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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好文! 殷謙:懷仁城的記憶

(2014-06-11 19:19:45) 下一個

殷謙:懷仁城的記憶(大散文)

   

    我 在山西雁北地區的懷仁縣完成了四部長篇小說,其中《蒙古秘藏——發現成吉思汗陵》和《忽必烈秘器》、《傳國玉璽》已經出版並公開發行,另外一部長篇小說 《太古》已脫稿。我感謝懷仁,我用了幾乎三年的時間來熟悉這片土地,說實話我不能阻止自己窺視這個迷人的地方,並且想象著古人是如何在這裏生活的景象。
    這片土地無時不在展現著懷仁文化的魅力和品質,本土的文人墨客總是喜歡將這裏描寫成青山綠水,乃至塞外 江南,可我知道那隻是對局部一些景致的讚美。懷仁的春夏自然比不上江南的嬌媚,倒是懷仁的秋冬讓我印象深刻,瘦削苗條的樹木,勁拔的軀幹輪廓分明,看上去 精神抖擻,充滿陽剛之氣;冬天在積雪的清涼山眺望,這片土地光彩柔和,氣勢雄渾的線條掛著淡藍、金黃、青黃的墜子,像積雪的阿爾卑斯山,石階小徑沿著嵯峨 的山脊蜿蜒而下,宛若喬治•英尼斯(George Inness)油畫上的美景。是的,我更喜歡懷仁這種溫舒淳重的從容以及寬厚朗豁的氣度,具有詩意的浪漫和道德的淳致,讓我感受到這片美麗的蒼涼中還透著 一絲倔強,還有那種苦難感的沉重和力量感的雄渾,所以,她甚至是獨特的。
    我想說的是懷仁這座小城的精神和靈魂,簡言之就是這座城市的悠久、優雅而高貴的文化氣質,這是一個令人夢牽魂繞的地方,你都無法想象這裏發生過的一些偉大而驚人的事情,在元朝至元年間,懷仁錦繡繁華,才子雲集,崇文尚武,蔚然成風。
    為什麽要考究和關注曆史,我想人們都渴望不朽之精神稟賦以及尊貴而偉大的光榮能夠照亮和激勵自己,這是 人類傳遞經驗和強化記憶的社會需求,亦是人類普遍的心理需求。關注曆史是通過真實記錄和深刻反思將過去的教訓和災難轉化為今天的經驗和借鑒,為人們提供能 夠認識過去那些時代的一些啟示。
    曆史是嚴肅的,學術必須嚴謹,我們在發現並記錄一個地方的曆史時,要通過自己的所見和發現記錄那些重要 的人物和事件,以及有價值的思想,而不能將它變成一個人的“自由歌唱”。我們不能提到楊家將就興高采烈,而提到忽必烈時就橫眉冷對。不能因狹隘的仇恨而以 一種傲慢和淺薄的態度來否定曆史人物的成功經驗,也不能為尊者諱,忽略或隱瞞曆史人物所犯的錯誤和他人生中的教訓和失敗。
    我們必須尊重曆史,深刻地思考,真實地記錄。


記憶之一:清涼山


    殘 陽,山穀,暮靄,一場交織著春泥芳香的小雨沐浴著大大小小的樓閣亭台,如少女明眸般晶瑩剔透的水滴在瓦甓上娟娟欲滴,青銅香爐裏的檀木燃為灰燼,從網狀的 窗槅遠朓,清涼山、錦屏山下是一座生機勃勃的城市,商鋪、攤點、綢緞、布匹、男人和女人……車水馬龍,絡繹不絕,盡顯這座邊塞小城的繁華和富麗,這正是元 憲宗元年(1251)年時的懷仁。而今,這些珍貴無比的曆史痕跡隻剩下一兩處悲涼的殘垣斷壁了。通過趙璧對忽必烈的描述,我們在懷仁縣親和鄉南小寨西邊還 依稀能夠從崩塌的斷壁和破甑的老龍王廟中看出一幅幅斑駁得壁畫,以及梁楹上精致的圖案,還有那一片片在蕭颼和死寂中沉睡的窗格子。
