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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人

(2021-12-03 12:18:41) 下一個

這是一所全國有名的綜合性大學。我之所以能在這裏謀得教授職位,是因為我以前主持的設計,被航天領域采用。

那天我正在辦公室準備大一的《機械學原理》,這是1字頭的基礎課。我那漂亮的女研究生助教瑪麗. 詹姆斯正好找我來溝通上課用的教學模型。

這時隔壁的係辦公室突然有人喧嘩。這是一向寧靜的辦公區少有的情況。

“我的設想是劃時代的,你們懂嗎?”一個沙啞的中年男性聲音。

那廂係秘書平緩的回答:“我不懂。不評論。但你可以去專業領域和專家討論。這裏是教學區,你在幹擾工作。請你離開。”

那個沙啞的男聲仍然咆哮:“那你為什麽阻止我說?為什麽,為什麽?”

瑪麗皺皺眉頭輕聲道:“他怎麽到這裏了?”

我問:“你認識?”

瑪麗冷笑:“怎麽可能。這人自稱叫格萊茨,到處宣傳他的所謂發現。我倒想不知道這種人。”

“什麽發現?”

瑪麗鼻子一哼:“他油管上看的幾節視頻,就覺得自己是牛頓了。”

這時校警的聲音出現了,明顯對著格萊茨:“先生,你不能在這裏喧嘩。如果你不立即出去,我將逮捕你。”

片刻,樓裏安靜了。樓外傳來那個沙啞聲音高喊:“黑勢力,你們就是黑勢力!你們的行為會造成你們的老板還有你們垮台的!”

我再次遇到格萊茨,是我路過文學係的一次集會。那個係裏剛換了係主任。我好奇便混了進去。正式會議已經結束,大家圍在一起,吃著小吃。自然,也在相互說什麽“繼往開來”,“前途光明”的客套話。

雖然疫情還在繼續,但大家基本都打過疫苗。一有機會,就聚眾狂歡。似要把前段時間失去的社交補回來。

這時身邊傳來那個沙啞的、有特點的話音,不錯,是格萊茨話音:“我有一個新的發射衛星的設想。將顛覆所有的現代發射手段。”

我順聲望去,一個大口罩蓋住的臉。

格萊茨說:“牛頓定律幾百年了。他也有過人有類似的設想。但一直沒人嚐試。最近油管上有人做過實驗,我覺得很是可行。”

文學仕們似乎對這個話題興趣不大,一時間散去。這個角落隻剩下我和幾個文學係的學生。

他饒有興致的說:“現在衛星是用火箭發射。對大氣造成汙染,增加溫室效應。我的這個設計,是搭個高架,高入太空那種,頂上裝個滑輪,把衛星吊到架頂,然後調整滑輪角度,把衛星使勁一拉,讓衛星撞到高架頂上的擋板。然後衛星自動脫鉤,就會按預定方向反彈到太空中。以後人類不用再發射火箭了。馬斯克那些可回收火箭算個屁。我的高架可以重複送衛星上天,每天可以上百上千顆。”

那幾個文學生聽呆了。

原來這就是他到處宣傳的發明。

我不忍看他到處碰壁,不忍看他浪費光陰,道:“這個想法很好。但是,一個設計要考慮整個係統。你那個高架概念很久以前就有人提出了。這個設計落實起來,要用掉很多結構材料。高架的地基要很大,成本要很高,對地球乃至大氣的影響都是巨大的。更不要說你那個反彈式發射的精確度不好控製了。”

他扭過頭盯著我:“你在自說自話?如果不是,先去了解我講話。當然,你如果自說自話也可以……”

那個眼神是我一生難忘的。他的瞳孔黑黑的,大大的,裏麵空洞洞的,仿佛是通向另一個宇宙之門。我不禁心下凜然,本來還要告訴他可以旁聽我那機械原理課增加點常識,這時也被噎會去了。

一個學生插話對格萊茨道:“那你怎麽解決高架結構問題呢?”

