣州中山大學。我和阿權一起去招生辦交了表格,之後到廣州酒家吃了一頓,算是自己獎勵了自己一番,剩下的時間就是在家等通知了。又過了一個星期,家裏突然來了個軍官,問明來意後,軍官很有禮貌地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我泡茶後坐在他的對麵沙發上。軍官先開了口,把自己做了一個簡單介紹後對我說,他們軍大挑選考生的標準是如何高,可說萬裏挑千、千裏挑百,最後能進軍事院校的人都是全國頂尖的考生。參軍是多麽光榮,前途是多麽光明,以我們資質、條件和文化水平,隻要進了軍事大學,很快成為國家棟梁和軍隊的將軍。

突然有人敲門,開門進來的是阿權,他一見軍官就和他握手,我問他認識軍官?他說早前這個軍官已經去過他家,希望他到軍大讀書。他沒答應,這不現在就是想找我商量來了,誰料在這碰上該軍官。其實我和阿權都不像當兵的人,過去報名參軍是要脫農,如今有高考出路了誰還去當兵?按我們的理想是進清華和北大,實在不行才考慮中大,壓根就沒想到部隊大學這一說。於是我說:“李教官,很感謝你的賞識,可我們倆的體格都不符合參軍條件,你看我的腳是鴨屎蹄,阿權也是”。說完就把腳抬高給軍官看。軍官很幽默地說:“做將軍的是騎馬,不用走路,你不要太擔心,這不礙什麽事。”看來這軍官是有備而來。這天地之大無奇不有,我們又沒有填軍大,他憑什麽招我們呢?這時軍官說要走,我以為他看我們沒有同意的意思。軍官走後的以後幾天,部隊天天派一輛不同牌的轎車來我家接我和阿權出去玩,無論我們到哪裏總有這車和一位軍官陪伴,每天都被叫到廣州軍區大院招生辦裏。軍招辦的張參謀笑容滿麵一遍又一遍重複參軍如何光榮,軍隊待遇如何好,前途如何光明等等。然後還安排我們在部隊的高級賓館住下,管吃管喝管接送。以後幾天又來了好幾個考生,待遇跟我們一樣的好。突然有一天,張參謀長把我們叫到他的辦公室,大概有30個考生。他首先給我們介紹了幾個軍大的校長,然後向我們認真嚴肅地宣布說你們已正式參軍,成為一名光榮的解放軍戰士。說完就點名把我們分配到各大軍區的軍大去,我和阿權同時被分到武漢軍區軍事大學。接著不由我們說什麽,就把我們推到陳校長那輛車上,送我們回家和父母告別。


原來我父母早被派來的軍人做了思想工作,家裏還很高興,自豪地告訴我,你為家裏爭了光。我哭笑不得,好端端的一個清華大學級的考生竟然會被弄到軍營裏去,也太無常了吧。後來我才知道,原來軍隊是有招生特權的,凡是部隊看中哪個考生,基本不用考慮考生的意願可以直接錄用。如果考生不同意,將會被取消以後的高考資格,在這種恩威並重、別無選擇的情形下,想不到一個高考卻被部隊把我和阿權綁架到軍區大學裏去。

・綠營軍旅・

武漢軍事大學座落在武漢市漢口,離王家墩機場隻有15分鍾路。軍校給我們的感覺是整齊幹淨,有籃球場和足球場,樹木繁茂,樓房都是些隻有四層樓高的房子,看來這裏本來是個軍營,或是部隊幹部培訓的地方。可能多年來沒有高考,所以沒有專門的教學樓,大學就肯定不像個大學了,倒有點像培訓學校。我和阿權一看就傻眼了,這麽高的考分竟被弄到這樣的鬼地方來,還好吃的方麵起碼有米飯,要不就更慘了。

來部隊一個星期後我們開始領軍裝,而且要每天穿上,從此你的每個動作、每句話都要像個軍人。或許別的大學生一進入校園碰到的是書本,而我們一進軍校就是枯燥無味的軍事動作。從齊步走開始,立正稍息和踏步走來回不斷地做,從我蘇醒的第一口呼吸起,每天至少緊急集合一次,操練一次,排隊唱著軍歌到食堂吃飯,勞動打掃學校一次,把被子摺得像豆腐一樣正正方方,晚上政治學習一次,這就是我每天至少要做這麽多一次!如果哪天學校來情緒了,你還要做地獄式的訓練,這也是軍事專業必須學的科目。除此之外還要每天至少練射擊一次,搏擊一次,攀高趴下一次,翻牆爬行一公裏,背著行李跑步10公裏,爬鋼絲繩,運動中練打靶子,我身邊所有的人都在討論軍訓,如何殺敵,都在被磨練,在困苦中流淚。你要是軍訓沒有訓練好,你就覺得被邊緣化了,忽然會有一種恐懼感。每天一睜眼就有一連串的懲罰蹦出,迫得你趴下為止。這就是我活在這個軍校裏的成本和生活,這些一次迫得我一天都不敢卸下擔來。阿權更糟了,用他的話說,在這裏呆過的人就等於在陰間地槽裏走過了一趟。

・入黨提幹送上前線・

1979年夏天,熱浪滾滾,任由你隨意吸口氣都能把空氣中的火吸到心裏去。吵架打架是經常的事,人如此,國家也這樣。就我國南方廣西中越邊境的地方,兩國就因為一點點小事,就互相對罵,中方說:越方越境埋雷炸死炸傷我邊防戰士,瘋狂破壞我廣西邊境地區的農業生產。而越南方麵說:中國軍隊陳兵百萬妄想侵略越南,甚至把所有的導彈都對準了越南首都河內,中方還越境埋雷炸死炸傷越南的平民百姓,中方武裝人員越境開槍打死打傷越南學生等等。雙方的爭執首先在媒體曝光,首先是中國的報道。國際方麵,美國各大報章、CNN電視台不斷追蹤報道中越時態的發展,聯合國也多次提醒雙方要克製,並以和談方式解決雙方的爭議。可是,中越雙方誰都聽不進去,尤其是中國,非要武力來教訓一下小越南。

中越雙方的火藥味越來越濃,戰爭一觸即發。這消息傳遍了全軍,風浪也刮到了校園。聽說要在我們軍大裏選十人上戰場作“後補骨幹”。由此學校裏一個動員大會接一個誓師大會開個不停。家信也要公開,凡是有關中越戰爭的事都不能跟家裏說。要求上戰場的決心書是人人要寫,也不管你情願還是不情願,總之都要有一個形式。我和阿權商量好了,隨便寫幾句話應付一下就行了。可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學校選中了我和阿權。我們倆都嚇壞了,我覺得我應該找陳校長談談,為什麽要我上戰場去。於是我飛一般地往陳校長家跑,連阿權這位一米八幾的長腿都追不上我。來到陳校長家,我連門都沒有敲就衝了進去。陳校長坐在沙發上不慌不忙地跟我說:“小草啊,我等你很久了,來坐來坐”。我可沒那心思往沙發上坐,我火大著呢。這時阿權也來了,一進來他就拉拉我的手,意思是慢慢說。從陳校長的眼光中看得出,他也是這個意思。我慢慢跟陳校長說:“為什麽是我,憑什麽?”校長很耐心且像個疼愛孩子一樣語重心長地對我說:“小草啊!學校的考慮是根據你的條件來確定的。首先你學習好,掌握軍事技術拔尖,學校希望把重任放在你身上,將來我們學校最有可能當將軍的就是你了。其二,你是廣州長大的人,到了廣西沒有水土不服問題。這事是你父母親自打電話來要求的。你是高幹子弟,從前父母是打仗的,所以派你去正好給其他人做個榜樣,不能讓人說高幹子弟光要好的不要壞的。”我一聽就絕望了,我父母都做了十幾年的牢房,不但不為自己的孩子著想,反而以兒子的生命來報答共產黨恩情。絕望中使我服從於現實,聽從了學校的安排。


