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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在京城開車

(2011-06-20 08:39:40) 下一個
九十年代在京城開車

    時下中國中產階級的最低門檻是,要有房有車。這一財富的主觀印象標準,正以異常迅猛的速度橫掃中國大地,有錢沒錢,借錢也要買上一套房,擁有一架車。於是,近年來,道路上的車流劇增,以至於北京上海這樣的中心城市,各自擁有汽車好幾百萬輛之多,整個城市宛如一個超大型的停車場,哪兒哪兒都是緩慢蠕動的車流。

    回國小住,時有迷失在京城的森林大廈的困惑,更有不滿於滿街亂竄的大小車輛的煩惱,這個時候,就如魯迅先生筆下的九斤老太一般,非常懷念上個世紀90年代在京城駕車的日子。

    那時候,北京的機動車擁有量全部加起來也不超過50萬輛,私家車更是鳳毛麟角,所以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駕車兜風還是很有些成就感滴。

    80年代初期改革開放以來,北京私家車的車款走過如下幾款類型:最早是126P和拉達,兩者都是前蘇聯東歐車款,尤其126P,袖珍到了4個人同乘會非常擁擠的程度;然後就是三缸的國產夏利,一輛也要賣到十好幾萬。真正讓私家車走入有點小錢的普通百姓人家的車型,卻是國產的麵包車。

    當時數得上名字的小麵包車有:長安,昌河,大發和鬆花江。基本上都是來自於與飛機製造業相關的軍工企業。麵包車大多是4缸車,比夏利有力,前後三排,擠一擠可以乘坐7人,如果將後排座椅向前折疊,後麵的車廂還可以裝貨,方便實用,很為小老板們親睞。

    與此同時,小麵包也成為的哥的姐們的最愛--便宜,份子錢交的少;個大,載客運貨兩用。因此,京城的出租車行業中,“麵的”的比重迅速攀升,高峰時有近5萬輛麵的,占機動車總量的十分之一,滿大街跑的都是通身漆成了橙黃色的麵包車,人稱“蝗蟲”!

    當年,俺踹著一顆久貧乍富的小人之心,得得瑟瑟卻又戰戰兢兢地邁入京城的有車階層,駕駛的就是一輛麵包車。

    九十年代在北京開車並不容易,不是因為車多,而是因為人多,尤其是騎自行車的人多。人車混行,各不相讓。現如今因為機動車多,自行車和行人是弱勢的一方,不敢與機動車搶道;那時候不然,機動車少,是弱勢的一方,直行車輛被左轉自行車流阻擋,右轉車輛被直行自行車流阻礙,誰要想先過去,誰就要賭對方撞不到自己,典型的chicken game。

    不記得有多少次被自行車攔腰撞到,也不知道有多少次刮擦到了自行車。開始的時候,還下車察看一下車體的傷勢,與自行車騎士理論一番,後來都撞疲遝了,隻要自行車沒有攔車理論的意思,自己都懶得下車去瞧上一眼,不就是幾道刮痕麽,等攢多了,噴漆一刷,就全遮住了。

    開車就要保養,換個機油什麽的。開始的時候,規規矩矩地去修車廠,如北三環大鍾寺旁邊的青雲,和一幫子職業司機混在一堆兒瞎扯,人家說,你這是多餘來車廠,買瓶機油隔三差五地灌上一點就成了。於是,學會了用土辦法給車換機油,換下來的舊機油就隨手倒了,那時候根本就沒有任何環保意識。

    總是不去車廠檢修,時間長了就會出現狀況。一年的初冬,正行駛在京津塘高速公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雪。麵包車沒有空調,但是有暖風,沒成想暖風卻壞了,有風不假,但是不熱。很快,落雪就凍結在前檔玻璃上,遮擋住視線。隻好走走停停,不時下來擦掉窗戶上的積雪。結果,從天津到北京,120公裏的路程足足開了3個小時!

    說起高速公路,京津塘高速是全國最早的高速公路之一,上下各兩條線,全長160多公裏。從頭到尾,麵包車要開2個半小時。麵包車的最高時速可以飆到近120公裏,但是發動機會發出巨大的聲響,聽起來嚇人,理想的最高速度就是80公裏。現如今京津塘高速是全國最繁忙的公路,而且重載卡車巨多,車禍不斷,號稱中國的死亡公路。但是90年代的京津塘高速,卻是靜靜悄悄,經常是開上好幾公裏也見不到一輛車。一次,為了試驗空檔滑行到底能跑多遠,俺打著蹦燈,在慢行道上從90公裏開始空檔滑行,近2公裏的路程,隻有一輛車從快行道上超越而過。

    除了在高速公路兜風之外,有時間還在北京的周邊地區瞎轉,把地圖上所有標出來的公路都走上一遍。譬如說,出公主墳往西,過八寶山,經石景山,過門頭溝,繞到河北,再從北京西南的潭柘寺繞回來;出東直門,奔密雲,過古北口,掉頭過澇窪,從司馬台長城腳下穿過,再回北京;出安定門北上,過亞運村,走湯山,經秦城監獄,進山,過鐵壁陰山,抵達九渡河,奔西是十三陵,奔北是慕田峪,奔東就是雁棲湖。。。

    車是破了點兒,但是感覺真好,因為彼時的北京人,絕大多數都沒有這種自由自在駕車出遊的拉風感覺,這就是一個小小的地位差異給小人們帶來的巨大的心理優越快感。俺知道,俺絕對是個俗人:)

    提到俗人,有一次駕車從京西的新世紀出來,停在路口準備上大道。倆大老爺們兒從俺車旁走過,走在後麵那位突然轉過頭來瞪著俺:“哎,孫國慶,是你嗎?!”還沒等俺回答,這位孫國慶的粉絲已經揚聲衝前麵的同伴喊:“哎哎,快過來,孫國慶!”嚇得俺趕緊開車走人。不過,冒充了一把名人,心裏還是為此得意了很久。

    當然,自駕車也還是有許多麻煩,除了車輛保養修理之外,最大的問題是加油。當時在北京加油除了收錢之外,還要收油票,給多少油票才能買多少油。油票都是通過關係從體製內的國營單位搞來的。油價倒是不高,但是油票難搞。所以油站的職工,總是非常雷鋒地幫你加油,每次總是成心給你少加上那麽一點兒,不知道是不是攢多了自己好去私下裏販賣,反正每次自己加油的時候,隻要你加足了所購買的份量,那幫混蛋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地衝你來勁。

    在北京前前後後開了有一年多的車,後來出國的時候,這輛麵包車以3萬元的價格轉賣給了俺的一個哥們兒。前幾年回國,當年買車的哥們兒設飯局招待,來的時候開了一輛德國歐寶,說那輛麵包車早就轉手給他哥了,現在還能開,隻是不能進三環,怕影響市容。當年買這輛麵包車的時候,北京的四環還隻有一小半,現如今六環也已通車了。原來在三環以內跑的麵包車,卻已經被時代踢出了三環路。一輛麵包車,就是北京城變遷的一個縮影,舊的飛速消亡,新的迅猛湧現。

    流浪漂泊海外愈久,思鄉懷舊心情愈濃。如果有一天回歸故裏,祈盼的依舊是六條胡同裏叫賣的冰糖葫蘆,陸軍總院門口的那顆歪脖子垂柳以及東四街口的燒賣館子。當然,還有俺的麵包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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