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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說說武漢

(2006-11-10 13:54:01) 下一個

也說說武漢

作者:俊子

這兩天在網絡上看了不少關於武漢的文章,又激起了我的思鄉之情,我也武漢人,盡管有很多人對武漢及武漢人的印象不好,但我仍然固執地認為武漢好,我喜歡那種水深火熱,一種真實活著享受生活本身的感覺,無法感受武漢的城市魅力和風情是那些說武漢不好又不了解武漢的人的遺憾!

武漢是個很通俗的城市,通俗的就象武漢話一樣明朗、痛快,不同的女孩子說起武漢話來卻是決然不同的,哪怕是同樣的一句話,直率的女孩可以說得有幾分陽鋼之氣,溫柔的女孩可以說得嗲氣十足,武漢話的特點就是這樣,外地人突然聽見一個武漢人在大聲說話,還以為在發脾氣呢,其實武漢人絕對熱情、恩怨分明、不含糊。

我來到美國時間已經不短了,但每天早晨起床之時,仍有不知身在何處感,隱約在夢裏時仿佛還在武漢,一個武漢人的鄉愁和其它地方的人相比,似乎有更多的,說不清道不明之處,我相信隻要是在武漢生長過的人都會有同感,首先不說別的,就說關於吃的方麵,我每次在網上看見有關武漢的文章都一定要打開看看的,但幾乎每一篇都會說到武漢的吃,武漢人是真很喜歡吃,“好”吃啊!無論是到哪裏,都不願虧待了自己的一張嘴,網絡上介紹武漢的吃的方麵已經很多了,我是不記得什麽東西什麽地方好吃的,但味道我卻是永遠記得的。其它地方的人來到國外,吃的方麵也許習慣的要好一點,但對於一個武漢人來說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初來美國之前,我曾經擔心過吃的問題,先生一個勁說沒有問題,說中國城什麽都有,結果後來才發現區別大了。首先說調料吧,想找到合自己口味的調料,至今都沒有找齊,大多都是台灣、香港、廣東等地來的調料,做出來的菜怎麽也不是那味道,你想吃點活鮮,隻有坐飛機回國去吃,美國哪有活鮮給你,超市裏全是冰凍的。在家裏吃煩了,就出去到中餐館去吃吧,人家迎合外國人的口味,你再怎麽強調味道也不是那味道,沒辦法,麵對現實吧!這種現實對於一個武漢人來說簡直是飲食革命,可是我見不得有人提起武漢的吃,一提,我就得好幾天調整胃口,饞呐!

武漢是個坐擁三鎮,懷抱兩江的華中重鎮,但由於它不東不西不南不北,而形成了它特有的特色,我娘家就在漢口漢正街,我在那裏住了許多年,至今印象中呈現的最多的還是漢正街浮華熱鬧的市井風俗。

漢正街在解放前就是很有名的商埠,有著很悠久的曆史,它緊鄰長江的支流漢水河,沿河大約有二十個碼頭,過去來來往往的商賈都是靠水路運輸,所以漢正街以它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而自然形成了自由交易的市場,很是繁榮昌盛,但解放後由於政策的改變而停止了經商貿易。大約八零年左右才被政策允許恢複。