我們一家六口人,我是老大且是獨苗兒,下麵三個妹妹,大二妹在廣東興寧縣當兵,在那裏的軍隊醫院做護士。可是這次她也隨部隊一起開赴前線,我們家有同時兩個成員在中越戰中做炮灰。

年頭的時候我曾給大二妹通電話,她先得知中越要打仗,說江叔叔告訴她的。江叔是軍政委,是父母過去的老部下,這次將作為副總指揮配合許世友司令指揮這場反擊戰,他的兒子江大偉也上戰場了,在某部隊連裏當個指導員,也是一家兩口在戰場。這次許多高幹子弟都上戰場,而且許多都是父子兵上陣,一時間在部隊傳為佳話。可是等中央軍委決定要真打越南,這些子弟就個個削尖腦袋離開部隊和前線,一時又引起一場風波。妹還告訴我,江大偉是個好樣的,他沒走。另外,他們在廣西非常緊張,時不時聽到槍炮聲和地雷爆炸聲,他們的醫院設在廣西南寧機場附近,很隱蔽。她要我不要亂打電話給爸,她前些日打電話讓爸幫忙把她弄回城,被爸罵了一頓,媽媽說她會想辦法。好在你在武漢讀書不用打仗,要不老爸也就光彩了。其實這都是一個月前的事了,她還不知道,這邊的哥哥也要上前線了,而且還是父母同意。

我的大二妹是個漂亮的女孩,一米六幾身高,籃球打得非常好,白白的臉上堆滿了鮮花。她開朗活潑,人見人愛,且能歌善舞,特別像電影演員王馥荔,爸爸除了我最喜歡的就是她了。可是如果我們誰被爸爸愛上就倒黴了,大二妹做過知青,鋤過地;做過漁民,出海打過魚;當過兵,現在又要上戰場。七十二項全給她幹了。但爸爸總說這樣好,鍛煉人。可大二妹不知為這些苦背地哭了多少回,這些父親是不知道的,在他眼裏大二妹永遠是好樣的,堅強不屈,能為他和家裏爭光。可人本就是血肉之軀,再怎麽也有脆弱的時候,病倒的時候,渴望父母安慰的時候,尤其在這中越戰爭還沒有打響的時候,大二妹更祈求爸爸把她調回廣州。其實這也是所有參加中越戰的人所渴望的事情。

・天下父母心・

說起我們家,1968年5月一群工人、紅衛兵闖進我家,家被抄搶一空,父母跪在廠門口地上被批鬥被打。那年我剛10歲多,要阻擋一紅衛兵打母親,也被押著強迫跪在地上陪父母挨鬥,一頓拳打腳踢,整個天像在旋轉,眼裏滿是金星。父母為了掩護我紛紛向我靠近,一家人就這樣在亂棍之下遭一頓毒打。父親出身書香門第,曾祖父在清朝是個秀才,家裏開有學堂、書店和字畫店,祖居山東。日本侵華時父親參加共產黨,後編入林彪的四野,18歲就當了團長,解放戰爭從東北一直南下打到海南島。而奶奶和姑姑一直跟部隊南下,奶奶深得部隊愛戴,大夥親切叫她 “沙奶奶”。爸爸在打潮州時認識媽媽,媽媽也是東江縱隊老遊擊隊員了,配合主力部隊解放廣州。1949年10月20日包圍廣州城,到24日國民黨投降。在歡慶勝利的時候媽媽舞著大彩紅帶在解放軍隊伍中穿著軍裝和群眾跳秧歌舞,被爸爸看中。後來經組織介紹並批準,當時才18歲的我媽在不知情中嫁給這個她口中嘮叨的“山東佬”。我媽是潮州人,父母早年出國飄洋,留下兩個姐妹在潮州,媽很小就跟東江縱隊打遊擊了,參加那年隻12歲,幫助救醫,後來也要拿槍打仗了。文革期間母親因為海外關係連累了爸爸沒有上成中央,省長位置也丟了,不過爸爸沒有嫌棄媽媽的出生,不做官也要老婆。由於爸爸官大資格老,沒人敢動爸爸,紅衛兵來時爸爸命令警衛排戰士開槍打紅衛兵,從此紅衛兵再也不敢來我家鬧事。這事傳到中央,中央下指示把爸爸的警衛排撤了,這時紅衛兵和糾察隊就一群群到我家把父母抓走,把我們一家踢到海南島去改造了。

1976年底父親平反回到廣州恢複原職,但不再設有警衛排了。不過這時“四人幫”已被打倒,林彪又早在1972年完蛋,周恩來、毛澤東都見馬克思去了。所以爸爸的後台自然垮了下來,在中國朝內無人難做官嘛。不過爸爸還很神通廣大,至少家裏的紅色電話是可以直通中央高層領導的,所以無論是地方還是軍隊,隻要父親肯用一腳踩在地下,省裏軍裏都會地震的。警衛排是沒有了,可槍還有一把配備在身,那是周恩來獎給他的禮物,誰敢動呢!還有一把繳獲日本鬼子的軍劍,是朱德送的,所以父親還是可以打橫走在廣東省。

有些人雖然官不大,但有尚方寶劍也能把人嚇死,我父親就是這樣一個人,甚至在管教孩子方麵也是動不動就是“一槍斃了你”的掛在嘴,我被他槍斃了好幾回,不是奶奶保護早就沒命了。全家人中他最怕的就是我奶奶。不過在這次中越戰中,要他給中央打電話把孩子們從前線調回廣州,打死他都不願做,連奶奶的話都不起作用了,父母之間開始了一場比中越戰爭還要激烈的鬥爭。作為父親當然堅持讓孩子留在前線,而且堅決不走後門。而媽媽當然堅持兩個孩子起碼搞一個下來,尤其是兒子,這是全家的獨苗兒,獲得全家多數成員的讚成和支持。可爸爸雖然寡不敵眾,但他是全家的權威派,他要堅持,連奶奶都拿他沒辦法。其實這個時候,稍微有點路子的人都會千方百計離開戰場或退到後方,每個高幹子弟都在抱著一個不上戰場和不在硝煙中犧牲的希望,巴望著父母把他們從前線往後方調,到一個可以歌舞升平的地方做個自由自在的公子哥或公主。所以他們除去完成一般性軍事任務外,終日所做就是祈禱上天保佑能平安無事地在開戰前回到自己的家和可愛的城市。這其實也是我們全家除了父親外的所有成員所巴望的。