    老龍王廟東邊是至元十六年忽必烈皇帝下旨修建的永寧寺,眼前的這座嶄新的寺是在原址上新建的,而在至元 十六年時,永寧寺的輝煌無與倫比,氣勢恢宏的樓閣殿堂和橋榭亭台在瓦光浮璀、佛音繞梁、鈴語振鏘中傾訴著那一段令人悲傷的故事:至元十六年(1279)二 月初六(3月19日)南宋與大元在崖山最後一搏失敗,宋將陸秀夫背著八歲的小皇帝趙昺跳海自盡,南宋自此滅亡。而這件驚天泣地的事不僅觸動了所有漢人的 心,同時也觸動了忽必烈的愛女察倫,她被深深地震撼了,這位自小就喜歡在馬背上舞刀弄槍的公主隨他的父皇南征北戰,立下赫赫戰功,她是察必皇後所生,也是 忽必烈最為器重和疼愛的女兒,然而察倫對她的父皇深感失望並不是因為南宋的滅亡,而是因為南宋氣壯山河、悲天慷慨的滅亡,尤其是宋將與幼帝投海殉國的壯舉 更像一把利刃無情地刺穿她的五髒六腑,讓她痛不欲生。而在這之前,忽必烈曾當著察必皇後和察倫公主的麵承諾過要善待南宋幼帝,可惜他食言了,並為此付出慘 重代價——至元十六年(1279)六月,察倫公主來到懷仁,在她最敬重的先生趙璧墓前祭拜一日,肝腸寸斷的她於兩天後在清涼山落發出家,法號“妙嚴”,建 清涼寺及華嚴塔,塔至今尚存。
    清涼寺已化入塵寰,從華嚴塔拾階而下直至山底,在西邊的一處空地上依然可見遺留下來的清涼寺蓮花柱石,在旁邊有個佛龕,裏麵供奉著妙嚴公主和趙璧的雕像,聆聽佛音嫋繞,令人肅然起敬。
  溫暖而和煦的陽光給雁北大地送來濃鬱的春意,暖風將光禿禿的白楊樹吹得枝頭亂顫。一群群麻雀嘰嘰喳喳地歡叫著打著群架,為春天 的來臨歡呼。藍天宣示著蒼穹的莊重和威嚴,白雲妝扮著大地的純潔和寧靜,望著懷仁的美麗,太陽羞澀地躲進雲朵裏,不一會兒,它又俏皮地將那圓圓的臉蛋兒從 雲朵裏露出來了。
    站在清涼山華嚴塔旁邊可俯瞰懷仁,向東望去,這個城市就像一個剛剛出浴的少女,稚氣而美麗,清涼山成為懷仁西邊的自然屏障。
    察倫公主在寺院的一棵古鬆樹下沉思,她凝望呈在眼前的山巒和樹木,夢幻般地聆聽清風的細語和山坡上流下 的涓涓溪水的柔聲。觀音殿中供奉著慈目善眉的菩薩,她俯瞰著眾生,察倫公主手持念珠,默默念誦著什麽,她抬起來頭來,當她目光與菩薩那種溫情的目光相遇 時,心中那些鬱怨的塊壘瞬間便瓦解了。
    她平心靜氣地念誦著《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將胸中的恨、怨、仇都化為青煙,心中坐著千佛萬佛,賦予了她新的思想,改變了她性格上的偏執以及盲目的仇恨,給予她眾生之愛的真諦和啟迪,讓她步入一個充滿愛意的世界。
    察倫出家的消息無疑令忽必烈震驚和傷心,但木已成舟,同樣篤信佛教的他不敢強令阻止,他更怕他對女兒的 嗬護不僅不能被女兒理解,反而會使女兒走向絕境,當他派宮裏的親信趕往清涼寺探望察倫時,先得到消息的察倫拒絕了父皇的好意,忽然下落不明,宮廷親信不敢 怠慢,多方打聽才得到察倫隱藏在懷仁南邊(今親和鄉南小寨),但宮裏來的人始終未能與她見麵。忽必烈尋女心切,為使女兒產生好感,幹脆一道聖旨在南小寨建 起了一座壯觀的寺廟,賜名為“永寧寺”,以表達他對女兒的關切,遺憾的是,察倫公主從未踏入過忽必烈為她建立的這座寺廟,不過許是機緣巧合,她聽說當地有 人掘井發現一尊木頭老龍,頗有帝王之相,她以為這是上蒼暗示她的父皇忽必烈是龍王轉世,於是就在這口井旁邊建此老龍王廟,並將這尊木質老龍供奉在廟中,也 算是默默地表達了她對父親的眷顧。