在擠擠攘攘的漢正街裏,你會被鋪天蓋地的小商品衝擊得眼球發脹,你還會被挑著擔子的、滿載貨物的三輪車、沿街叫賣小吃的、身背手提滿載而行的人群擠得東倒西歪,在整個街道上飽滿地充斥著叫聲、喊聲、罵聲、吆喝聲、還夾雜著汗腥味......等等各種各樣的古怪的味道。就是這樣的一條街,十八年前我每天上班下班都要穿行而過,那種滋味很難形容,但我卻總能憑著高超的車技,在擁擠的街道上不下車來,我會高聲叫喊:“擦油了,擦油了”,那些忙於趕路而又不願回頭的人群一聽擦油了,唯恐避讓不及,誰願意擦油啊,多難洗呀,於是我得意地揚長而過,遇到沒有讓我的,我仗著高挑的身材兩腳一踮,就穩當地撐住了,如果有誰不小心碰了我一下,我會很厲害的兩眼一瞪:“麽樣搞的沙,煩死人了哩”,由於當時我是個小姑娘,人們對小姑娘的刁蠻任性還是很包容的。就這樣,然後在我熟悉的巷口輕巧地一轉,在擁擠的人群裏如你的眼光跟隨的不及時便尋不到我了。進入小巷後,便安靜了許多,好像把剛剛的喧鬧一股腦拋在外麵似的,小巷很窄,窄的隻能通過一輛三輪車,每天回家時都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這個時間巷子裏比較熱鬧,大家差不多都回了,又是即將吃飯的時間,總記得巷子裏有些街坊們或坐在門口聊閑話;或有媳婦婆婆在門口狹窄的空地上摘青菜;或有的已經端碗在吃了,鄰裏之間互相品嚐你家的菜、我家的菜是很平常的事;有人在看報紙;有人在激動的議論國家大事;下像棋......我每次回家,那些人總是會對我行注目禮,我那時是巷子裏為數不多的有些出色的姑娘,雖然條件不是很寬裕,但簡單的素色的衣服穿在我身上,總是有人說我氣質好,也難免有好事的婆婆們議論我“XX家的麽女......”等等什麽的,我是從來不理會的。

我自小就畫得一手好畫,那時家裏是板壁房子(漢正街很多這樣的老房子,但現在已經拆得差不多了),而我在閑暇之餘,把家裏僅十八平方米的單間用白紙裱糊的很幹淨明亮,然後在不同的方位的牆壁上掛上我畫的一些畫,如“梅、蘭、竹、菊”一組水墨畫,在一進門的的牆麵上便可欣賞,下麵是我的小行軍床,接著靠窗就是我的小書桌和書架,床的那一邊是一個很大的布簾,足夠把一個單間一分為二的隔開,裏麵便是我父母的地方了,白天布簾是拉開的以便空氣流通,裏間的牆上也有山水之類的畫。由於深居市井,很難見到山川綠野的自然之色,於是在這樣的一個小居室裏,布置上這樣的一些畫以後,平添了許多書香雅致的情趣。我們那一號是個二層小木樓,都是用板壁相隔,解放前是一家,解放後充公成了房管局的房子,然後分給四家人居住(稱為團結戶),這樣的居住環境在當時的漢正街是很普遍的,大家共廚房沒有廁所,公共廁所在巷子口拐角處,於是家家戶戶的婆姨們都要趁天黑之時倒痰盂和馬桶。倒垃圾也是有規定的,每天早上七點多就有一輛收垃圾的大板車搖著鈴鐺過來,於是大家趕緊把前一天的垃圾倒悼。樓下靠牆邊有一個水池,我們這一戶和隔壁的一戶共八家人都會在這裏刷牙、洗臉、洗菜、洗衣服,象個大家庭一樣,大家有一答沒一答的說著閑話,兩戶八家共水電,水電費就大家輪流收了。我在家時一般不和任何人閑話,我越是不說話,大家越是對我好奇。好在有一個小陽台,在家裏呆久了,我會在小陽台上坐一下,那時總有巷子裏的和隔壁巷子裏的小哥哥門借故到我們同屋來打牌、喝酒、吹牛、彈琴......當我的眼光無意中看到他們時,他們絕對也是在看著我的,我是明白他們的意思的,但絕對不給他們一個和我說話可以接近的機會,大概鄰家女孩的印象就是這樣的吧。