我們家的這番鬥爭表現在那台可以直撥中央的紅色電話上,許多次媽媽趁爸爸不注意試圖拿起電話跟高層說句話,都被父親製止,而且還狠狠批評媽一頓,那怒氣衝天的樣子好像要把媽吃掉一樣。於是二者進入冷戰,誰都不跟誰說話,爸爸冷眼旁觀媽媽的一舉一動,並把槍掛在腰裏一動不動地坐在電話機前,連吃飯都叫人端到他手上,上廁所也不關門,甚至有時還拿個尿壺放在一邊,晚上睡覺也睡在那裏,說要在這裏放哨站崗。而媽媽用的是調虎離山計,動不動就對爸爸大聲說要去戰友老尤家,不等父親答應媽就走出,這可把父親急壞了,老尤是廣州軍區司令員,你不跟著去這老婆子也可以從他那裏走後門的,所以急急追了出去,等追上媽媽時媽就對爸說:“老頭子你在這裏等一等我,我回去拿點東西就來,很快的。”說完就跑步回家,可爸爸可是個身經百戰的人,對媽的調虎離山計早有預備,也不急著追上媽媽,隻是站在那裏等媽媽進了家門後才從家的窗口外看著媽。當媽剛想拿起電話時,爸爸手中的槍早就對準了媽,然後大喝一聲:“老太婆,你如果敢拿起電話我就一槍嘭了你,你信不信。”我媽一看嚇壞了,手都抖了,然後走到房子裏哭了起來。我爸爸還不甘心,走到家裏對媽媽說:“如果你敢在這件事上再做動作,我就要以一個領導的身份處分你,甚至把你開除出黨,還要跟你離婚。”這次爸是動了真格,也把媽媽給震住了。

其實,父親也不是鐵石心腸,也是有血有肉的生命之軀,他有他的道理。當年西沙之戰就是他做總指揮,曾經遇到不少高幹子弟走後門,而且這事很影響部隊軍心。為此,不少部隊的高級軍官被送上了軍事法庭,有被處決的,有被革職的,也有被流放的。總之,一個也沒有好下場,他不希望媽媽走他們的老路,以至於幾十年的努力毀於一旦,甚至會影響孩子前途。父親有一個怪論調,總是掛在嘴上,也就是古人說的:“該在井裏死的,不會掉到河裏去死。”他認為我們家的人都不會死在戰場上,他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媽也算一個。

這段日子爸爸終日悶悶不樂,天天喝酒,每次喝酒後他都能吃點飯。媽媽看了不忍心勸了幾句,他總是不聽。但媽知道,現在唯一能解決煩惱的就是喝酒。於是有一天趁吃飯媽媽主動解開冷戰僵局,一邊夾菜一邊對爸說:“都快60歲的人了,少喝點酒,小心心髒和肝,這個年齡最容易患上心髒病和肝硬化,而且你還有糖尿病。”爸爸總是點點頭應著,有時說多了,爸爸馬上說:“別人認為是自衛反擊,要用武力去教訓人,古人說‘急流勇退’。退不出,還要進,進退兩難,咱們國家就處在這個節骨眼上,難道就非要打仗?為什麽不選擇別的路走?非要讓全中國兒女像我們的孩兒一樣去衝鋒陷陣、光榮犧牲?我們做父母的,全天下中國父母的心裏都有苦,有時我真想出家做和尚,可和尚的飯吃不了,隻好仍做俗人。俗人有俗事,酒就是幫助俗人應付俗事的。孔聖人也說‘唯酒無童’”。說完又把一杯酒全幹了。就這樣夫妻倆一起喝了起來,學做俗人。至於孩子的事,就不管他們死在井裏還是河裏。總之還是那句老話,該在河裏死的不會掉到井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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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色歲月(2)——寫在中越戰爭30周年/小草

                                ·總指揮罵娘 高幹子弟要炸碉堡·

家裏有風波,部隊掀翻浪。中越戰爭的前總指揮官、四十二軍總司令許世友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在百忙之中開了個前線團以上幹部會議。

會上許世友將軍說:“同誌們,今天我要罵娘了,罵他媽祖宗奶奶的。現在有一些高級軍官和高層高官,從中央到地方都有,他們不顧前線戰場戰士們的死活,在那裏自私自利地把孩子往後方撤,往城裏調,更甚者把電話都打到我前沿指揮部來了,這些人難道不知道這裏是戰場嗎?這些人這樣走後門搞不正之風,難道不知道會擾亂軍心嗎?這些人的行為是在犯罪,是在不顧戰士的鮮血和生命而在犯罪!我操他媽的!操他奶奶的!我許世友今天在這裏給大家下個死命令:從現在起,哪個團長敢放走一個高幹子弟,我許大和尚他媽的就槍斃了誰。我許大和尚也是在槍林彈雨中打了幾十年仗的人,他媽的我都在戰場上繼續征戰連死都不怕,我他媽的還怕你們這些怕死鬼高幹子弟嗎?我今天向大家宣布,我許世友就是要那些高幹子弟專門去炸敵人的碉堡,我說到做到。”

說完很生氣地把手裏的手槍‘啪’的一聲重重地往講話台上打下去,由於用力過度,把台上喝茶的杯都給掀翻了,嚇得大家動都不敢動,整個會場一片肅靜,死氣沉沉。

部隊這浪是怎樣掀起來的呢?因為我們是在武漢軍大來的,所以到達時間比本地的廣州和廣西兩省的部隊幾乎晚了一個多月。所以也是聽說的,這故事得從中越雙方挑釁時說起。

大約在戰爭開始的兩個月前,當時一些高級軍官錯誤地判斷中越雙方可能隻能停留在口水戰層麵,戰爭不可能打起來,況且中越之間一向關係良好,小矛盾不足以引起戰火。所以,就希望把自己的孩子送到前線去走過場做個樣子,好待日後升官發財時撈點政治資本。這些高級軍官和地方高級官員的算盤打得比誰都響,而且計劃周全。首先把孩子編到連隊去做各連隊的指導員和連長,然後做十幾天樣子又調到團部做團政委和團長。這樣即便真打起仗來,團長和團政委一級的幹部起碼不用上到戰爭第一線去。如果時間允許或者說像珍寶島那次的戰爭短期結束,他們就可以直接把孩子們從團長位置提拔到師長和軍長一級,這樣就算對自己交了個班,因為和平年代打的仗幾乎都是在雙方邊境打幾下槍冷彈就算了事,不會像打大戰一樣死那麽多人。

對於他們來說,這就是機遇啊。和平年代沒仗打,解放軍都吃8塊錢一個月,提幹升官都無憑無據無業績可言,要把自己的兒子從一個士兵升為一個軍長,那真是登天之事。現在機會來了,執輸行頭就慘過敗家了,所以就千方百計把自己的孩子往連裏送,往團裏升,一個個削尖腦袋往裏鑽,生怕自己比別人鑽得慢似的,還要親自左交代下屬、右吩咐老部下,那上戰場保家衛國的決心比天都大,一時間部隊中形成了一股精忠報國的熱潮,就像一陣風一樣吹遍了祖國河山,使全軍上下鬥誌昂揚、威風八麵,說的唱的比做的都要好聽,似乎隻有這些個高幹子弟才配得上戰鬥英雄的角兒,中國就全靠他們了。

