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酷的麵試

這次麵試我已經等了足足小半年，從畢業就開始盼望了由於申請不如想像的順利，一直拖到今天才終於得以實現。
我甚至暗暗覺得最大的痛苦莫過於此，一旦拉開了序幕就開始無盡的期盼。好在過了今天下午就可以誠實地給自己一個交待，畢竟這段大石壓心的日子已告一段落了不是麽。也不盡然，結果還掌握在別人手裏，我又怎能徹底輕鬆，權當安慰一下而已了。
很早就做好了早飯，是真正的正餐，不是木瓜牛奶麥片。因為下午1點就要動身去車站，我計劃早點吃飯出門，以免延誤麵試。很不巧的是從早上開始一直下大雨，還時而伴隨轟隆隆的雷聲，窗前的雨水刷刷地衝下來，砸到玻璃上劈啪劈啪直響。後來實在等不下去了，外麵還在下小雨，我們踏著濕漉漉的小道小步奔向地鐵站，我的涼鞋腳趾都濕了，黏乎乎的很不舒服。
幸虧老公陪我一起去才很順利找到了麵試大樓。我在下麵的大廳裏交換了IC複印件，豬頭卻被隔在外麵，隻能在樓下等我回來。我到時還很早，而候客室的沙發上已經坐著一個女孩，看樣子應該也是參加麵試的。我覺得不好意思，沒有主動和她打招呼就在離她不遠的沙發上坐了下來翻檢袋裏的證書打發時間。後來又來了一個40歲左右的男人，門牙旁邊的牙好像缺了一顆，戴著黃橙橙的戒指和項鏈。我很好奇這樣的人也是來申請做老師的麽？怎麽看也不像啊。後來有工作人員陸續進來，他們開始有一句沒一句地開始聊天，我偶爾也參與一下。那男人在保險公司做了10多年，重複的工作做膩了，現在想改行做老師；女孩原是英文老師，在國內教了5年英文。隻有我沒有任何工作經驗，但是我的專業比較對口，也就沒有太多自卑感了。
我2點19分左右進去麵試，大概過了半小時才完成。在家準備的一堆英文、華文問題答案完全沒有派上用場，大概是因為我所準備的那些“過來人”大多是未受訓的畢業生，或者是轉行來做老師的人，所以他們的麵試官提出的問題很多是雞毛蒜皮或者拉家常，並無針對性。而我今天的麵試問題都挺專業的，問題不僅尖銳，“攻擊性”也很強。麵試完才3點不到，可是我的肚子已經餓得咕咕叫，足見這是多費精力的事情。
四個麵試官，三男一女。我們圍著一個不大的長形桌子坐好，主要是三個男人提問，女的沒有問任何問題。我進去時他們就用中文和我打招呼，問我是不是某某。我很高興地介紹了自己，麵試就很自然地用中文展開了，我之前對英文的懼怕也就此解除了。順便說一下，我很喜歡新加坡叫人名字的方式——即使是陌生人，很多人都隻叫我名字的最後兩個字，感覺很親切。在中國幾乎沒有過這樣的體驗，除了老師和同學，大家都是連名帶姓稱呼的。
接下來依次按坐次提問，靠近我左手邊的男人大概是主麵試官，他提了兩個棘手的 問題：
1、你之前學了古文學，想必對文言文、實詞、虛詞有研究；對於新加坡華文水平來說你學的這些知識挺深奧的，在這邊的華文教育中基本用不上，你必須降低層次才可以適應這邊的華文教學需要，你是否同意我這個觀點？
我：同意。不同的水平和對象，教育方法和程度自然是有差異的。
他：你如何調整心態和教學方式，使華文水平低的新加坡學生能接受你講的知識？
我：……
他：你舉個例，把我們都當作學生，用你覺得適合的方式為我們講解一個成語吧。
我：（有點尷尬，更緊張了…想了2到3秒）這樣啊，好吧，那我就講“日積月累”吧。
（我才說完，右手的一男一女居然小聲說哎呀，我還真不知道這個成語的意思，然後兩人對望幾秒，看那神情真不像裝出來的……暈，看來前輩的提醒是正確的，這邊很多人的華文真的不是一般的差，多說幾個四字成語完全可以讓他們歇菜）