如果不上班時,我會在家可以一個人悶一天,或看書或畫畫,中午睡個午覺,吹著從天窗裏散進來的風很舒服,這時每次都會在朦朧中聽見一個江浙人由遠而近的吆喝聲“米酒呦----”熟悉的聲音似乎讓我已經聞到了佳釀的香味,等到那聲音讓我估計到已經到了我樓下,我會拿著一個搪瓷缸匆匆地跑下樓去,一元錢買一缸。江浙人騎著一個載重的自行車,後麵改造成很多個小鐵圈,每個小鐵圈上都嵌掛著一個和我一樣的搪瓷缸,裏麵自然是很香甜的米酒,他就是這樣走街穿巷的,我買的次數多了,賣米酒的也記得我,每次從我門口過時都會放高聲音吆喝停留一下,鄰居們也知道我喜歡米酒,碰到我不在家時偶爾也幫我留一缸,在當時我也許不覺得什麽,但多年以後的今天我還是蠻感念的。那時很多賣吃的小販穿街走巷,賣米酒的剛走,賣發糕的又來了,緊接著賣桂花糊的也來了、、各種各樣的小吃都會經過我家門口,那些叫賣聲都會勾起我想吃的心情。其實小巷裏不僅有小販穿行,一整天當中狹窄的小巷是很忙的,一會兒郵遞員來了,你隻聽見“三十號,姓X的--信”,等我跑下樓,信插在門上,郵遞員已經不見了蹤影,一會兒送報紙的來了,一會兒送煤炭的來了,一會兒聽見抓小偷的聲音呼嘯而來,緊接著紛雜混亂的人群跑過的聲音,沒有一分鍾便煙消雲散似的安靜下來,最讓人煩的是漢正街上一旦堵塞的厲害,那些搬運貨物的人和車就會從狹窄的巷子擠過去,對我們那時的生活影響還是很大的。

繁忙了一天的小巷到了傍晚快黑的時候就可以逐漸安靜下來了,這時就會有居委會的老大媽拿著一麵鑼出來巡邏了,一邊敲一邊喊:“防火---小心火腥----門窗關好啊----注意安全----”,武漢居委會大媽巡邏是有很多年頭的,但是在我很小的時候記得她們是這樣喊的:“防火防特,人人有責。提高警惕,保家衛國......”後麵說的是什麽我記不起了,但我對這個防特是印象很深的,現在年輕的一代人可能對這個說法不是很明白,防特就是防特務,這個概念是八十年代以前的,現在的間諜和那時的特務是一個意思,共產黨自解放以後為了防止各方“敵人”對中國的破壞,在敵我鬥爭及階級鬥爭中充分發動廣大人們群眾,要及時地把可疑份子揪出來,那個年代特務的概念主要是針對台灣的,國民黨到台灣後一直都在準備光複大陸,據說是有很多特務潛伏在中國收集一些情報工作的,這是共產黨決不允許的,那個年代群眾的階級警惕性也是很高的,那時電視機是罕見的收音機卻是很普及的,台灣電台一天二十四個小時都有對大陸廣播,進行統戰宣傳,但有一個政策是人人都知道的,那就是中國政府不許收聽敵台,收聽敵台的人一旦有人檢舉揭發是要坐牢的,那時我很小,但很喜歡聽台灣台的“為你歌唱”節目,在中國開放前是很難聽到抒情現代的通俗歌曲的,那被有些人批判為靡靡之音,黃色歌曲。我最早知道歌星鄧麗君、龍飄飄、鳳飛飛就是通過敵台對大陸廣播,每一個對“大陸同胞”廣播過後,平均二十分鍾都要插播好聽的歌曲,我盡量把聲音擰小到隻有自己聽得見,偶爾有一點聲張了,我媽媽會緊張的恨不得給我下跪,至今我對這個印象都特別深,那個年代的人是什麽樣的精神追求概念呢?這裏我隱約還記得一個順口溜:
一門喜事革命化
二門先進帶紅花
三轉一響不追求
四個目標現代化
五卷熟讀思想好
六親稱讚鄰裏誇
七(吃)穿節儉有儲存
八小時以外貢獻大
九(酒)煙不沾身體好
十分相愛革命家

這裏我就不想一一注解意思了,大家一定能理會個中意思,這個順口溜還是我六歲大時,為了得到我大哥給我顆糖打賭而背會的。很多年過去了,很奇怪我至今還能記得,真是年齡越小記憶越好!