有些農村兵在部隊當兵久了,人也滑了。部隊裏叫這科人為“油子兵”,他們首先認為這些高幹子弟弄虛作假是在做戲給猿子看的,升官發財才是真。於是在前方就分成兩大派,一方是“少爺兵”即高幹子弟,另一方是“垃圾兵”即農村兵,這個外號也是高幹子弟們給起的。少爺兵以為垃圾兵就是垃圾,一無文化,二無修養,三無品,四還粗魯,五還頭腦簡單沒什麽思想。那文化水平別說多臭了,說連封家信都不會寫。甚至連正步走都走不了,除了笨就是傻,因此隻能做“垃圾兵”。而農村兵不服氣,說這些少爺兵就是壞,什麽好事都叫他們撈走了,知識青年上山下鄉時,他們就削尖腦袋往部隊裏鑽,怕吃苦唄。現在知道不用打仗隻是虛張聲勢嚇唬嚇唬越南人的時候,又個個削尖腦袋想著升官發財,所以這些高幹子弟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啥事都幹不出來。如果戰爭真的打響,這些高幹子弟又會削尖腦袋走後門往回跑,回家喝他媽的奶去囉。這就是這些少爺兵最後的結局,也是不言的結局。

終於,這些高級軍官和地方高官們收到了可靠情報,知道這次主戰派以多票壓倒了主和派,中越戰爭一觸即發。這些人傻眼了,紛紛削尖腦袋狼狽地把自己的孩子往回調。一時間全軍上下又刮起一股後門風,把整個部隊搞得烏煙瘴氣、不得安寧。這些人像瘋子一樣,臉都不要了,之前的積極性早已化為雲煙,甚至前線各指揮部和指揮官每天要做的並不是如何計劃打仗,而是要用大量的精力和時間來應付這個首長、那個老上級,做的都是些與戰場上無關緊要的人事調動工作。一時間,整個部隊都無法正常運作,軍心受到大大影響。

這事最後鬧到中央高層,可是沒有人去管這事,況且這事也是從高層鬧起的,能怪誰呢?最後鄧小平關心了一下,也因為他老人家的孩子都不在戰場,所以才有後來的許世友罵娘這出戲,自然,高幹子弟就成了炸敵人碉堡的奢侈品了。

·初到戰區·

1978年的秋夏之交,我和阿權還有八位同上戰場的學友一起在武漢王家墩機場坐軍用飛機來到廣西前沿陣地南寧軍事機場,一下飛機就感覺廣西是個炎熱的地方,雖然離廣州隻差一個省份,可我隻去過廣西桂林。桂林山水甲天下,廣西有多美一直都以桂林為宣傳的,劉三姐的歌在這裏流傳出去。但曾聽人說過,廣西在文革時期有吃人肉的事情,紅衛兵和農民竟然把出生不好的地富反壞右分子當眾開膛,然後各家各戶把肉分掉拿來吃。據說有個村竟然八百人被吃掉,整個廣西在文革十年裏有十萬之眾被吃掉許多從廣西運出的豬肉其實是人肉,隻不過國人吃了還不自知而已。

一輛軍用卡車從前方開來,把我們一行人共50多名後補骨幹載到南寧部隊,這裏離友誼關不遠了,所有的城鎮和村莊已經沒有平民百姓在此居住,一路所見的都是些士兵、坦克、大炮和忙著運輸的軍車。部隊在這裏安營紮寨,士兵四處可見,全是軍人,他們占居了學校、工廠和農村,能住的房子都住上了解放軍。百姓們何時搬走,又怎樣撤離,這都是我們不得而知的事。最後卡車停在一所學校的大門前,我們這50多名後補骨幹被安排在兩間不同的教室裏。教室的桌椅拚湊成床,之後鋪墊上被子和蚊帳就可以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突然聽到緊急集合的哨聲,我們一幫人迅速集合,接著整個足球場和學校都站滿了解放軍,看上去有5-6萬之眾。我問阿權這些人是什麽時候來的,阿權也不知道,打仗就是這樣兵貴神速,聽說整個四十二軍都集中在這裏,總共四十多萬官兵。我想這可是個大戰役,可以說是我一生中所見的最大戰役,我有點激動、興奮,但最後就覺得可憐了,因為戰場是要死人的,人在戰場上就如同流星般說沒就沒了呀,我不過才20出頭,萬一戰死,也太年輕了吧!突然全場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我一看就看見許世友走在首長們的前麵。後來我還看見江伯伯,阿權也看見了,他拍著我的肩膀說“看見沒有,大偉他爸江伯伯。”我告訴他,聽說大偉也上戰場了。

說到大偉他是我的忘年之交,江伯伯是我父親過去的警衛員,和父親出生入死來到廣州,他一直在部隊沒有下地方,現在已是一名軍團一級的政委了,級別相當一個軍區副司令員,官當得可大了。可是他從來沒有優待過自己的兒子大偉,總是把大偉放在部隊最最艱苦的地方,從不搞特殊化。大偉自生下來就沒有沾過這個高級軍官的光,大偉總對我說:“如果他不是我父親就好了,可偏偏他是。”大偉的媽和我媽也一個鼻子裏出氣,說有什麽官就會帶出什麽兵,兩個是一個娘胎裏出來的,一個脾氣,沒啥可說。

想著想著,也不知司令訓了些啥話,總之話語是很激昂的,帶有鼓舞人的意思。說完台下一片掌聲。接著首長們都走了下台,和士兵們一一握手。很幸運,當首長走到我們麵前時,我和阿權同時行了個軍禮,接著許司令摸摸我的頭說:“這就是你說的那個老首長的兒子?”而後看著江政委。江政委馬上說:“是的”。“那好啊,就把他留在指揮部裏做個見習指揮官嘛”許司令對江政委說。江答:“就這麽定了,小草,阿權你們倆就分到指揮部,今晚6點前到指揮部報道。”

我和阿權像檢了金子一樣歡天喜地,馬上向許司令和江政委行了個很正規的軍禮“是”。全場官兵的眼睛都射向我們,都投來羨慕的目光,這可是司令欽點的兵將啊,叫誰誰光榮,叫誰誰都樂!阿權顯然是沾了我的車邊,他常到我家玩,和江大偉也很熟,有時江政委到我家拜訪,總是看見阿權,因此認識了。所以江政委趁著許世友的命令之聲,順便也帶上了阿權。這不是沾光又是什麽?阿權總是不會否認,總認為他的生命有一半是我給他的,雖然有點言過其辭。的確這也是值得我們顯耀的,也是幾十萬軍人、甚至全軍戰士夢寐以求的事,因為你一被司令員點名進入前線總指揮部,按部隊慣例你已經由原來的連級升為營級,這是不立功升官的最佳途徑,表明你未來的前途似錦,這是其一。其二是不用親上火線,不上火線就注定你在這場戰役中不用送命,這樣的命不但給保下來了,而且還很值錢,很容易你就能做人上人了,這是其二。其三是如果在戰役中被司令員親自帶做實習指揮官,那你就成為軍隊的接班人,至少在部隊裏混個軍長、司令官的一點都不難了,仕途一片光明,這等好事叫誰攀上都能睡著覺、發著夢也會偷笑的。

會議結束後,我和阿權馬上回到學校宿舍收拾好行李,就提前往總指揮部方向走去,一路上讓我看見了真正的大部隊戰前的調防和運作,那可真叫壯觀。可是仔細看後,又覺得怎麽進駐廣西的各部隊軍人和軍車及軍械裝備會讓我這麽吃驚?我發現,國家一直在宣傳這支強大的軍隊,竟然在裝備和士兵的服裝上是那麽破舊落後,在此之前我就聽到軍方對每年撥給他們的軍費不滿,認為國家財政撥給他們的軍費根本養不活如此龐大的軍隊。記得去年政府撥了點軍費給部隊,那也是在一位中央高層領導關心過問下才從其他地方撥給軍隊的,聽說這個領導人就是鄧小平。但這點錢僅夠把現役軍人的待遇提高一點點。至於裝備上仍然無錢去改變。在這次中越戰場上竟然還可以看見許多打珍寶島時用的火箭炮和二戰時期蘇聯紅軍用的喀秋沙炮。這是令人不可思議的。除了經費是否還有別的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一次沒有“懸念”的侵略戰爭·