    《懷 仁縣新誌》中有這樣的記載:“寨西有老龍王廟,廟外一井,相傳裏民掘井及泉,獲一木質老龍,元首像,遂作廟裝塑以奉之。”(《懷仁縣新誌》,光緒三十二 年,P73)這裏所說正是這件事,我曾親自去老龍王廟遺跡考證過,在還未腐朽的橫梁上的一組彩繪中發現一個畫麵:有兩座圓屋頂的大氈包,林蔭中的街道,這 是我所熟悉的美景,因為我在蒙古國的哈拉和林見過,畫上所繪的是窩闊台汗、貴由汗以及蒙哥汗在位時的大蒙古國首都景致的一角,這無疑是我對此論證的有力佐 證。
    察倫公主返回到清涼寺已是深冬,一年後,也就是至元十八年農曆二月二十九乙未日(1281年3月20 日),從宮廷中傳來她的生母察必皇後去世的噩耗,與母親有著深厚感情的察倫公主不得不離開清涼山而趕往大都,至元十八年五月,察倫公主又入今北京的潭柘 寺,並終老於此,野史有“清涼山落發,潭柘寺修行”之說。察必皇後的突然離世與忽必烈在滅南宋的一些暴行有關,忽必烈的得力大將伯顏在攻城略地時慘絕人寰 的殘暴殺戮,以及年僅八歲的宋末帝投海,都對善良的察必皇後造成沉重打擊,她在悲憤中猝然離世,她的死對忽必烈的打擊無疑也是巨大的,此後,忽必烈醉生夢 死,疏於朝政。至元二十三年三月(1287年3月)察倫公主(妙嚴)在潭柘寺圓寂,為了紀念愛女,忽必烈授意總製院在懷仁縣又建崇國寺。
   猶如潮水般的記憶依然湧流,在我的感覺中,這座記憶中的古老城市就像一塊巨大而厚重得海綿試圖將這一汪記憶之水吸吮而盡,繼而 再次膨脹起來。讓我如何來描述今天的懷仁?我想在描述中應該包含著懷仁的整個像掌紋一樣被隱藏起來的過去,過去的遺跡被現代文明無情地取代,它們藏在大廈 中,藏在一條條筆直的柏油路中,藏在鋼筋混凝土澆灌成的台階中,隱藏起來的不僅僅是古道樓閣,而是這座魅力之城的靈魂以及這座城市的本質,否則你便不再有 失落的感覺,事實上是你從來都不覺得自己也是這座城市的一部分,它使你覺得越來越陌生和孤獨。懷仁——這座詭譎而充滿夢幻般美麗的城市,具有一段偉大曆史 的厚重感,如果你忽略了它的過去,那麽當你自認為正在享受這座城市的時候,其實你不過是它的奴隸而已,而不是正真的主人。
   在大元至元年間,懷仁城有這樣一條街道,當你沿著街道徐步深入,你所看到的是矗立在兩旁的樓閣和月台,牆簷旁是豎著的寫滿商號 的招牌,有精美的雕像以及繪著荷花或白鹿、蝙蝠、牛羊等浮雕的門墩,走入每一條巷子,都能看到大門對麵的雕刻精細的照壁……漫步在這條街上,你可以看到掛 著紅燈籠的客棧,有秀女溫柔地梳理長發的琉璃塔樓,有香氣四溢的羊雜店和麵館,賣瓜果的攤子,綴滿紅繡球的紅樓,隱士和商客以及腰挎彎刀飛馬而過的兵卒。 這是讓人看一眼便忘不了的城市,並非因為它像其它難忘的城市一樣讓你看到罕見而美好的景致,它的魅力在於它有深厚得曆史底蘊,這座叫人難以忘懷的城市就像 一套鏽跡斑斑的盔甲,像一座被人忽視的但可以儲存我們記憶的城堡。現在我無法直接造訪這樣一座城市,因為在時代的變遷中懷仁古城消失了,這片土地已將它遺 忘。
    何時才能有一條大元文化街讓懷仁人找到歸宿,無論我們在哪裏都不會丟下這段鄉愁?


