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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老人在美國的心酸~~

(2006-12-05 10:18:26) 下一個
一個中國老人在美國

有人把中國老人在美國的境遇形容為“五子登科”:聽不懂英語是聾子,看不懂是瞎子,不會說話是啞子,不會開車是拐子,拿起電話不會答,手抖得像呆子。

中國老人赴美定居往往是一種無奈的選擇,因為他們的子女大部分是計劃生育政策下的獨生子女,他們選擇留美工作意味著父母別無選擇。

這些中國老人們,從上飛機起就有一個堅定的信念:自己去美國不是遊山玩水,而是照顧兒孫。

一個老人的十年去留紐約肯尼迪機場。10年前到這裏,邱素琴身上穿的嶄新的雪花呢外套是出國前特意請一個出名的裁縫量身定做的。10年後離開這裏,她穿的仍然是這件外套,舍不得扔掉,袖口和衣角處都已經磨破了。

這是邱素琴第二次來到這個機場,10年前是剛到美國。當時她53歲,從河南鄭州的一個紡織廠提前退休,來美國照顧即將出世的孫子。直到排隊進入安檢口時,邱素琴仍然不停地扭頭向門口張望。兒子薛偉心裏一陣發酸,他知道母親想最後再看一眼兩個孫子,他也知道妻子是不會帶他們來送行了,一大早,妻子就借口帶孩子們遊泳離開了家。

在美國10年,邱素琴幫忙帶大的兩個孫子都已經上了小學,她也從剛來時“不懂英語連自家公寓都不敢出”,鍛煉成了可以獨立轉兩次地鐵到華人超市買菜的“老紐約”。更重要的,她終於在去年拿到了綠卡成為美國的永久居民,但她卻決定這一走就不再回來。“我媽是怕影響我的家庭,她和我太太處得不好。”薛偉說。

邱素琴的故事對身在美國的中國老人來說幾乎是司空見慣,特別是來自中國大陸的老人。短期來訪的老人無論對美國本身滿意或失望,大部分還能在兒女的簇擁下笑臉盈盈地離開。而對於長期留下來與兒女同住的老人,生活的主線就不再是走馬觀花的“美國印象”,而恢複到家長裏短、鍋碗瓢盆之間的周旋。雖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但與國內不同的是,麵對已經多少有些西化的兒子女兒媳婦女婿,“常駐父母”的這本經就更加難念。

“希望我也有中國父母”

張德銘和郭月娟夫婦登上飛機前對美國的全部印象來自為數不多的幾部電影,所以剛剛抵達坦帕市,美國南部佛羅裏達州的一個小城時,他們有點懷疑自己搭錯了飛機。女兒6年沒見,樣子倒是沒變,可一路看不見高樓大廈和車水馬龍的繁華,倒是稀疏的小洋房散落在蜿 的河湖之間。

這對習慣了中國城市擁擠人潮的老夫婦一下子就愛上了這兒。“以前看到的天從來都是灰蒙蒙的,到了坦帕就覺得天怎麽這麽藍呀。”

佛州房價便宜,張家女兒剛剛工作兩年就貸款買了一幢洋房。房子大事情也多,老兩口照看外孫之餘也包下了所有的家務。郭月娟每天最開心的工作就是把連接一樓客廳和二樓臥室的木樓梯擦得能照見人影。而房頂上換瓦、院子裏割草這樣的活,都被張德銘攬下來。退休前做過木工的張德銘還用撿來的廢木板釘了一張野餐桌,傍晚一家人圍坐在院子裏吃飯,其樂融融。

一個白人鄰居曾經悄悄問張家的女兒,一月付給父母多少工資。得知中國的父母為兒女做事從來不計報酬,鄰居羨慕地說:“我希望我也有中國父母。”事實是她的父母即使臨時幫忙做babysitter(看小孩)都要收取比市場價還高的報酬。

寂寞是一種說不出的痛

新鮮感總會過去,常駐老人們不久就會遇到另一種挑戰,挑戰來自自己的內心,是一種空穀投石卻沒有回音的寂寞。出國前曾在北京一所大學教生物學的劉教授和夫人,7年裏已經跟隨女兒一家輾轉了4個州5個城市。去年夏天,劉老夫婦又隨女兒搬到了威斯康星州。女兒在城郊置辦了價值幾十萬的豪宅,景色絕佳,但幾乎與世隔絕。“現在我們白天最大的樂趣是喂鬆鼠,邊喂邊跟它們嘮叨,周圍的鬆鼠都認識我們了。”劉教授電話中說。

62歲的趙興貴老漢做夢也沒想到,在陝西老家種了一輩子的地,來了美國還是種地。趙老漢的兒子在大學物理實驗室做研究員,兒媳婦在一家公司做會計,兩口子還沒計劃要小孩。前年趙興貴的老伴去世後,兒子就把父親接到美國,但小兩口太忙了,根本沒時間陪老人聊天。

大部分時間老人是獨自縮在沙發上,以電視上嘰裏呱啦的洋文為背景打盹度過的,他說經常夢見家鄉農閑時一起喝酒打牌的哥們,醒了好長時間都回不過神。“美國好是好,就是太悶了。”本來就寡言的趙老漢變得更加沉默,直到去年夏天他重新拿起鋤頭。