終於找到了前線總指揮部,我們倆都被分到第七指揮所,在那裏我們隻做些雜活,比如搬搬抬抬地挪這張辦公台,一會又要挑擔去擺設那些假的戰場,就像電影裏看的那樣,把敵方的地形、山頭、山洞和碉堡,甚至連同小河都要精確無誤地擺得完全一樣,沒有任何偏差。因為越南是個山組成的國家,除了南越有點小小的平原外,幾乎往北、西北和東北一帶都是大山群和雜樹叢生的大山嶺。還好了,靠近廣西這邊比較偏南,從地形來講是越南的弱勢,我軍攻打越南基本沒有什麽懸念。從軍事實力來說,越南一直在和美國打仗,其軍事裝備、吃喝拉撒哪一樣不是中國政府無償支援越南?所以從軍事上、物質上和人力資源上,越南從根本上無法跟中國比,解放軍打越南也就毫無懸念可言的。就像兩個大人打一個小孩,有人說連美國佬都打不贏越南,這是不知者不治其罪也。其實美國打越南從根本上說是在跟蘇聯和中國在打仗,三個超級軍事強國利用越南這片土地發泄他們好戰的心態,而不顧越南人民的死活。在那裏相互比拚,競爭較量,甚至不少解放軍還把越南比作操練的實戰場地,在越南陳兵幾十萬,美其名幫助越南打美國,實質上是在那裏練兵強軍。所以他們對越南的軍事和地形了如指掌,甚至連那個越南軍官的脾性和嗜好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再說許多越南軍官,都是中國給培訓出來的,甚至他們腦子裏有多少斤兩,中國不用稱都能說得出來。因此那次的美國對付蘇聯、中國和越南不敗才怪了。

而這次的中越之戰,種種跡象表明,越南方麵隻有挨打的被動局麵,想反抗也是拿雞蛋碰石頭而已。加上越南已和美國打仗時遍體鱗傷,像個老弱病殘的病人,沒有多少招架之力。因此,要一個弱者去對付一個強大的侵略軍,豈不是隻有挨打的份嗎?所以中越雙方,解放軍是在打一場無“懸念”之戰。我和阿權及幾個參謀都很高興。

這一夜,我們很高興地準備睡覺,突然江政委來了,他看我們建築好的攻防山形後很高興地表揚了大家一番,還講了幾個有趣的打仗故事給大夥聽。後來他把我和阿權叫出去,告訴我:“你們趕快坐我的車到大偉那裏去一趟,大偉在某尖刀連當指揮員,他知道你們也上戰場了,很高興想見你們倆一麵。不過要快去快回,一個鍾頭以後要回床睡覺,不然我就給你們紀律處分,聽到沒有!”我和阿權很高興地說聽到了,接著猴一般的速度跳進了江政委的專座吉普車。一路上,我真想回頭跪在江伯伯的麵前磕三個響頭。

·誰先下陰府就要在陰間保佑沒死的人·

很快來到江大偉的尖刀連,大偉好像早有準備一樣站在他的房門前迎接我們。見到大偉我們都很高興,相互擁抱著都不想分開。最後還是阿權開了腔,說你們這樣抱下去時間都給耽誤了。這時我和大偉才分了開來,然後一起進了房,更使人驚喜的一幕又展現在我們眼前,我妹妹阿菲也在裏頭,都是江政委安排的。這是我在戰場上第一次和妹妹見麵,難免有點激動。可沒有想到的是,妹妹比我還要激動,隻見她直衝我來,到我麵前就把我緊緊地抱著不放,而且還大聲哭了起來。女人嘛就是用淚水做出來的,不然怎麽會如此多愁善感呢?不過我也不拒絕妹妹的擁抱和哭聲,因為這一切我都能理解。還是大偉先開了口才解決了妹妹的哭鬧。大偉走過來對我說:“你看我為你準備了好聽的,今晚我們就在這裏好好消個夜,喝兩杯。”“那是,酒肉穿腸過、朋友心中留嘛,今晚好好喝上一頓,也不知何時才能有這個機會了。來吧幹杯。”

阿權說完就把滿上的酒杯分別給我們三人,他自己先喝了第一杯,然後再給自己滿上杯後,才和我們碰杯。大家都說這小子貪酒,他也不怕認了,接著我才一同把杯中的酒全部幹了。記得我在幼兒園時就認識大偉哥了,他比我大好幾歲,我小班的時候他已是大班了。幼兒園是廣州軍區開辦的,叫“八一幼兒園”。幼兒園裏都是部隊裏的高級軍官和地方高級官員的孩子,我是江伯伯搞進來的。這個幼兒園是全廣東省出了名條件好的幼兒園,能進去的人都是有路子的。

我和大偉就在這裏開始做朋友,白天我們不是一個班,但晚上我們倆都因為父母忙於工作而沒有時間看管,才全托在幼兒園裏,晚上全托的孩子不多,所以都沒有分班睡,大班和小班睡在一起,我就和大偉哥睡在對麵床。睡覺前我們總是趁阿姨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小聲說話,有時還鑽到一個被窩裏一起睡,反正我們倆好極了,像兄弟一般。後來大偉哥上小學走了,可是周末總要到我家來看一看我才回家。文革時期我父母被鎮壓的時候,我曾在大偉家躲了一年多,因為文革運動並沒有衝擊部隊,所以躲在部隊裏最安全。後來為了不連累江家,我父母決定把我們全家一起帶到韶關鐵礦去,也不要留在江伯伯家。記得當時大偉還求我父母把我留在他家,可是我還是被父母帶走了,這事讓我總難忘。

大偉哥的命運似乎屬於部隊的,他從出生那天起就沒有離開過部隊,幼兒園是在“八一幼兒園”,中小學也都在“八一中學”,高中畢業後就參軍了,而且一直在從軍,直至如今在中越戰場上仍然是一個打頭陣的馬前卒。中越戰爭後拍了一部電影“高山下的花環”,片子裏的許多資料就是由他提供的,那位指導員其實就是江大偉的影子。不過許多重要而真實的資料被刪除了,但還是把許多戰前的壯觀表現出來了,尤其高幹子弟與農村兵的矛盾,還有走後門的事情,這在當時是非常突出的事情,幾乎體現在整個中越戰爭開打之前。其實這也很正常,換了誰都會如此,這是人之常情。不過,後來大偉哥是個好樣的,他扛著兩具屍體衝向敵人碉堡,是一個現代式的董存瑞人物。可是他炸完碉堡後卻人還活著,是一個活董存瑞。“喝酒、幹杯,為我們的不死而幹杯。”