記憶之二:懷仁趙璧


    我 想講述的古城是懷仁,這是一個讓我興奮的秘密。懷仁雖然位於雁北半幹旱地帶,但懷仁並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幹燥,風和日麗的時候,甚至都能感覺置身於達芬奇的 油畫中,就像所有位於塞北的城市一樣,草木白雲碧連天理所當然地成為在在可見的塞北自然景觀。懷仁的奇特之處在於它是元朝中書省平章政事趙璧眼中的風水寶 地,而這個在元廷顯赫一時的趙璧正是懷仁人。
    趙璧是一位非常博學的才子,不但精通蒙漢兩種語言,而且天文地理無所不知,在當時就名噪漠北,尤其在蒙古人眼裏他是一個有大學問的人,當時大名鼎鼎的元好 問就去懷仁拜訪過他,還有姚樞、楊奐、張文謙、李俊民、徐世隆、張德輝這些才子名流都曾造訪過懷仁,與趙璧煮酒高歌,縱論天下。
    就這樣他自然而然地進入了被史學界稱之為“四帝之母”的唆魯禾貼尼的眼簾,尊稱他為先生。趙璧是唆魯禾 帖尼專門為忽必烈推薦的漢學老師,得到忽必烈的器重,據史料記載,忽必烈召見他之前,命王妃貼古倫親手為他縫製了一套衣服作為見麵禮,忽必烈見趙璧後直呼 他為“秀才”,可見對他無比尊敬。趙璧時刻不忘推薦自己的家鄉懷仁,在為忽必烈皇帝講述他心中這個獨一無二的家鄉的時候,雖然這位獨行其道韃靼皇帝對他的 描述的情況並不全信,但是他還是耐心地聆聽著這位年輕才俊的侃侃而談,他時不時地捏著下頜,表現出饒有興趣的樣子。他們很快便成了形影相隨的好友,忽必烈 將他推薦給蒙哥汗為臣,行走在皇廷中。趙璧曾奉忽必烈的命令廣招賢士,後來的輔政大臣如姚樞、王鶚、郝經、李冶、楊奐、張文謙、劉秉忠、商挺、竇默、李俊 民、徐世隆、張德輝等人就是由他推薦的,忽必烈即位後,趙璧奉命參與設計國家典章製度,我認為如果沒有懷仁趙璧,也就沒有忽必烈的大元江山,元朝的建立和 治理在曆史上與懷仁人趙璧是分不開的。
    1242年9月,忽必烈的母親唆魯禾帖尼召見了趙璧,向他請教關於自己的封地的事。拖雷是成吉思汗的幼 子,也是蒙哥和忽必烈的父親,他在金正大九年(1232)農曆九月征金回軍途中染“肺鼠疫”而不治,《金史.哀宗紀》:“汴京大疫,凡五十日,諸門出死者 九十餘萬人,貧不能葬者不在是數。”拖雷就是死於這場瘟疫。窩闊台汗為了補償拖雷,就將謙河(主要區域在今俄羅斯圖瓦共和國境內)賜給他的妻子唆魯禾帖尼作為她的封地,元初稱為謙州。對於這個地廣人稀的封地,唆魯禾帖尼並不重視,原因是這塊封地並沒有給她帶來實惠。1251年7月1日,蒙哥即位,下旨為他的母親劃分封地,唆魯禾帖尼想起了趙璧。
    奉召而來的趙璧為唆魯禾帖尼劃了一塊理想的封地,按趙璧的說法,太行山是龍脈,而懷仁正是火龍所在,他 根據星象推算出地點:以太行山南北為界,北有懷柔、懷來、懷安、懷仁;南有保定、正定、平定,並以黃道為據在地圖上劃分區域。以這七個地方作為封地,寓意 著“北鬥之尊”,當聽趙璧說這塊封地能使其子孫江山穩固,唆魯禾帖尼高興地采納了他的意見,蒙哥汗就將這片區域劃分給她作為封地,並賜名為“謙謙州”,史 學界有人認為謙州就是謙謙州,我認為這前後兩個封地的名稱不能混為一談,先有謙州,後有謙謙州,這是不爭的事實。而“謙謙州”這個封地也是唆魯禾帖尼有意 爭取的,她為使忽必烈了解漢文化,深入漢人心打下了基礎,事實證明忽必烈後來取得南宋,“謙謙州”這塊封地無疑起到了巨大的推動作用。
