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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興東北,先震東北人

(2005-01-23 08:42:01) 下一個
【首發香港《鳳凰周刊》雜誌】 人在他鄉久了,聽人說東北不好就愛生氣,愛與人爭。上個月我穿過蔥鬱的白山黑水和叢林,夢一樣地回到了故鄉。當我看見熟悉的陌生街道密密麻麻開著一間間小店,聽著熟悉的鄉音絮絮叨叨著遙遠而熟悉的不變的苦惱,遇到一句話不順耳就當街開罵揮手開打的場麵……記憶的閘門轟然打開。東北啊東北,我那些天無數次這樣歎息,很痛很痛的歎息,我沒想到十幾年過去了,你改變的僅僅是街頭市容,而不變的依然是當年的活法和軌跡。 現在,我以一個遊子的身份,把我對東北的反思說出來,多麽期望能引起東北人的共鳴和反思,並對我的家鄉文化有積極的影響啊。 東北人不知道什麽叫力量 東北叫“老工業基地”。現在工業是不行了,吉林、黑龍江的工業產值和利稅還沒有達到全國的平均水平。隻有“老”和“基地”了,不嚴肅地說,古董老了值錢,而經濟老了卻意味著貶值,換言之是老大難。至於“基地”,一度和本.拉丹聯係在一起,和恐怖組織有關,是誰見都煩的特指名稱。不要以為這是在調侃,在前幾年,東部沿海一些地區的社區就有不許讓東北人租住房屋的規定,北京個別地方當年就有不輕易給東北的年輕女人辦暫住證的情況,派出所所長要親自審查,看看她像不像妓。在經濟發達的城市,在歌舞廳裏給人看場子的,許多都是東北人,提起東北人,地球人都知道:“打架很厲害,敢動刀子,敢下死手。”回到闊別10餘年的黑龍江,我問當地人:現在的年輕人還打架嗎?他們笑言不打了,有出息的都上外麵打去了,留在家裏的都忙著掙錢呢。可是,一個在東北生活了20年的人,一定會有認識的人搶了人或被搶、打了人或被打、甚至殺了人或被殺的見聞。而在國內許多地方,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沒遇到過。我前一天看過一個報道,說一個蘇州青年為了逃兵役,想糊弄一個犯罪記錄,就去犯罪,可不敢偷也不敢搶,就去夜總會跟人家挑釁,想打架,但就是沒人跟他打。這要是換在東北,根本不用挑釁,也許一個眼神不對,就動手了。 尚武的東北人其實一直沒有真正理解什麽叫力量。東北人愛說一句話,叫“我誰都不慣著”,意思是“別惹我,我誰都可以修理”,男人這樣講,女人也這樣講。東北的女人多潑辣,什麽話都敢罵出口。廣東的客家女人從來不敢當街罵人,否則,全村的人都不會娶他們家的女兒,但東北女人不,她們從小就被灌輸人在外要厲害,要拔尖,不能吃虧,她們長大以後,再把這樣的觀念傳遞給孩子。代代的東北人就都有了那麽一點點霸氣,一點點乖張,一點點動不動就想“滅了誰”的威風。東北人是看不起南方男人的,覺得他們太過斯文,缺乏陽剛之氣,笑話他們隻敢吵架不敢打架,鮮有勇武之威。東北人對南方人的勤勞和才智其實是心裏上的佩服,麵子上的不屑;而南方人對東北人的懶惰和尚武,則是骨子裏的蔑視。我們畢竟不是生活在蠻夷時代,即使曾經有過,也未見東北人反抗精神較其他地方人更出色,更何況武力在現代經濟社會裏並不能解決實質性問題呢?支撐東南沿海繁榮的,除了國家的政策和資金,一定還有一批優秀的人員,一些優秀的理念和機機製,一種優秀文化的積澱。隻有給社會創造財富的人,才是有力量的,才是這個時代的英雄。而能夠健康創造財富的人,哪怕他說的話再溫柔,一句“老婆,我給你買輛車吧”,也一定比酒後爺們兒的咆哮“我沒辦法啊”有力量。真正的力量從來就不在嘴巴和拳頭,可是很多東北人就是不懂。 表麵彪悍自尊,實際膽小自卑 有人說東北人吃不了苦,我不這樣看。我一無所有的時候闖過深圳,也見過我許許多多的同鄉闖深圳、北京、上海,都吃過很多苦,經受過煎熬。