又是阿權那破嗓門,大家又幹了幾杯酒,時間也就剩下一點點了。我光顧想過去的往事,卻忽視了和大偉哥談話,其實都是有關這次戰爭的一些內部消息,尤其是中央高層領導誰是戰派,誰是反戰派。聽說軍隊派主戰的人多,尤其是鄧小平,這個毛澤東早已下了結論的人,在毛去世後露出了殺人不見血的尾巴來。毛在延安時就說:鄧是個不管部隊戰士死活的戰分子,這個鄧矮子就怕我和朱德,林彪算是半個,恩來是他的保護傘。雖然毛當時是開玩笑說這番話,但也說明鄧本身就是這麽一種人。現在毛、朱、林、周都不在了,他就更沒人管了。所以小小的中越邊境糾紛,他竟然大動幹戈,揮師越南,隻為了那麽一口氣而已。這口氣可是以許多解放軍的生命來作抵押的,他老人家卻一個孩子都沒送上前線當炮灰。

不過,這些個國家大事業由不著我們去摻和,我們還是顧顧自己吧。最後我妹妹小菲提出建議:“戰爭是要死人的,如果我們四人誰先進入陰曹地府,就要在陰間裏保佑仍然活著的人;如果我們四人中有誰能在這場戰爭中活過來,就要為死去的人立碑掃墓。直至老死,然後傳給子孫後代,讓他們繼續為死者掃墓下去。”說完就拿起手中的杯叫大家舉杯以作認同,我們三人都不約而同地舉起了杯,並碰杯把酒全幹了,這就是我們這一夜最偉大的誓言,我們分別擁抱在一起,作最後的分別。



血色歲月(五)——寫在中越戰爭30周年/小草
   
                                       ·毛澤東發火·

    
    毛澤東覺得有一個人使他很不放心,這人就是許世友。他站起來走到許世友跟前,然後拉長著臉用極其嚴厲的口吻說:“你呢,是從少林寺打出來的和尚,既不怕天也不怕地,火裏水裏一碗酒,和尚打傘無法無天,對不呢?這樣不行的呢。我嘛送你一句話,你要好好學周勃(西漢初年劉邦手下的名將,是一位厚重少文的將軍,劉邦去世後安劉滅呂的柱石),你知道嗎?”
    
    “是,主席說的是,我全都記住了。”許世友回答。毛又問:“我叫你讀《紅樓夢》讀了嗎?”“讀了。”許世友簡單幹脆地回答。毛澤東又不冷不熱地問:“你讀了幾次了呢?”“一次。”許世友依然不敢多說,怕多說了會說錯話,也是用兩字回答了毛澤東。毛澤東一聽,馬上裝出很不耐煩的樣子,兩眼一瞪,惡恨恨地對許世友說:“什麽?隻讀了一次,這不夠吧,難道我的話你也可以當耳邊風,讀一次,這分明是在敷衍了事應付我啊,看來你的膽子不隻是和尚打傘那麽簡單了。我告訴你,我也不是什麽等閑之輩,你呢,對了,還包括在坐的各位將軍們,大家都可以跟著許世友一起去少林寺,我呢就帶著王洪文和一班小將們上井崗山,咱們再來一次中國內戰,打一場人民戰爭,打一場全國性的解放戰爭。我們都來比一比,看誰能打得過誰,看誰能有本事先坐到北京中南海這個位置上來,好嗎?以免大家都說我坐這個位置不公平,老占著茅坑不拉屎。其實,這個位置想坐的人很多啊,從古到今,曆代將相,為了這個位置殺得頭破血流,六親不認,兄弟無情啊!我吧,81歲的人了,也活不了幾天了,你們還都不老,比我力氣大。尤其是你許世友,好練武功,一身是膽,我的話以後你是可以不聽了,是吧,我的位置你現在你就可以馬上上來坐。請吧,許主席,大家叫許主席萬歲啊,嗬嗬,嗬嗬,來呀許主席。”毛主席說完,就想離開自己的位置去拉許世友。就在這要出人命的關頭,許世友馬上飛撲到毛主席麵前立馬給下跪求饒,並向毛主席保證說:“我許世友永遠隻忠於毛澤東一人,誓死保衛的也永遠隻有毛澤東你一人!決不有二心。”
    
    許世友話音剛落,所有在場的高級軍官和高級官員都異口同聲地高喊:永遠忠於毛主席!誓死保衛毛澤東!大家喊了有十遍以後,毛澤東感到非常高興,才覺得剛才那口氣算是出了。於是他又揮了揮那常用的招牌搖手,示意大家停下來。等大家都停下之後,他才得意洋洋地對大家說:“我呢,要說嘛也是個古道中人,是個重友誼的性情中人,也講的是義氣。這麽多年了,大家也都看到,也都知道,對不。還有啊,我這個人最最討厭的就是不忠,當麵一套背後一套,陽奉陰為,這樣不好啊,叫誰誰都不喜歡,對吧。我這個人呢,也不是十全十美的,有缺點,而且還很多,我自己知道。但我老了,不喜歡別人說,更不喜歡別人叫我去改,教我如何去做,我想改的時候我就會改的,大家給點時間吧,好嗎。”
    
    可別小看毛澤東這幾句普普通通的話,從此共產黨就有了犯錯誤、殺錯人、做錯事和走錯路而不許任何人指出和糾正了。誰要是站出來對中共的錯誤說一句指正的話,這人就會被打成反革命。人民隻有執行的權利,其他權利被全部剝奪了。
    
    這時,毛澤東又開始打圓場:“我呢,也不是那種對別人馬列、對自己自由的人,我呢是一個很講以身作則的人,在這裏我叫大家讀《紅樓夢》,並不是隻叫你們讀而我自己不讀,我也是很認真在讀啊,不信,我就在這裏給大家背一段《紅樓夢》的章節讓你們看看好嗎?你(指著王洪文)去拿一本《紅樓夢》的書來,把它的第一章的第一節用幻燈投到銀幕上去讓大家看,讓大家做個監督,而我就不準看,隻是背,大家說好不好呢。”場內沒有人敢出聲,於是毛澤東就開始背起來了。傾刻,全場響起了雷鳴般掌聲,同時高呼毛主席萬歲!
    
    毛澤東又搖搖他那招牌之手示意大家停下,不失時機地叫大家一起合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還站起來親自指揮領著大家一起唱,尤其是第一句:“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切莫全忘記……。”這次會議後,全軍全國掀起了一場讀《紅樓夢》高潮,還在全國全軍大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歌。熱潮一浪高過一浪,尤其我們廣州軍區,幾乎每天都在搞歌詠比賽和《紅樓夢》詩朗誦比賽,許司令是最為積極的一個。不但自己親自抓這兩件大事,還每場都要親自上陣做總指揮和總裁判。他不論在任何時候,大小會議都對幹部和戰士說:“唱歌比賽和讀《紅樓夢》是目前軍區最大的政治工作,關係到我們是否聽毛主席的話,是否忠於毛主席,是否忠於黨中央,更是衡量我們是否熱愛毛主席。”除了許司令以外,八大軍區的司令員都一樣,一個比一個積極,無形中在全國掀起了讀《紅樓夢》和唱《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的政治運動。毛主席隻用一部《紅樓夢》就打敗了八大軍區司令員,尤其打敗了無法無天的“和尚將軍”許世友。中共的這段曆史也是鮮人為知的喲!
    