我認為中國的居委會是很了不起的,你別看那些大字不識多少的大媽們,覺悟好,警惕性高,在她們的管轄範圍內,誰家來了客人,誰家鬧矛盾了,誰家有難......一概都知道的清清楚楚,隨時隨地對下進行幫助教育,對上進行匯報總結,在這樣的情況下,犯罪分子很難藏身的,對於那個年代我最感念的是社會治安比改革開放以後好得多。說到這裏,我簡單說說美國的居委會,現在在我居住的區域的居委會,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隻知道他們是這一片居民選出來的,他們不拿工資,義務幫助處理區域相關的事宜,也就是討論討論諸如:居民每戶一年需要交多少錢維護公共設施、誰家的門前屋後草高矛長髒亂差,影響社區形像、路要不要修、公共車是否繼續、誰家擅自添磚加瓦改變房形和顏色,在美國哪怕是自己的房子也不能隨便改變的,要相關部門批準的,他們主要是要維護社區形像,如果有什麽問題和事項,他們會寫信給你,同時,每周期性的會議都會貼出告示,歡迎居民去參加,提出自己的想法,委員們隻議題,代表居民表達意見,但居民們交的錢,公共綠化水電、包括給相關的居民發信發函、是委托另一個組織去做的。美國是一個絕對保護隱私權的國家,象當年中國居委會的大媽的做法會嚴重侵權的,但我一直在這樣想,如果不是中西方文化的差異,把當年我們居委會大媽的那一套拿出來的話,美國的恐怖分子會從根本上得到清除和消滅的(玩笑話)。

好了,扯遠了言歸正傳。
天黑以後的小巷深處鑼聲漸遠,從喧鬧中安靜下來猶如塵埃落定,再傳進耳
朵裏的是,鄰居大爺的咳嗽聲,同屋大嫂的笑聲,樓下小不點的哭聲、麻將聲、
那板壁房子是不隔音的,每一種聲音你都能想象街坊們的生息百態,有如聽廣播劇。


居委會大媽們有一次在我們家看到了我畫的畫後,便到處宣傳,於是我的事就多了,她們隔三差五地讓我幫她們畫一些宣傳畫,或寫一些宣傳稿,還有她們的專欄遇到有活動我也要搞一下,搞得我越來越不清閑了,心裏難免不快,可我媽媽卻覺得很有麵子。那一年,街裏搞攝影書畫比賽,大媽們又極力推薦我,我送了一幅畫去了,還竟然得了一個一等獎,也許是在這商業密集的市井裏,像我這樣有一點誌趣愛好的人不多吧。於是街裏有些領導有活動也喜歡找我了,什麽“八十年代婦女演講大會”都少不了我,可把我忙的,那個時代的我,應該屬於有上進心、有追求、健康積極的好青年吧!

在夏天的晚上,如果回來晚了,是很難騎自行車回家的,整條巷子都會擺滿了竹床、靠椅之類的,武漢的那種熱呀,是很多外地人不能忍受的,一種無法呼吸的熱,即便是夜晚也不會停止的熱,無處躲藏。於是在夏天有兩道很特殊的風景:一個是靠漢正街旁的漢水河裏,象下餃子似的人群泡在水邊遊泳;一個便是街頭巷尾的竹床陣了,那時空調是稀有物,漢正街的板壁房多也不具備裝空調的條件,人口密度又大,如果想涼快,隻有在屋外擺竹床了,在上麵吃完西瓜,然後躺在比人體溫度低的竹床上,能夠不流汗就已經覺得很舒服了。