離開東北的人都知道,闖世界對東北人來說並不是太難的,難的是不敢邁出第一步。東北人太認死理,怕受委屈也咽不下氣。今年春節後,一群工人,為了索要下崗四五年工廠累計拖欠的每人近萬元的費用,買站票到哈爾濱告狀,在零下20多度的天氣裏,他們在政府門前頂風冒雪靜坐了幾天,然後又進京上訪,租地下室席地而睡,那是什麽樣的苦啊?我聽到北京同學跟我講這件事的時候,眼淚都要下來了,四五年,一萬多塊錢,這就是我生長在那片黑土地上的父老鄉親啊,他們可以用那麽長的時間承受一個失望、一個委屈、遭那麽多的罪去討那一點點公平,卻不能、不敢放下自尊,到他鄉去淘金,給自己創造一個命運。 東北人的文化觀念表層體現是彪悍,匪氣,自尊,根深蒂固的則是本分,膽小,自卑。 是的,東北人不是特別的原因是不會輕易離開那富饒的黑土地的。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稻草窩,一畝地兩頭牛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生活就很滋潤了,何況有“野雞飛到飯鍋裏”的良好生存環境,讓那些“死逼無奈闖關東”的後人們對大自然產生了與生俱來的依賴。懶成了現代東北人的通病。在南方,你可以到處看見30度高溫下,民工揮汗如雨,幹活不惜力的情形;而在東北,你會看見大家更願意衣著光鮮,不管真實情況如何,也要刻意表現尊貴而不屑選擇“下賤”的勞作;許多青年寧願遊走江湖、給人看場,用鮮血和生命去搏殺,以期一朝富貴,也不願意本分地幹活,靠勤勞吃飯。在東北某困難地區,上級扶貧部門為了防止送去的資金不被用來幹正事而去換酒,於是改送易於繁殖和且有較高收益的牛羊時,困難戶竟問“我的牛羊圈怎麽解決”。這也許是一個極端的特例。但隻要看一看東北的居民區裏修鞋的和浴池裏搓澡的,幾乎全是江浙安徽一帶的,你就能夠得出答案。東部不少民營企業家的第一桶金就是靠在東北修鞋和搓澡獲得的。隻要是誠實勞動所得的任何報酬都是高貴的。而東北人不屑於此。結果是修鞋者和修鞋者的兒子成了老板,而享受修鞋的人和他的兒子成了人家的打工仔。 正常的人際關係被含糊的義氣取代 肉體的懶惰導致了精神的畸形。 東北人還愛講義氣。動不動你就會看見人們呼朋喚友教訓對手,來者不問三七二十一就幫著開打,至於打出什麽後果、能否承擔得了則是另一回事了。這哪裏是什麽義氣,簡直是沒有理性、甚至褻瀆義氣二字。外地人管東北人叫東北虎,其中“虎”就有做傻冒講的含義。講義氣之人不願言利。假如在東北你向同事借十元以下的錢後你再去還他,他覺得他欠了你什麽。可是,該講義氣、該替人著想的時候,東北人有時候反倒不仗義了。一個港商告訴我,他跟一個東北人隻見過一麵,對方就能跑到他開的賓館白吃白喝白住。他的一個哥們去東北和人合夥開酒樓,結果股份被對方侵占,好幾年了,現在還在打官司,那哥們見誰告訴誰,和東北人不能合作,他們做生意隻算自己的賬,自己的錢賺走了,不甘心,還要把對方的錢也要本利都拿走才痛快。正常的人際關係變成了一種含糊的義氣,正當的遊戲規則被感性取代。理性關係喪失的結果,使東北人有門不走專跳窗戶。明明通過正常途徑完全可以解決的問題,但在東北你要找人,要找關係,不找就心裏沒底,盡管找的人也可能幫不了什麽,但一定要找。這種風氣的結果,直接導致了對權力的崇拜。在東北人們對權力的崇拜是難以想像的,無論多麽蠻橫霸道的人,在權力麵前,都異常的乖順。從媒體報道就可以看到,這兩三年,僅沈陽300裏方圓,就出現過多少起權、錢、黑社會交易的大案要案啊,慕綏新馬向東身為市長副市長搞黑社會老大的派頭,巧取豪奪像強盜,飛揚跋扈像土匪,並不是一個偶然,都是有一定的人文根基的。由於仕途被認定為是人間正道,幾乎優秀的人才就都集中到了黨政機關,千軍萬馬過獨木橋,隻能等,論資排輩,大好的年華如流水一樣逝去,所有的激情都如雲煙散去,還是等還是靠。