    心係天下人的趙璧盡管一身才華也未能使自己善終。至元十一年(1274),元廷大舉伐南宋,意欲滅之, 作為漢臣的趙璧在某個晚上與時任統帥史天澤促膝談心,最後談到兵伐南宋的事,同為漢人的史天澤陷入短暫的沉默,趙璧趁機勸他不要同族相殘,最好是辭去這個 統帥,否則將會遺臭萬年。史天澤並沒有當麵應允,趙璧知道他身不由己,隻好含淚離去。史天澤似乎沒有聽進趙璧的忠言,同年十一月便與伯顏統帥20萬大軍自 襄陽發兵,征戰過程中見伯顏殘暴不仁,攻城略地殺人如麻,史天澤這才對趙璧的忠告恍然大悟,於是,他中途詐病,急忙返回河北真定。忽必烈聞報很是驚訝,讓 他始料不及,史天澤打了一輩子的仗從沒退縮過,卻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撂挑子,自然就察覺到他的意圖。
    權力是一種神奇的精神現象,有權的人大多都很在意自己的權威是否收到侵犯,很在意等級秩序中的尊卑高下,權力也容易讓人產生高高在上的幻覺,陷入可怕的個人崇拜主義,膨脹自己對各種特權享受的欲望。
    1275年春,忽必烈派太醫馳往探視,並賜給藥物,看到禦賜的毒藥,史天澤明白了這位他忠心耿耿跟隨了一輩子的皇帝的意思,臨終前他還不忘上奏勸說:“臣大限有終,死不足惜,但願天兵渡江,慎勿殺掠。”這就是史天澤最後的遺言。
    言於密室,止於二人,至於是非真假,實難知曉,死者無語,故難以為己辯白了。而接任伐宋大軍統帥的伯顏 一路大開殺戒,肆意屠城,殺戮漢民不計其數。其間,悲憤交加的趙璧多次上書忽必烈勸他製止伯顏暴行,但眼看就要拿下南宋的忽必烈根本就不理會他的勸說。最 終元軍於1276年2月4日進入臨安,俘虜宋恭帝和謝太後以及很多南宋宗室和大臣,南宋亡國。
    至元十三年(1276年)3月3日,趙璧在燕京暴卒,享年57歲。說實話57歲算不上年老,但是眼看南 宋漢人慘遭殺戮,同為漢人的他也不能無動於衷,如果孱弱無力的南宋漢民族在這種突如其來的苦難中得不到憐憫和寬恕,就等於將他們置之死地,絕無半點活路, 作為“漢人的敵人”的趙璧,在他自己看來,他活著有罪,倒不如一死了之,至於趙璧究竟是如何死的,這裏尚需存疑,史料上沒有記載,我們實在無法知道更多。
趙璧一生光明磊落,秉性樸實、言語謹慎、性格果決、意誌剛強,從關於記載他的一些曆史文獻上看,他的道德理想是做一個謙光自抑、忠肝義膽和於人有益、 心性溫厚的賢仁者。然而,他不幸生活在一個征戰連年、內憂外患的時代,在這樣一個無情而殘酷的時代,憂憤交加和客死他鄉也最終成為他難以逃脫的悲慘命運。
    在我看來,趙璧無疑是懷仁人的驕傲。


記憶之三:懷仁火龍


    趙 璧特別推崇的就是自己的家鄉懷仁,將“火龍”懷仁視為“謙謙州”的核心,並建立了火龍王廟和火神廟等神祗,以供祭祀。毋庸置疑,懷仁確有它的奇特之處,就 單說一個天象也隻有懷仁獨有,“雲中之月初二必見,為天下所無。”(《懷仁縣新誌》,光緒三十二年,P21)懷仁,他向唆魯禾帖尼保證,“謙謙州”這塊封 地能使蒼天降瑞,大地和諧,封地所有的人的命運都會受到諸神福佑。
    趙璧與曆朝曆代的文臣一樣擅長用智鋪謀,他以星宿為懷仁這片土地分野,懷仁這片區域正對著“昂七星”和“畢八星”,趙璧強調了懷仁在星象的重要位置,甚至 懷仁是蒙元的國運命脈,是“天之耳目地”,古代占星家認為“昂七星”是匈奴主星,又主刑獄之事,主星倍明則獄訟平,主星暗淡,則刑罰苛濫,隨之將天下大 亂;而畢八星則“為邊兵,主弋獵。”如此說來,這兩個星宿對於剛剛奪得大蒙古國政權繼而覬覦南宋疆域的蒙古帝王來說是舉足輕重的。正因為如此,唆魯禾帖尼 於元憲宗二年(1252)2月在趙璧的陪同下來到懷仁,因此,懷仁可以稱之為“四帝之母故裏”,尤其在非常崇敬和孝順母親的蒙哥汗和忽必烈的心目中,懷仁 顯得極其重要。
    於是,在唆魯禾帖尼的關照下,懷仁成為了當時雁北地區最繁華的城市,它的建設玄妙而精巧,甚至每條街道 和每一座代表性的建築都與行星運行軌道以及星宿的變化有關聯,自此之後對於火龍神和諸火神的祭祀在懷仁有了嚴格的執行製度,每一次慶典和祭祀等重大活動都 定在符合星象的日子裏。