格萊茨拿出手機說:“你看這個油管視頻,是鑽井設備的。我們隻要把鑽井設備調個方向,讓它不向著地下鑽探而是指向著天空,把一節節鑽杆向天空延伸,一節鑽杆伸出後加上另一節鑽杆。這樣鑽杆長度可以無限伸到太空。”

那個學生驚呆了:“我從來沒有相像鑽井台可以向太空搭建高架,這設想太偉大了。”

我不忍心看到年輕學生被誤導,說:“如果沒有地球引力,沒有大氣流動,這個設想是可行的。但引力和大氣是我們不可避免的,光是長長鑽杆的重量,就足以把下層的鑽杆壓垮。”

格萊茨有些憤怒,對學生說:“我前幾天就說過,牛頓定律作用力和反作用力大小相反,這是常識。看來你們文學係要掃掃科學盲了。你再看看另一個油管視頻。上麵說,蜘蛛網纖維的強度,是鋼鐵的千倍以上,重量又輕,足夠支持伸向太空的結構。”

轉頭對我惡狠狠道:“就你這種垃圾還夠資格和我討論學術?撒泡尿照照,看看你自己的狗臉!你這個混賬垃圾!FBI封掉你們這個學校還有你們係的時候,就是你和你的老板被你們內部清洗的時候!你這個不要臉的垃圾,我看你還能在文學係混多久……”

又對那個津津有味看視頻的學生道:“黑暗勢力想要控製人類,但沒想到,現在有油管了,這些惡勢力很快就要被清洗了。”

我還想回話,卻被一人硬拉著胳膊拽出人群。原來是瑪麗,她也是路過這裏到會場蹭些小吃。

“你跟他廢什麽話。和這種人爭論你永遠贏不了。”她對我剛才的對話很不以為然。

我覺得她說的是對的。

這之後幾天,我基本忘了這次爭論。

但每當閑暇時,格萊茨那雙黝黑的瞳孔卻突然跳出來,在我眼前晃動,伴隨著畫外音:“黑暗勢力要被清洗了。”

那天我坐在辦公桌前。

突然有個想法跳出我的思緒:萬一,萬一格萊茨說的是真的呢,以前的很多發明開始時不是都被當做瘋狂嗎?我是不是被黑暗勢力驅使而不自知?

我不由打開網頁搜索黑暗勢力的油管視頻。從開始的抵觸到後來的接受,最後竟心脈膨脹。

然後抓起了電話,打給生物係的教授,一個著名的昆蟲研究專家。對方不在。我留言,大意是谘詢用大量蜘蛛可控的編織伸向太空杆狀結構的可行性。

我準備向我課程裏的同學和助教發郵件,取消下周的大課,並寫下了要向黑暗勢力戰鬥等豪言壯語。

不知什麽時候,瑪麗站在我身後,幫我關掉油管,並刪除了還沒發出的郵件。

好一陣沉默。終於,她對我說:“咱們是不是應該談談咱倆的事了。”

我有些迷惑:“咱倆有什麽事?”

瑪麗臉上的美麗不容拒絕:“當然有了。咱倆不止是教授和助理。”

雖然瑪麗的青春美麗和微笑讓人著迷想入非非,我這時還是沒有絲毫頭緒。

她對我耳邊低語:“親愛的教授,我爸爸想見你。”隨既拉我起來。

我還在回味她的秀發擦在我耳邊留下的芬芳。不覺在她的手臂輕挽中穿街過巷。

當我倆最終在一座小樓前站住,我抬頭看去,門旁牌子上寫道:“詹姆斯博士心理谘詢所”。

我突然明白了。

再看瑪麗,她正看著我,眼角強忍淚痕,更顯得水汪汪。目光中充滿鼓勵和期盼。

我轉頭看向天空。天很藍,但知道當我再見到它時,它已經不是這片天。

 

故事純屬虛構,請對號入座或不對號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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