等和靠成了東北人的思維定勢。所以專等中央政策,有了中央政策就學,一級一級地學,學是頭等大事,但學而不思,學而不幹,不能把主觀世界和客觀世界的改造結合起來,不僅浪費時間和精力,也是非常危險的。在東北連村支書都知道美國為什麽要打伊拉克,就是不知道怎樣致富。 要改變命運必先改變自己 東北人越窮越好麵子。甭管多大的事,隻要你禮到了,話到了,他都可以放過去,不與你計較,講一個豪爽,但倘若你讓他在人前丟了麵子,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仇恨了。不到東北不知酒量小。來客要喝,不來客自己也要喝;紅事要喝,白事也要喝;有錢當然要喝,沒有錢借著喝。喝是這樣,辦事也如此。大事做不來,小事嫌丟人,大錢掙不來,小錢不屑掙,隻有講講大話了。據說,東北的公文在全國來說是屬上等的,當然沒有評比過,這麽說也不準確。但東部地區的許多經驗都是從東北學去的,東北人常常是醒得早,起得晚,實事做虛了,虛事做實了。論思路,論講話,東北人不比南方差,可就是一幹起來便不行了,皮軟。 有兩件事讓我對湖南人刮目相看。12年前,我離開東北闖廣東,在東莞的一所中學裏,我見到了湖南一所縣城中學來的老師,他告訴我,他們學校一次出來20多個年輕老師,全是跟學校偷偷辦了停薪留職的,他們一年要交給學校1200元,加上在家應發的工資,全部做為獎金發給了留在學校的老師,那些老師因為薪酬高工作很努力,教學質量很高,而他們年輕人也因為可以出來闖而躊躇滿誌。當時的我正麵臨被東北單位開除的危險。我第一次被湖南人的敢幹震驚,那樣的校長在東北幾乎是不可能的。第二件事是湖南有一個攸縣,聽說當年也挺窮的,90年代初,縣政府就組織下崗人員學開車,然後當地銀行給貸款,鼓勵他們到深圳包的士,深圳共有8505輛的士,攸縣司機就有六、七千,春節的時候,他們開車排隊回家,浩浩蕩蕩,據說攸縣滿大街停的都是深圳的士,輝煌的時候一年可以從深圳拿走十幾個億。這是我幾年前做深圳的士司機生存狀況采訪時,攸縣的師傅們驕傲地告訴我的。現在,聽說攸縣已經把這個勢力延伸到了廣東和海南的其他城市。決定人一生命運的,有時候僅僅是一句話;而改變一方經濟的,有時候也僅僅是政府官員的一個觀念。東北,有著那麽好的工業基礎,人才,技術工人,各地方政府為什麽就不能想著培養他們更新更高的技能,然後在國際國內市場上幫他們找一片天空呢?湖南人一樣沒有國家政策的傾斜,沒有沿海的地利,可是人家可以用頭腦給自己創造出路,東北人為什麽不能?東北人並不比別的地方的人弱智,何苦不把聰明都用到刀刃上,塌實做事,少用小爭端的得失,掩蓋大愚昧的人生決鬥。小平說得好,發展才是硬道理,而發展是做出來的,不是說出來的,也不是等來的或者靠來的。共和國的長子也隻有再做出來才能讓人服氣,沒有作為怎麽會有地位?人要改變命運,必須先改變自己,僅憑這一點,東北人就應該自責和反省,東北的很多地方政府也應該自責和反省。 東北曾經闊過。不必說日俄對東北富饒的垂涎,也不必說新中國成立之時的當之無愧的工業基地,就在改革開放之初東北三省的經濟在全國也是名列前茅的。但現在的狀況令人臉紅,有多少個縣財政緊張,以至於有的警察都白天上班晚上去蹬三輪車。如果說廣東、江浙的發展是計劃經濟影響小,東北比不了,那麽上海呢,上海也可以叫老工業基地,看看上海人,他們說要站高一步、看遠一步,思深一步,他們做事是堅持前瞻性、創造性、柔韌性相結合,他們充分吸取了計劃與市場兩種調節手段的優點,為東北人樹立了榜樣。如果連這一點東北人都不願意反思的話,中央即使給再多的政策和資金,東北也不一定能扶起來,因為畢竟一切的一切,都要靠人執行。 第三隻眼看東北誠信——聽聽港商怎麽說 兩年前的一次飯桌上,一個港商當著我們幾個東北人的麵,調侃地說:“東北是不可以去做生意的,包往返飛機票再包送女朋友都不去。”