    如果你在懷仁能感受到這裏的人都具有仁愛、善良、包容以及祥和與勤奮的精神,那麽就不得不稱頌一個人, 那就是懷仁人趙璧,他首先就是這樣一個人。唆魯禾帖尼是一個堅強而有主見的女人,她深諳世間的艱難困苦,盡管所有人都知道朝廷對漢人實施的嚴酷政策,但善 良的她是絕不會讓自己封地內的人民受苦,而身為懷仁人的趙璧能夠實實在在做到的也隻有這麽多。作為封地的懷仁在忽必烈統治時期幾乎沒有發生過戰亂,這裏的 漢人與蒙古人和睦相處,安居樂業,相較當時同樣為最低等的漢人來說,封地之外的漢人就沒有這樣幸運了,由於地位卑賤,時常受到蒙古人和官吏的欺壓。在我所 知道的元朝的城市之中,隻有懷仁在某些程度上至今還保留著當時的傳統和風俗以及美德。
    《懷仁縣新誌》裏記載了北魏和明朝時期的一些烈女,她們對愛忠貞不渝,令人歎觀止矣,韓氏、田氏、楊 氏、苑氏……她們的內心深處都有屬於自己的一輪小太陽沐浴著靈魂,她們有純情和夢想,有偏愛和憎惡,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會,她們沒有太多的自由,但至少還 有些渺茫而遙遠的希望,幾百年前的某些日子,她們香魂散去,但她們的美德已成為傳統,至今懷仁女性都繼承了這些美好的品質,仍然不斷地滋長,她們對美好愛 情充滿希望,相夫教子使她們對這種平靜而幸福的生活更加執著和堅定,希望會不斷滋長,所以她們精神振奮,樂觀、積極而上進。
    關於懷仁人普遍的品格,我想有一種美德值得稱讚:仁愛和包容,懷仁人熱情好客,也能容納來自五湖四海的人,無論你來自哪裏在這裏都不會有被排斥的感覺,反而他們還會力所能及地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今天的懷仁人依然如此。
    趙璧向唆魯禾帖尼建議每年正月十五元宵節在懷仁燃燒“旺火”以敬火龍神,一向對神靈虔誠的唆魯禾帖尼不 假思索地準了。元憲宗二年(1252年)正月十五,唆魯禾帖尼在趙璧的陪同下觀看了七座大“旺火”,“旺火”是用木炭和木材堆架起來的,並以北鬥七星狀排 列,當時也不叫“旺火”,而是直呼“火龍”,這個叫法在懷仁延續至今。
    另據《懷仁縣新誌》(P70)記載:“火龍王廟,在東門南,未詳創始。供木像,天將雨,則鼻閃有汗珠, 廟內古榆,相傳為唐時物。”這裏的“火龍王廟”正是1251年10月趙璧奉唆魯禾帖尼旨意而建,元代的建築構件裝飾以木雕或磚雕為多,縣誌的描述與元代建 築風格相符。除此之外,懷仁還有火神廟,供奉“祝融、炎帝、回祿”三聖,所建年代與火龍王廟同一時期,而今這些廟宇都不存在了。
    唆魯禾帖尼在懷仁觀看了火龍,趙璧還為她精心安排了一台叫做“般涉調•耍孩兒”的戲劇。正是這次懷仁之 行讓這位享譽世界的偉大女人遭遇厄運,“轉火龍”並沒有為她“轉”來好運,由於水土不服,她在觀看“火龍”時染上風寒症。農曆1252年正月十六,趙璧護 送唆魯禾帖尼十萬火急地趕往大都,然而她最終未能得到上蒼的體恤,於1252年3月8日夜在大都皇宮病逝。


記憶之四:西安堡


    懷仁海北頭,千泉之鄉,據說這裏有一條巨大的地下暗河,而這裏的每個村莊都坐落在暗河之上。尤其是在海子村北的那片區域之內,人們不論在什麽地方隨便掘地三尺便見清泉洶湧。因此,海北頭有了各式各樣的傳說,很多人相信,這裏有神靈住在地下暗河的深處。
    我曾親自看到這裏有一眼古老的泉水,懷仁人稱之為清泉,《懷仁縣新誌》中稱之為“聖水泉”,這眼泉水的奇特之處在於,它是平地而出的泉水,並且迄今為止600年了,這眼泉水仍然如初,湧流不息。
    我想知道的是,在光緒三十二年編寫的縣誌中,這眼神奇的泉水為何被稱之為“聖水泉”?
我熱愛考古,於是就覓到一個可靠的答案,在我說出來之後,你甚至認為它是驚人的。如果我說明朝建文帝朱允炆與此泉有關,你會作何感想?假使他當時出亡了,但怎麽可能現身懷仁縣的海北頭?
