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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朱大可:肉身敘事的文化邏輯

(2008-09-21 18:42:38) 下一個




    在肉身敘事甚囂塵上的年代,高舉情色旗幟,以所謂“美女作家”、“美男作家”為噱頭來製造市場熱點和牟取暴利,正是21世紀初葉文化市場的重要特點。但這種飲鴆止渴的營銷策略,反而貶損了圖書市場的形象。資本邏輯理應是文化的強大讚助者,最終卻淪為文化的危險敵人。

    從衛慧起,經過木子美到竹影青瞳,我們可以看到一條“色語”運動的清晰印跡,它起源於文學語體,推進於日記語體,變得愈來愈感官化、大眾化和公共化,最終被圖像語體引向了高潮。這是敘事策略的迅疾飛躍,仿佛是一列失控的肉欲飛船,在“加速效應”中奔赴肉欲的天堂。

    在弱“肉”強食的社會,一個無名的女人究竟憑藉什麽來獲得公眾的關注,或者說,她依靠怎樣的敘事策略才能呈現和推廣自身。在資訊資本主義時代,每個人都從互聯網廣場中獲得了叫喊的權力,但這種新的資訊自由反而限定了人的機遇,這就是所謂“廣場效應”:個人的聲音被四周無數民眾的叫喊所吞沒。互聯網廣場的無限契機,扼殺了人的尊嚴和名聲,迫使其下降為一個細小無名的生物。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中湧現了木子美們的身影。她們的身體叫喊響徹雲霄。她們是利用肉身敘事來獲得“時代最強音”的贏家。她們塗改和推翻“羞恥指數”的不屈努力,也改變了名利場的權力結構。

    這似乎就是所謂女權主義的一個邏輯起點。即利用肉身優勢來獲得有關名望的社會權力。她們的反叛性敘事充滿了道德危險,她們裸身行走在高高的話語鋼絲上,孤身挑戰著數量龐大的傳統社群,藉此在男權壟斷的領域作驚世駭俗的一躍。

    在我看來,木子美的肉身敘事起初不過是某種低俗的露陰遊戲,以滿足公眾的偷窺欲望,而後才被男性公眾逼成了一場女權主義的激戰。

    女權主義的邏輯與意識形態的反叛密切相關。我們看到,作為前DJ和歌廳“媽媽桑”的棉棉,已經從都市邊緣發出了咄咄逼人的色語挑戰,而京城的春樹們則企圖把這種權力向青春地帶拓展。盡管這幅反叛圖畫上時常疊印著書商們的笑容,但正如《時代周刊》所描述的那樣,她們的行為還畢竟預示著一場廣泛的性叛亂,它不僅要散布青春期的迷狂氣息,而且也在謀求情欲話語的意識形態權力。

    性毫無疑問是一種權力,而且是那種人的最基本的權力。2002年發生的陝西鄉村醫生觀看黃碟事件,觸發了一次性權力的鎮壓與營救運動,並導致了性政治的普遍覺醒,它迫使管理當局從原先的執法紅線後退,為人性在下半身的解凍騰出了有限空間。

    在北京三裏屯酒吧街,搖滾歌手、演藝圈人士、吸毒者、文化遊客和中產知識分子結成了隱秘的享樂主義聯盟,人們品嚐著啤酒、咖啡、大麻和叛逆的滋味,並在白晝裏重返中產階層秩序。而在上海的衡山路和茂名南路,上海小資們則在紅酒的作用下發出更為純粹的情欲尖叫,散發出無害的準中產階級氣息。消費時代在解放情欲的同時,也消解了它的社會毒性,令其呈現為與官方穩定性訴求相符的安全麵貌。越過長期的意識形態封凍,西方中產階級正在沿著性解放和性享樂的道路疾行。中國情欲的自我解凍,響應了與這一盛大的全球化進程。

    但我們已經發現,在全球資本主義時代,幾乎沒有任何一種事件能夠擺脫市場邏輯之手。身體消費和情欲經濟學日益發達,它為衛慧們開辟了廣闊的國際市場。

    市場邏輯堅定地塑造著文化的屬性,把它變成資本運作的附庸。隻要有出版、演出和傳播行為存在,市場主義就不會終止對肉身的征用。市場和國家是征用民間身體的兩個頭號主顧。正在崛起中的不少內地文化市場,其營銷策略卻充滿了低劣、低俗和低智的特征。在肉身敘事甚囂塵上的年代,高舉情色旗幟,以所謂“美女作家”、“美男作家”為噱頭來製造市場熱點和牟取暴利,正是21世紀初葉文化市場的重要特點。但這種飲鴆止渴的營銷策略,反而貶損了圖書市場的形象。資本邏輯理應是文化的強大讚助者,最終卻淪為文化的危險敵人。

    從女權的邏輯、反叛的邏輯、享樂主義的邏輯到市場的邏輯,上述四項文化邏輯塑造著肉身敘事的本性,令後者的麵貌頓時變得撲朔迷離起來。這其實就是所謂的“價值迷津”,我們不能辨認那些隱藏在文化事件背後的邏輯真相,甚至無法就那些個案作出基本的價值判斷。這種所謂“後現代”狀況,正是我們所麵對的批評學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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