講了挺久，麵試官都挺認真的表情；剛想說講完了，這人又舉手問：老師，那個累字為什麽念第三聲，不是讀四聲麽？我於是耐心解釋，這裏是動詞讀三聲，讀四聲是做形容詞，和有些英文單詞發音道理相似。這人不依不饒又問：那個積為什麽不讀別的聲調呢？我解釋，不是所有的漢字都有這樣的特性，詞性轉變音調也轉變的隻是一少部分，累就是轉變的，積字不屬於這類。這樣才算解釋完畢了。

2、講講你如何構思一堂作文教學？
我：可以更具體一點麽？命題作文還是怎樣？
他：好吧，你可以具體講一堂描述性作文教法。
我定了個題目，大體描述了我的作文教學模式後，他接著問：這樣一堂課下來你如何寫出你的教學目的？
我結合教學過程和結果總結了一下，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了，他的問題到此結束。

第二個男人相對年輕，瘦，顯得精悍。問題：你對本地教育了解多少？
我大概說了一些我了解的，還沒說完，他搖頭補充：你說的範圍太廣泛，我想知道更具體的，具體到如果你成為老師，你明白自己需要做什麽麽？你的工作內容是什麽？
我隻好硬著頭皮一個一個數過來：首先是教學，最基本的職責；然後是負責課外活動；最後好像是協助負責一些學生社團，具體要做什麽，好像事情挺細，比如具體來說就是管器材室的鑰匙？說到這裏時那些人很不給麵子地笑起來，鬱悶！

第三個男人問：新加坡英文占主導地位，華文隻是第二語言，這樣的情況下你如何說服學生學華文？
這是麵試最硬的骨頭，我心裏暗暗發愁，這不存心要我死無葬身之地？這樣有爭議性的大論題，他居然讓我來啃，還真是看得起我。

我其實沒有做出實質性回答（根本沒法三言兩語很好地解答這個問題），我於是簡要地說明了我對華文的看法，覺得它應該被發揚光大。這家夥毫不含糊地提醒我這不過是我的看法，如何讓學生有這樣的想法，讓他們積極學華文？
我一臉嚴肅地回答，既然政府開設了華文課自然有存在理由，作為華人不了解華文化、對華文化毫無興趣無疑是不可行的！一定要學，我會發揮我在這方麵的優勢努力讓華文教學變得更生動有趣，吸引更多的學生喜歡華文，我能做的大概是這樣。
看我辯解到這個程度也沒有再就此糾纏下去。下樓來見到老公我就用這個問題考他，他也說不出好的答案。華文在新加坡的尷尬局麵是中所皆知的，如果能夠對這個問題回答得條條是道，華文老師在學校的待遇也就不至於如此尷尬了。

四個問題完畢，他們簡要問了我的英文水平，因為一直用華文考察，不明白我的狀況。我才說了I can speak english, but^他們就急忙擺手說沒關係沒關係你別緊張，就是問問而已，不用介意。後來又用了一段英文向我解釋因為學校會議都是英文，所以必須懂一些英文算是提醒了我。我點頭稱是，不過心裏覺得很好笑——我的英語還不至於濫到提都不能提吧，他們倒是自作主張先安慰我失落的心靈了。

申請結果大概過三個星期才有消息，拭目以待。我已經練就了足夠的耐性和臉皮，還有抗打擊的承受力，反正也還有別的麵試機會，也就不那麽難熬。不管怎樣，最終還是覺得最近經曆的不斷的麵試、試講很有好處，至少說話時不卑不亢，給人的印象不至於太局促。我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看運氣，即使不成功做到自己無憾也算是最基本的要求。

希望來年可以安安心心做我喜歡的事情，不管是在哪裏。這也是我在2007年初許下的最大的心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