  黃昏時分,站在西安堡城牆邊沿遠眺,你所看見的古城便是西安堡,透過澄澈而甜潤的空氣,似乎都能夠看到它原來的樣子,一排排農 舍的建築仍具有元代的風格:精雕細琢的青瓦,以及那些雕飾著各種花紋和圖案的磚雕和木雕,窗格較密,大門上鑲嵌著鏽澀的鉚釘。在暗淡的小巷裏,有些門前立 著雕飾當年輝煌的照壁。再看去,燈火漸漸疏落,夜幕給蕭條的樹木披上了濃稠的陰影,遠處的烽火台塔樓上有橘黃色的燈光……
    對於建文帝的生死,史學界始終都沒有明確的答案,因為他在靖難之變後下落不明。《明史•恭閔帝本紀》: “宮中火起,帝不知所終。”穀應泰在他的《明史紀事本末》中說建文帝扮成和尚從南京皇宮密道逃出。《明史》:“先未至,傳言建文蹈海去,帝分遣內臣鄭和數 輩浮海下西洋,至是疑始釋。”於是,建文帝下落之謎成為曆史懸案。
    建文帝到底是自焚還是出亡?我傾向於穀應泰的“出亡說”。據史載,萬曆二年十月,明神宗就建文帝下落問首輔張居正,張居正答曰:“國史不載此事,但先朝故者相傳,言建文皇帝當靖難師入城,即削發披緇,從間道走出,後雲遊四方,人無知者。”可見張居正也傾向於“出亡說”。
    《綱鑒易知錄》中記載,永樂四年三月,建文帝到重慶的大竹縣的善慶裏,四月去了河南境內的西平侯沐晟家 裏,五月又來到山西嵐縣的白龍山編茅為屋,建造了一間簡陋的房子。而比較有聲譽的白龍山還有兩個的地方,一個是“浙江溫州樂清市白龍山”,另一個是“山東 濰坊諸城市白龍山”,那麽,建文帝當時編茅為屋的白龍山究竟是哪個白龍山呢?從地理位置來說,重慶、河南、山西這三個地方距離較近,建文帝為躲避朱棣追 捕,自然是馬不停蹄,如此一月就能往來其間,但若是溫州或山東濰坊的話,那就不大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穿行三地了。所以說,建文帝編茅為屋的地方正是山西 嵐縣的白龍山,而不是其它什麽地方,至於浙江溫州樂清市和山東濰坊的白龍山都有各自成熟的傳說,其中沒有提到建文帝,就說明這兩個白龍山與建文帝並無關 係。
    山西嵐縣白龍山也有傳說故事作為白龍山文化,其中也沒有提到建文帝。這似乎可以理解,一個四處逃亡的皇 帝每天都要躲避追捕,這種事情不大可能讓外人知道,更不可能進入官方的史誌中。那麽,這裏是否就是建文帝避難的地方呢?我這裏發現一個間接的證據,嵐縣縣 誌中記載白龍山有座白龍廟,“廟始建年代不詳。據石碑記載:‘漢晉隨唐邈無所稽’,‘神之譜第莫考,廟之始創無征,斷碣雖存,僅化封號於趙宋,頒祀興於朱 明’。”也就是說白龍廟始建年代不清楚,它到底是漢晉還是隋唐年間的這個也無法考證,其中供奉什麽神也無法考證,雖然有些斷壁殘痕,所說的也不過是趙宋時 封號為白龍山,而白龍廟在朱明時朝廷曾頒布命令祭祀。基於此,我認為朱允炆當時所在的地方正是山西嵐縣的白龍山,而這個白龍廟實際上是史書上記載的白龍 庵,無比巧合的是,懷仁縣海北頭鄉西安堡附近有“聖水泉”,此處的白龍廟有一眼井,叫做“聖水井”。
    那麽建文帝如何來到山西嵐縣的白龍山,又怎麽會到懷仁海北頭鄉的西安堡避難呢?這還要從朱允炆出亡那天說起。
    燕王朱棣攻入南京後,建文帝一時不知所措。此時,前朝太監王鉞告訴他,太祖臨終前有遺物置於奉先殿內, 讓他在緊要關頭時交給建文帝,建文帝和聽到這個消息如遇救星,即命身邊的大臣跟隨王鉞去奉先殿取來,原來是一個帶鎖的鐵盒子,打開之後發現裏麵有僧侶的度 牒三張,還有袈裟、剃刀,包括白金十錠。裏麵還有朱元璋的禦筆書信,字數不多,就說如果你不想死的話就逃,往哪裏跑呢?信裏明確告訴他,讓他去找代王,建 文帝從鬼門出,其他人要從禦溝水門走,到薄暮的時候在神樂觀會齊。建文帝無奈,隻好與他的幾個近臣就地落發為僧,按照他爺爺朱元璋的指示出逃。