武漢擺竹床的曆史有很多年,至少在九十年代以前及至解放前甚至更遠的年代是一直有的,現在是很少了。擺竹床對於很多人來說是陌生的,而我卻是記憶深刻的,盡管我是女孩也從來不在外麵睡覺,但在睡覺之前在竹床上納涼是從小就熟悉的事。每到夏天的下午五點以後大家都會在自家門口巷子裏灑些水,先讓熱氣從蒸發的水氣中散發,然後再把竹床擺出來,一家一張甚至兩張,當時的人口密度,就這樣的話,整個巷子就密密麻麻的擺成了各種各樣的陣勢,放眼看去特別壯觀,此時穿巷而過的行人,就得小心翼翼地繞著走了,有自行車的就隻好騎在人身上了。有的人家稍晚一點就沒有一席之地了,期間也難免有口角之爭、打架的事發生,天氣又熱,脾氣難免不好,於是赤膊上陣亂打一氣,完事以後無論或輸或贏或傷或流血,經過鄰裏之間的勸解又都忍了下來,長歎一口氣歇息在涼床上,就這樣日子一樣也過了。

其實在武漢稍離市中心遠一點的地方,住房都會比漢正街寬裕許多,但漢正街的人都不願意離開漢正街,大家擠也要擠在一起。我記得我們家十八平米的單間在當時可以換二橋的兩室一廳的房子,但我母親不同意換,大家都說漢正街是黃金地段,將來有無數的好處和機會,而後來的發展證明這種說法不盡然正確,其實不做生意的人住在漢正街是毫無生活質量可言的。早些年開發商拆了漢正街的房子後,還是就地還建的,現在拆遷房子也都沒有就地還建了,全部折貨幣還建。漢正街的人無論是還建了的,還是沒有還建的,現在都不得不改變自己的思維方式了。

總有人問我:漢正街是做生意的地方,你住在那裏為什麽不做呢?我很難一句話講清楚,在經濟改革開放的初期,人們對做生意的看法是和現在不一樣的,那時的人向往的還是鐵飯碗,如果是在哪個好單位說是坐辦公室的話,那就是個很體麵讓人羨慕的事,人們相反瞧不起做生意的人,那時很多做生意的人都是沒有工作的人、或是坐過牢的人、或是外地人,他們沒有地方去,隻有自謀出路才做生意的。當時街道上和居委會的人都和我很熟,如果想在漢正街申請個攤位是很容易的,並且他們還問過我要不要,而我卻是缺乏這個遠見和魄力的,我不加思索的就謝絕了,那時年輕啊!抱著那點麵子硬是隻想做白領和藝術,沒多久漢正街的攤位變得越來越值錢了,隨便租出去都是一個月一千多,早先被人們瞧不起的那些生意人後來一個個都發財了,真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呀,之前瞧不起生意人的那些有鐵飯碗的坐辦公室的,如今都因為市場經濟的變化,國家政策的改變,有的企業垮了,他們的鐵飯碗打破了下崗了,有的事業單位精簡了,他們也都分流了,這些人又不得不麵對現實,為了生存哪怕是給那些以前曾經被自己瞧不起的生意人打工也是心甘情願的。這種變化有如洗牌,機會其實對每個人來說都是一樣公平的,如果人不能跟著社會和時代與時俱進,跟上形式的話被社會淘汰掉是很自然的事情。