很長時間裏,我都在想他為什麽要把話說得這麽絕?要振興東北的消息傳來後,我特意找到他,想知道他現在的看法。他說,應該會觀望,但不會馬上去。他很懷疑東北人會不會浪費了中央政府給的機會。下麵是他的觀點,並不能代表所有港商,也不能用對錯來評判,但足夠東北人警醒:人做事的時候是要看長遠影響的,給一方水土立口碑的是當地每一個人的事。 他說,最早關注東北是從足球開始的,中國的足球隊伍素質都不怎麽高,但東北的足球隊員素質是低中的第一,出的虛假事比任何地方都多,很多事做得不實在,光說不做,講大話,沒有信譽;現在都商品經濟了,還不讓足球隊脫離“遼寧”兩個字,自己養不活,還不讓出去;好好的馬家軍不是打官司就是師生反目;一個市長,也可以把威風耍到法航上,讓外國人恥笑,什麽荒唐的事都可以出,就是瞎折騰。酒桌上什麽都可以答應,下來後全然不是那麽回事。一些政府也不成熟, 最近,聽說香港一家世界最大的美砂公司在東北某地的投資由於礦山使用權的歸屬不明確而不得不暫時終止。據港商稱,是政府提出的“先運作後規範”惹的禍 ,在港方資本介入後,地方政府的一些承諾遲遲不兌現,造成企業背負著數千萬陳欠職工工資和電費等“鐐銬”“跳舞”。連政府都不講規矩,誰還敢信? 我在香港看仰融的報道,我不太知道內幕,也相信仰融未必像其說的那樣有理,但,相信當地政府肯定有對仰融不公平的地方。外麵報道有一個說法,說他是借政府的槍打兔子,然後說好政府跟他分成,可是現在兔子打完了他也出事了。這裏麵有無信義的問題呢?仰融的企業在發展,東北被貪官搞垮的企業還少嗎?廣東有一個健力寶,前一段時間也說李經緯有問題,可是現在廣東省不追究了,說明廣東開明,總有一些事情當時是特定的時期,政府不應當讓企業家傷心。有人說東北不應該對人家仰融那麽狠,否則外麵的人不敢去東北,你們自身又缺乏合作精神,東北將憑什麽複興呢? 關於東北振興,有兩件事引人思考:一是如何誠信,二是怎麽反思。最近新浪網做了一個專題,我去看了,很多留言,大凡有人說東北一個“不”字的,幾乎都遭到了痛罵。我還聽說對於南方一些報道有不滿,東北一些省份的領導很惱火,在很多場合說了很多氣話。我想無論是民眾和政府,大約都看到了振興的曙光,都渴望宣揚積極的一麵,不願意有人出來揭短,這樣的心情是可以理解的,這樣的愛也是讓人感動的,但,不等於是理智的,明智的。前幾天,有兩個中山人自助遊香港,買花旗參的時候被無良商家欺騙引起爭端,整個香港都痛罵商家短見,壞香港形象。我並不認為媒體爭相報道就給香港抹黑了,相反我覺得香港自律自尊。而東北發生了那麽多的事,我卻沒在網上報端看見有東北媒體做過誠摯的文化反思的專題,倒是聽說很多聊天室裏都有東北人在罵人。人家說河南人是騙子,可是倘若東北人是強盜,兩者哪一個更可惡呢?反思是一種高貴的品質。溫州正視過假貨,汕頭麵對過誠信,也都沒有損害它們的形象,適當地麵對缺點並勇於自責和改進,不僅是勇敢和大氣,也是自信和睿智。東北並不能因為一首《東北人都是活雷鋒》的歌,就真的以為所有人一夜之間都有了一定的修為和境界。即使是現在,東北的比較資源優勢還是在全國前列的。山東有青島,東北有大連。上海有大眾,東北有一汽。山川秀美,人傑地靈。振興的基礎有,但振興首先是人的振興,觀念、思維、精神的振興。這很重要,東北人應該在這個時候站直了,別趴下。 我不信東北人私下裏不明白自己的短處,東北人先要正視自己改變自己,才能不辜負中央政府振興東北的苦心,不能回避問題,包庇自己的結果隻能是害自己。畢竟,振興東北還得要靠東北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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