    ·不敢說,想還是可以的吧·
    
    陳主任講到這裏突然停了下來,稍許,他又感歎地說:“毛澤東啊,他要的不是你的智慧和才幹,而是……”這一句陳主任講得很沉重,而且也沒有講完,說明他心裏很不喜歡毛澤東這一做法。不過作為大主任,確實有難言之隱,而且對著我們這些不懂事的小毛孩也不想講得過於太深,於是就借故上廁所而離開了我們。他走後我們就激烈討論起來了。首先阿權開討:“毛澤東太不可理愈了,隻要大將軍們對他不分是非地愚忠,別的統統不要,這不是要人做唐吉司嘛,不,是阿Q……”“是愚公吧。”阿兵開玩笑地說了一句。“其實哪一個皇帝包括毛澤東在內不是這樣呢,都是想所有的將相和百姓做他的狗奴才,百依百順,永遠服從,還要對他們畢恭畢敬,見麵都要三呼萬歲,三叩九跪,那一樣都不能少,這就叫做愚民政策,好讓你永遠愚忠於他,做個徹頭徹尾的大蠢才”。
    
    阿濤說上了一句不是真理卻又很在理的話,把討論中心的議題全給拉開了。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地爭論不休。我和他們幾個生長的環境很不相同,他們都是部隊裏的子弟,文革運動部隊沒有受到多大衝擊,他們的父母都基本沒有被挨整和批鬥過,也就沒有像我那樣受到任何的迫害,因而說起話來比我膽子大得多。文革十年間全國被整死的就達8000萬,我可以活到今天就很不錯了。毛澤東有了“愚公移山”這一武器後,就可以整倒所有不服他和不忠他的人了。以鄧小平為首的一大批老革命都是被“愚公移山”精神給整得死去活來。所以鄧小平翻身以後,他第一個要打倒的就是“愚公移山”,並把“愚公移山”從中學教課書本上給完全廢除掉,憤怒的心情可想而知。特別是許世友也是受其害最重的一個。不過有一點是值得我高興的,用“愚忠”的方法可以讓我和許世友交上朋友,因為既然每一個當官的都喜歡自己的手下“愚忠”於他,那麽許司令肯定也是一樣。
    
    ·東山少爺 西關小姐·
    
    在黑夜的天空上有一架飛機在高傲自由地飛翔,滑過了天空,穿越了雲層,跳過了兩廣(廣東和廣西)疆界,來到了美麗五羊城的上空。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根飛鷹牌香煙,放在嘴裏點上火,並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一股濃濃的煙圈來一個一個地彌散在整個機倉裏。坐在機窗前向外望去,看見廣州的白雲山魏魏屹立在五羊城的北麵,蜿蜒如龍的珠江把廣州城分成南北之國,珠江兩岸的百家燈火把廣州城照得一片通明。古時候的廣州曾經是“南蠻之地”,京官被皇帝貶職霸官、發配邊疆的人都會被遠送到廣州來,故廣州又多了一個別稱“南蠻城”。由於這個別稱的原故,廣州人又被北方人稱為“南蠻子人”,廣州人的地位是卑賤的,被人看不起。新中國一些南下高官們包括許世友也都看不起廣州人,口裏總是掛著“這些南蠻子人全都是一群愚蠢的野蠻民族,隻知道吃,啥都不懂。”他們還抵諉廣州話,把廣州話說成“南蠻子話”而不給自己的孩子講廣州話。在他們看來,廣州話是低劣的民族語係,普通話才是最高級的語種。因為普通話是中共官方語,所以他們和他們的孩子隻準講普通話。我們家也不例外,尤其我那滿口山東鄉音的父親要求最是嚴格。還好現在廣州人有錢了,誰還管你講什麽語種呢。
    
    中國有句民諺:吃在廣州,玩在杭州,死在柳州。廣州人愛吃愛到凡是背朝天的動物都要吃。不過,廣州確實是有很多好吃的東西,光是那早餐就讓你想死了,一盅兩件,叉燒包,燒賣各一籠,一壺普爾茶。再不是就來一碗明火白粥,吃一碟牛肉拉腸粉,也是很滋味的唷。想到這,我的心就開始激動,嘴就饞,人也坐立不安,狠不得馬上跳下去飽吃一頓。真是沒想到,居然在中越戰爭開戰前,我還能回廣州喝早茶,我覺得自己太幸運了!
    廣州有句民諺:東山少爺,西關小姐。這句民諺由來已久,它告訴人們:過去的廣州隻有兩種人是城市主角。一是官爺們,住在廣州的東山區,當地百姓把他們稱為“東山官人”,他們的兒子就稱為“東山少爺”。一是有錢的商家,住在廣州的西關區,百姓把他們稱之為“西關財主”,他們的女兒就被稱作“西關小姐”。故有民諺“東山少爺,西關小姐”,他們官商勾結,通常都以“東山少爺和西關小姐”聯婚的形式來完成。
    
    中共掌管廣州後,這個傳統不但沒有改變,反而發揚光大。廣州除了是廣東省首府外,還是廣州軍區司令部。這兩個廣東省最重要的部門就座落在廣州的東山區,緊挨在廣州東湖公園的旁邊。這一帶住的都是廣東省和廣州市五套班子的領導和軍區大首長們,故廣東人稱這裏是廣東的中南海。過去陶鑄在廣東當省長的時候就說要把廣州建設成東方的巴黎,世界的東方之珠!可惜他那美好的願望沒有實現。至今許多老廣州人一提起陶鑄都會從心裏懷念他!數十年後的今天,“東山少爺,西關小姐”就隻剩下東山少爺了,西關小姐早已銷聲匿跡,被文革運動剔除了。雖然東山少爺還保存著,可是這裏的兩個主人卻像一對血海深仇的敵人一樣老死不相往來。這兩個人就是廣州軍區司令許世友和廣東省長兼省委書記習仲勳。他們的結怨聽說是在延安時期就已經烙下了。這樣就給中越戰爭帶來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有一次我們在軍區司令部開會,討論中越戰爭的事宜,軍區黨委以政委向仲華的名義擬定了一份邀請函,邀請廣東省委領導習仲勳參加。許世友知道後就很不高興,不但沒有參加會議,反而一個人私自坐飛機到廣西去打獵了,還拉著當時的廣州軍區空軍司令員王海一起去。這樣的事在許世友身上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就是這樣一個愛憎分明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誰也拿他沒辦法,天皇老子都管不了他。不過,有一個人的話他還是聽的,這個人就是王震。
    
    ·榮幸和廣州空軍司員王海握手·
    
    終於,我們的飛機在廣州軍區空軍沙東機場降落。下飛機後,剛好碰見去北京開會的廣州軍區空軍司令員王海和政委朱雲謙。陳主任馬上走過去和他們握手,我們大家也趁機走過去握手。當我握到王海的手時,我還有意使勁用力跟他熱情地多握了幾下,以表示我對他的無比敬意。因為,他是我崇拜了多年的空軍戰鬥英雄。在抗美援朝的戰鬥中,就是他打下美國王牌飛行員戴維斯的。所以我才如此用力地和他握手,目的隻有一個,希望他能注意到我。他也對我笑了笑以示他的回敬,還對我說了一聲:“你好。”把我樂得心裏撲咚撲咚地跳個不停,而且還忘記了回王海司令一句“你好”。現在想來,覺得還蠻丟人的。盡管如此,那次和王海司令的握手,到現在我還感到很榮幸!因為能和自己心目中崇拜的偶像握手,這是最難得的一件大事。也許,作為一個粉絲,要的就是這樣一種回報吧。之後他就被陳主任拉了過去,他們倆大約說了五分鍾的話,就完事了。然後我們把他們送上飛機,就回廣州軍區了。
    