這些年,漢正街一直都在不停地改變,我雖然已經有十幾年沒有住在漢正街了,但無論我在哪裏都一直在關注它的變化。漢正街以前都是低矮建築,沿街都是門麵攤位,後來逐步拆遷後,經過統一規劃修建了很多大樓,於是商品再也不是過去那種魚目混雜了,商品市場重新分類紮堆,原來在攤位上的小百,貨都搬進大樓去了;利濟南路後來形成了文具文化用品市場;西端的三曙街形成了男裝服裝市場;街背後是童裝市場;大夾街是綜合服裝市場;在大夾街中端的全新街又被由跑廣州服裝的老板做得很興旺,裏麵全是時髦新潮的女裝;東端形成了漢派服裝市場,全是廠價批發;集家嘴的萬商大樓後來改為白馬商廈後專經營各地高檔精品品牌服裝;沿河大道形成了電器市場、廚具市場......等等,原來的碼頭現在停船倒很偶爾,現在全部改成沙灘停車場車站了,從周邊省市縣來漢的長途車全部停在各個碼頭,由漢正街經濟帶動的各種各樣的相關生意和服務也就地應運而生了,什麽托運、快餐、票務中心......還有滿街找活的搬運工(扁擔),當然還有小偷。現在漢正街的人也想開了,有條件的就找個清靜的環境搬家了,房子就出租給在漢正街做生意的外地人,沒條件的就在那裏敖著,過去一直沒下決心做生意的現在也下海了,有下崗了的就在巷子口賣熱幹麵、牛肉麵,有的在門口搞個雜貨鋪做街坊生意,現在巷子裏估計認識我的人已經不多了,前兩年去了一次,很多外地人租住在那裏,很多老人已經過世了,當年的小不點已經有男朋友了,巷子裏的情景也和過去不一樣了,有地下服裝加工的機車聲,還有繡花機的聲音,生活在那裏的人也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單一的純正武漢話了,新的街坊帶有各個地方的口音在說話,外來人的滲透讓這個城市、讓這條街、這條巷子已經不象以前那麽純了。我知道這種現象不僅僅在武漢有,在全國各地的大都市都有,經濟開放了,人的思想也開放了,為求生存和發展,人們已經不再局限在某一個地方了,這個社會是一個適者生存的社會。

對於漢正街的記憶還有很多很多,早些年有個,<漢正街>的電視連續劇,我斷斷續續看過一點,一直覺得沒有把漢正街真正的民俗風情現實表現出來,有的東西確實隻能讓人在心裏在感覺裏有,卻很難在電視裏和文字裏讓人體會到的。

前兩天打電話回武漢,從朋友的手機背景的聲音裏傳出很喧鬧的讓我熟悉的聲音,我問她是不是在吉慶街,她說是在吉慶街。說到吉慶街我在這裏忍不住再添兩筆,這條街的特色恐怕在中國也是絕無僅有的,在老通城背後的吉慶街以夜間的大排檔而有名,又以其間往來穿梭的江湖藝人而更加有名。這些藝人大都來自外地,在附近租房住或住便宜的旅社,他們一般白天睡覺傍晚出動,來席間為食客吹拉彈唱到轉鍾或者更晚一些,過一種他們所說的“現代阿炳”的生活。

對江湖藝人的概念,很多人是從電影裏反映解放前舊時生活的片段而得到的印象。經濟改革以後的中國,經濟是發展了增長了,但人民的貧富差距也拉大了,為了生存,老百姓們都極盡所能地尋找自己的生存方位,把麵子和斯文全然拋棄,能在江湖上打漂混飯也還不是隨便那個都能幹得來的,自然在江湖藝人的圈子裏競爭也是很激烈的,他們是吉慶街的明星,有名的我倒是能說上幾個什麽:“麻雀”“黃毛”“大胡子阿浪”......在吉慶街上,天色稍晚客人便已漸滿,江湖藝人們於是一眨眼就不知從哪裏來桌邊遊弋了,有提二胡的、抱吉它的、揣小提琴的,男男女女,熙熙攘攘,走走停停,大多都是獨行客,也有二人聯手的,年齡大的50歲上下,小的僅僅4歲。4歲那個小女孩名叫什麽,我是不記得了,我對她印象很深,她不知道自己是哪兒的人,有人問她:“爸爸媽媽呢?”“沒來”“你唱一首多少錢?”“兩塊。”“你最會唱什麽歌?”“《世上隻有媽媽好》。”“能唱我聽聽嗎?”她一唱就哭了起來。可憐的孩子不知是何原因流落街頭賣藝,也許是被丟失了,也許是被江湖人利用了,也許是被拐騙了......種種可能都有,但這麽小能堅強地賣藝謀生生存已經是很了不起了。