伊利諾伊州香檳城是美國中部典型的地廣人稀的大學城,無邊無際的玉米地是外來客進入小城地界的第一批歡迎隊伍。像很多建立在農業地區的大學一樣,空置的大片土地成了大學經濟來源的一部分。10美元一季的租金就可以讓師生們在一畝三分地上享受一下“種豆南山下”的樂趣。

中國家庭占了租戶的絕大部分。春夏天早上或傍晚,田裏到處是揮舞著鋤頭的中國麵孔,雖然美國在農用機械方麵走在世界前列,但大家用的都是最簡單的農具。如果不是偶爾有高鼻藍眼的老外興致起時在田中搭起紗棚,坐在搖椅上觀賞田中落日,真會讓人誤以為到了中國農村。

在老家,趙老漢的地種得不好也不差,但與伊大這些從沒摸過鋤頭的同胞們比,他就完全是專業水平了。經常有人到他的地頭討教“菜經”,整個夏天成了他來美國三年講話最多的一段時間。成熟季節一 接一 長出來的菜往往超過自家的消費能力,很多中國老人就擺起路邊攤現種現賣,說是賣菜,更多是湊在一起嘮嘮家常。

“種莊稼就像養娃兒,不花工夫可不行。”提起那幾個月的輝煌,趙老漢仍然難掩自豪。今年開了春,他打算再多租一塊地。

一家人,兩家話

對於新移民來說,不斷改變自我,適應西方文化,融入主流永遠都是生活的主題。而大部分活動局限在自家院牆中的老人,早就過了對新事物充滿好奇的年齡。眼看著自己親手帶大的兒孫在異族文化的 陶下變得越來越陌生的失落,加上兩代或三代人間本來就難以彌合的代溝,成了堅信“家和萬事興”的中國老人們心上一塊最沉重的石頭。

幫助孫輩學習中文是很多老人日程表上重要的一環。在國內曾是小學語文教師的薛蘇玲來美之前為外孫設計了一套教學方案,後來才慢慢發現情況比自己想象的複雜得多。事情出現轉機是從薛蘇玲跟外孫學英語開始的。孫子愛吃蘋果,可每次問外婆要蘋果吃時,薛蘇玲都聽不明白。

她讓外孫每次要蘋果時都念叨一句“蘋果,Apple.Apple,蘋果”。又向外孫討教家裏各種器物的英文單詞。試了半年,外孫已經可以用中文說出大部分日常用語,而她也無心插柳地記住了很多英文單詞。“在美國長大的孩子從小就對個人價值看得很重,你向他學習,他會覺得自己很有價值,反而會幫助他的學習。”

邢老先生的文化衝突就激烈得多了。現年10歲的孫子本是外公外婆幫著帶大的。幾年前邢先生的老伴去世,兩家老人來了個大換班,他接替兩位親家來美國。邢先生是東北人急脾氣,堅信不打不成材的老理兒。

一次孫子吃午飯時把蔬菜全都撿出來扔掉,邢先生的巴掌忍不住落了下來。孫子不哭不鬧,拿起電話嘰裏呱啦講了一通。以為他是向兒子媳婦告狀呢,15分鍾後,一輛車停在了門口,原來他報了警。

對於本文一開始提及的登機回國的邱素琴,中國家庭中最敏感的婆媳關係在美國文化這個催化劑下就更加難以駕馭了。矛盾並不是一開始就有的。對於像邱素琴一樣在孫輩出生前趕來的中國老人,孫輩出生到進入幼兒園的四五年是他們最快樂的時光。

在華人少的地區,剛出生的亞洲娃娃往往在醫院引起明星效應,看著老美醫生護士對自己的孫子稀罕得愛不釋手,邱素琴也曾沉浸在“沒我哪有他”的自豪之中。之後的日子一家三代擠在租來的小公寓,白天各司其職,晚上湊到一起,其樂融融。

但天倫之樂隨著孩子們的成長一天天消逝,到第二個孫子進了幼兒園,邱素琴的生活中幾乎就不再有歡笑了。老師說孩子少言寡語不愛和小朋友玩,媳婦堅決認為是平時孩子和奶奶講了太多中文影響了語言發育,家中官方語言從此變成了英語,邱素琴感到她完全成了這個家的局外人。

媳婦開始抱怨她煮菜的口味甚至上菜的順序,“我就不明白,怎麽就突然要學美國人先上湯後上菜。”邱素琴說。隔三差五媳婦還拐彎抹角地吹吹風,像是:“您來了這麽久不想回去看看嗎?”或是“其實也就是中國家庭,在美國哪見過父母跟結了婚的兒女一起住的呀。”
直到有一個周末,她披上外套,準備跟往常一樣全家一起到超市買菜時,媳婦陰著臉把兒子叫到一旁嘀咕了半晌,兒子轉過頭來為難地說:“媽,您就在家歇歇吧。”在那個盛夏的晌午,邱素琴一下子從裏到外發涼,她知道這個家已經不再需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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