    到了軍區之後,我們幾個年輕小夥子暫時被安排在軍區招待所住。本來陳主任安排我們個人一房間的,可是他們幾個非說要和我們一起住,我和阿權也不好拒絕,隻好同意了。陳主任也隻好向服務台的女大兵服務員要了一間大房,供我們六個人住。辦完住房手續後,陳主任就回自己家了,他家就住在東山區東湖旁“中南海”的高幹區裏,和許司令家隻相隔一條馬路。這是軍區為了他能更好地照顧許司令,才把他家安排在“中南海”的。而我們家就住在這個廣州“中南海”裏麵,離許司令家也不過有幾個街口而已。不過,我這次回廣州是公幹,而不是探親,所以回家是要經過部隊首長批準才可以。我覺得這樣很好,軍隊嘛,就是應該有一個嚴明的紀律,不然就不要叫軍隊了。
    
    在女兵的引領下來到了招待所三樓8號房,靠東南向,是間既大又好的房屋,我們看了都很滿意。女兵把該交代的都說了一次,然後不好意思地走了。阿兵還打趣地說:“她是看到有這麽多俊狼才不好意思走的,阿連,尤其是你去一趟廣西,就把你急成這樣,見了女人就連自己姓啥名啥都給忘了,真沒出色”“去你的吧,你小子說的是你自己吧,可別把我拿來玩,啊!”阿連回了一句。
    
    “是誰在那裏大聲吵吵鬧啊,深更半夜的,你們不睡,別人還要睡了。”這聲音聽起來大家都覺得很熟,會是誰呢?正當我們都在差疑的時候,突然有一個人從我們後麵跳了出來,還把我們幾個嚇了一跳。認真一看,原來是阿光。“你這臭小子,把我們大家都給嚇了一跳,你來這幹啥,不好好在海軍基地呆著,跑到我們軍區來想幹壞事啊。”阿兵開玩笑地說了一句。
    
    “不,搞破壞這等事隻配你們陸軍去幹,輪不上我們海軍,我是來軍區開會的,要開到下星期二,也是有關中越戰爭。現在,全軍都在搞戰前總動員和誓師大會,可熱鬧了。”阿光說完後,大家都頗有同感。不過阿光又提議:“這兩天他一個人可悶了,很想和我們出去燒夜,問我們和不和他一起去。”大家都同意,於是就一同出去了。
    
    走到半路時,我覺得這樣不大好,因為這屬於私自離營,軍區紀律不允許的。但我又不想掃他們的興,所以就借故要趕寫報告而拉著阿權一起回去了。當然,他們也很知趣地沒有助攔,還很客氣地叫我們趕緊回去寫,說要打包回來給我們吃。於是,我們就在半路上分手。他們出去吃燒夜,而我和阿權就回招待所寫報告。
    
    回到招待所我看了看手表,才晚上九點鍾。今天正好是星期五,按例明天星期六是部隊休息日,星期天也是。所以軍區裏的營房都還燈火通明,士兵們有的在打牌,有的在下棋,以各種娛樂方式享受著周末的歡樂,軍區裏還有電影和雜技表演等節目供大家觀看。
    
    ·建議中越前線總指揮部改在南寧·
    
    我和阿權就沒有這個福氣了,不過當我們想到這兩份報告的重要性時,都覺得犧牲這點娛樂又算得了什麽。目前對於我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盡早寫完兩份報告。況且這兩份報告又是給許司令寫的第一份報告,對我來說是不允許有任何閃失的。而且,我也是特別想為自己交上一份非常亮麗的成績單。於是,我就叫阿權開始動筆寫報告。
    
    首先,我們把第一份關於在憑祥做指揮部的報告列了一份題綱,分作四個大部份,前三部分主要是按陳主任說的去寫,由阿權執筆來完成。第四部分則由我來寫,這部份我加了一點自己的建議。我認為:如果把指揮部放在憑祥有點不大妥,因為憑祥太過複雜,那裏除了越南人多以外,還有就是越軍對那裏的情況更是了如指掌,這本身對我軍很不利,危險性就大大地增加了。
    
    再說如果憑祥作為我軍的總指揮部,整個廣西邊防境中它也不是最為理想的地方。那裏沒有現成可供大批戰鬥機使用的飛機場,這就給許司令去指揮空軍作戰帶來無窮的困難。公路的狀況又非常惡劣,就給大兵團的現代化機戒部隊作戰帶來諸多不便,尤其是坦克和裝甲部隊。再就是那裏沒有良好的港口碼頭供海軍軍艦使用,不利於有效地指揮海軍的作戰。
    
    綜上所述,憑祥是一個完完全全不適合海陸空三軍共同作戰的地方,也不能為許司令全麵指揮軍隊提供良好的條件。因此,中越戰爭的前進總指揮部不能設在憑祥。我認為,比較適合做前線總指揮部的地點應該是廣西的南寧。南寧是廣西的首府,也是廣西軍區的司令部,那裏還有廣西空軍的大本營,南寧空軍的飛機場就在市區視線範圍之內。而且南寧離北部灣海也不遠,北部灣本來就有我們的海軍基地。所以,南寧是海陸空三軍齊聚的地方,這樣對我軍的三軍集結非常有利。因此,我認為把指揮部安設在廣西南寧市是最合適的。
    
    這個想法除了我有之外,連當時的廣西自治區黨委書記喬曉光也有這個提議,隻不過陳主任當時要按許司令的想法和指示辦事,才給否定了。不過,我還是把它寫進了報告裏,因為我覺得,喬書記講得確實有道理,而且把指揮部設在廣西南寧,又可省去諸如趕越南人等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煩事。再從安全的角度來看,南寧也比憑祥強一百倍,你說指揮部要的是什麽呢?不就是安全嗎。如果連指揮部都不安全,天上飛的不是敵人的飛機,就是敵人的炮彈,那總指揮(許司令)能安心指揮戰鬥嗎?如果不能,那中越戰爭的勝利又拿什麽來保證?所以說,要打勝仗,指揮部的安全是第一重要。總而言之,在廣西南寧設指揮部比在憑祥設指揮部要好一千倍。
    
    我一高興,還把指揮部的名字都起了:廣西南寧前進總指揮部——後來被軍區司令部定為:廣西前進指揮所,地點設在南寧市西園一號大樓。
    
    第四部分終於寫完。阿權也是位快筆手,在我寫完不到五分鍾,他也寫完了前三部分。這樣,憑祥報告的草稿就全出來了。我們倆很高興,也鬆了一口氣。阿權扔來一根煙,我把它放在嘴裏,點上火,出力地大大吸了一口,並把濃濃的煙霧從口裏吐出,整個人才算卸擔下來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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評論
楓葉紅了嗎 回複 悄悄話 看上去是東拚西湊的小說。
夢一生 回複 悄悄話 提醒各位:

這是文章的第5部分。博客裏還有前4部分。
按順序讀才會清楚時間和情節的順序。

實際上大部分人都沒看1-4.
明明32 回複 悄悄話 還用問。 。又是用傳記體寫的小說
最近流行這個。 。看著真實,能忽悠人
夢一生 回複 悄悄話 有關問題應該請作者小草回答。

中間插入的那段很奇怪。象是從哪挪過來的。
鐵森 回複 悄悄話 中越戰爭-1979年。毛澤東去世-1976年。您說這是小說,回憶錄,還是糊扯?
billzhhchen 回複 悄悄話 您這是小說還是回憶錄啊?如果是回憶錄是不是也太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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