時間越晚越熱鬧,快轉鍾時是大排檔的高潮時段,也是藝人們的黃金時間,四處笙歌陣陣,此伏彼起,這邊《孟薑女哭長城》、那邊《二泉映月》,這邊“天邊歸雁披殘霞,鄉關在何方”、那邊“流浪的人在外想念你,親愛的媽媽”,歌樂聲聲,並不專業,但都在食客們高亢的劃拳行令聲中頑強地演繹著自己的旋律,不失時機地將這個城市的夜晚塗上了斑駁的聲音......

武漢是個熱鬧的城市,因為武漢人天生的愛熱鬧而熱鬧;武漢也是個很失落的城市,在新一輪的改革開放高速發展中,它並沒有享受到政策的青睞;它更是個負重的城市,被擠壓的、凋敝的國有經濟,和大批行走在貧困邊緣的下崗失業群體;對於生存的恐慌、對於未來的失望,武漢人不得不抱著自己的樂觀態度去麵對生活“冷也好熱也好,活著就好”。許多外地人評價武漢:贓、亂、差,他們哪裏懂得當他們享受並體驗生活的時候,眾多的武漢人正在水深火熱之中被生活體驗、考驗。盡管如此,現在的武漢還是一天天地亮麗起來了,我雖然在異國他鄉,但從朋友們的信息裏得知了很多關於武漢的新的變化,武漢的江灘(沿河大道)越修越漂亮了,聽說要象上海的外灘一樣建設,而漢正街也在江灘邊,以後的商業繁華和美麗是可想而知的。還聽說“麻木”被取締了,的士起步價又低了,房價漲了,下崗的又多了,漢正街的房子不斷在拆、又再建,一些人來了,另一些人又走了,就這樣來來往往的將生活繼續下去。

這就是武漢,讓武漢人不願離開的地方,離開了就會想回的地方,回不了就會思念的地方,我想在外的武漢人都會有這種感受,並在骨子裏熱愛武漢,我在武漢實際上已經沒有家了,父母已經不在了,也沒有多的親人,但朋友們說你回來吧,我們就是你的家,我在感動的同時早已把武漢當作我心靈中的、記憶中的、牽掛裏的......永遠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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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lass_view 回複 悄悄話 哈哈,送你一篇文章,火得很呀!

易中天品武漢好到可以當首都

“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這句俗語是形容湖北及武漢人個性的。有外地人由此對武漢人“望而生畏”。但“麻辣教授”易中天在“品三國”後卻如此“品武漢人”:一鳥有九頭,你砍掉八個,也還死不了,等你砍第九個時,沒準那八個又活了過來。這說明武漢人做事會死死咬住、不依不饒,透出了一股韌勁。

  易中天,廈門大學曆史係教授,因在中央電視台《百家講壇》節目中“品三國”成為中國家喻戶曉的學術明星。在不久前公布的“中國作家富豪榜”上,易中天以八百萬元人民幣排名第七。他曾在武漢大學任教十年,深諳武漢文化與武漢人個性。應邀再回江城,他妙語暢談武漢城市文化與城市性格,吸引了三千多名觀眾前往 “聞道”。

  他首先引用《呂氏春秋》中“古之王者,擇天下之中而立國”的說法,指出如果用地理加文化的觀點來看問題,這個“天下之中”就該是武漢。以武漢為中心,北上京津,南下廣州,西去成都,東至上海,大體上距離相等,到長沙、南昌、合肥、南京、鄭州則更近,“九省通衢”的武漢占盡了地利。同時,武漢也是“龜盤蛇息”之地,有“玄武之象”。武漢豐富的水資源則更是北京等城市無法企及的。

  
  “武漢是個好地方,好到可以當首都。”易中天此話一出,在場觀眾立即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笑聲。他說,武漢三鎮鼎立的格局也比較適合作為一國之都。他甚至大膽設想,可以將工商業基礎較好的漢口發展為經濟中心,將文教業基礎較好的武昌發展為文化中心,而在原先基礎較薄弱、易於重新規劃的漢陽建設政治中心。

  易中天還認為,從曆史和地域兩個角度看,對中國影響最深遠的中原、荊楚、吳越、巴蜀四大文化,恰恰是在武漢實現了滲透與交融。武漢一旦獲得了北京那樣可以在中國範圍內廣納精英、延攬人才的文化特權,也一定能創造出前所未有的氣勢恢弘的嶄新文化。

  “外地人害怕武漢人,是因為不了解武漢人。”易中天說,武漢人的火氣,與武漢的“火爐”天氣有關。武漢人在大冷大熱大旱大澇的環境下,養成敢說、敢笑、敢哭、敢罵、非做到底不可的九頭鳥精神。他將武漢人的性格概括為四大特點——樂觀風趣、堅韌頑強、豪俠仗義、足智多謀。“日本鬼子飛機炸過,特大洪水淹過,大武漢還是大武漢。”武漢人的勇氣,體現在吃軟不吃硬,寧死“不服周”。武漢人肚子裏沒那麽多“彎彎繞”,最痛恨“陰倒搞”。

  但武漢人也容易滿足。改革開放前,一到酷暑盛夏,家家往街上潑水消暑氣,滿街都是竹床,一家人圍著喝點綠豆稀飯吃點鹵藕,“吃得歡喜流了的”。武漢人善於把惡劣條件和不好環境變成有滋有味的生活,就像池莉的小說名字《熱也好冷也好活著就好》一樣。

  易中天分析,眾多武漢方言透出武漢人的豪爽:武漢人喜歡交“梗朋友”,所謂“梗”就是完整,要對朋友全心全意;武漢還有個詞叫“唰喇”,就是說做事不要拖泥帶水、猶猶豫豫,武漢人愛吃熱幹麵,就是因為夠“唰喇”;武漢人比較討厭的是“啫”(音 zě),也就是憎惡別人虛情假意、裝模作樣的做派。
nihow 回複 悄悄話 懷念武漢。懷念那裏的熱幹麵。懷念珞珈山的櫻花季。也懷念東湖。隻不知那水是否得到整治。十多年沒去過武漢了。真的想念。
Marathon 回複 悄悄話 武漢我大概是15年前去過,漢正街我也去過,當時漢正街已經是赫赫有名了。那次去武漢有兩件事我的印象最深。第一是在黃鶴樓前的一個小餐館吃飯,兩個人要了三菜一湯,湯好像是叫財魚湯,記不太清了,實際上就是黑魚,飯菜不錯,吃晚飯一結帳,結果比原來貴了一倍,叫老板問是怎麽回事?老板出來告訴我們,菜單上的價錢是六寸盤的價,你們兩個人吃飯上的是7寸盤,當時我就知道進了黑店了,不該在旅遊點的餐館吃飯,本打算打打價,便宜點就付了,沒想到這時從廚房出來個人拿著菜刀站在了門口,我是山東人,吃軟不吃硬,我拍桌子就站起來了,衝著老板說:你當我是嚇大的?老板趕緊說沒這意思,最後打了個6折算完了;第二件事是第一次上武漢的公交車,剛坐下,車一開,我噌地站了起來,好家夥,司機一腳油門就踩到了底,發動機的聲都變了調了,後來又坐了幾次,知道武漢的公交車司機都這麽威猛。

想想這都是15年前的事了,感慨啊!不知現在的武漢市什麽樣了?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