    朱棣入宮之後,皇宮出現大火,建文帝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就懷疑建文帝逃走了。可見朱元璋對他這個四 子朱棣是十分了解的,早就預感到他將來可能會篡位奪權,那麽朱元璋為何要讓建文帝在緊急關頭去找代王呢?代王又是誰?朱元璋有26個兒子,16個女兒,一 共42個子女,這個代簡王就是朱元璋的第十三子朱桂,就藩於大同府,大同地區是他的封地。
    從史料來看,朱桂智力發育不是很健全,通俗點說就是有點“傻”,他在自己封地橫行霸道,甚至惡貫滿盈, 他的壞名聲總是時不時地傳入朱元璋的耳朵,就連朱元璋也對他很無奈。朱桂如此,但對父皇朱元璋以及他的兄弟們卻非常孝敬和友善,最讓朱元璋放心的是,他沒 有奪位篡權的想法和可能。朱元璋立嫡長子朱標為皇太子,但他心裏喜歡的是四子朱棣和十三子朱桂,他賜婚將徐達的長女嫁給朱棣,又將徐達的次女嫁給了朱桂, 可見他對這兩個兒子喜歡的程度。朱棣有勇有謀,但讓朱元璋不安的是他野心太大,朱桂雖無大誌,可他沒有野心,由於朱桂有輕度智障,朱元璋也非常同情他,隻 要他有所求,朱元璋便無一不應。從一件事可以看出來,朱允炆被立為皇太孫之後,傻乎乎得朱桂竟然千裏迢迢進宮麵聖,在他父皇麵前毫不避諱地說自己也想當皇 上,老皇上健在,說這種話可是犯大忌的,要換成別的兒子在父皇麵前說這種冒犯聖顏的話,即使不死,也會落得個被終身監禁的下場,但朱桂說出來這種話就不一 樣了,朱元璋對他這個兒子是又氣又愛,非但龍顏不怒,而且還撥款為他按照皇宮的結構和布局擴建王府,並特別允許他建造九龍壁,這麵九龍壁至今還在大同,在 當時比明皇宮裏的九龍壁還要大,迄今為止也是全國最大的九龍壁,試想想,除了他這個“傻”皇子,其它的皇子誰還能夠享有如此殊榮呢。
    據《懷仁縣新誌》記載,位於懷仁縣海北頭鄉的西安堡的始建年代是明朝天順八年(1464年),但這一年 乃至前三年北方沒有發生過任何戰事,北邊的韃靼蒙古部落每年還入朝納貢,這個時候根本沒有新建兵站的必要。據我考證,西安堡始建年代是建文元年(1399 年),它的落成也是因為這一年發生了一件事,代王朱桂在大同欺壓百姓,奪人妻女,可以說是惡跡昭著,朱元璋駕崩之後,朱桂變得消沉暴躁,做壞事也是變本加 厲,這事有人告到了朝廷,建文帝畢竟年輕氣盛,一怒之下就將朱桂廢為庶人。雖為庶人,但朱桂是建文帝的親叔叔,就藩大同多年,財力雄厚,他離開大同王府後 就在海北頭建了一座城堡,在城堡的南麵還建立了一座興國寺,大有明誌的意圖,後史家稱之為“西安堡”。
    我曾去位於懷仁縣河頭鄉的王皓瞳堡考察,它的始建日期是洪武八年(1375年),那是官方的兵站。當時 的西安堡是沒有甕城的,是建文帝到後臨時加蓋的“甕城”,這個甕城與眾不同,一般來說甕城都是圓形的,而西安堡與王皓瞳堡相比,麵積要比王皓瞳堡大,除了 代王朱桂,誰又有這麽大的膽子建一個超標準超規模的古堡呢?而經過現場考察發現,王皓瞳堡的甕城是圓形的,而西安堡的甕城確是方形的。可以說,明朝建文年 間所建古堡的甕城都是方形的,這一觀點我前不久在右玉縣考察了多個明時期古堡,發現右玉縣所有古堡的甕城都是方形的,這斷然不是偶然或巧合。
    1402年,朱棣即位,代王朱桂被恢複王位。建文帝逃出皇宮的第三年,於1405年(永樂三年)十二月 來到大同投靠朱桂,果然得到朱桂的庇護,將他藏在位於懷仁縣海北頭鄉的西安堡,並臨時加蓋一座翁城掩人耳目。建文帝來到懷仁時身邊隻剩下一個近侍,快到西 安堡時,口幹舌燥的建文帝仰天歎道:“朕若為天子,天當將雨。”可是天上並沒有下雨的跡象,這使建文帝非常沮喪,就在他起身要走的時候,突然從平地冒出一 股清泉。據《懷仁縣新誌》記載:“聖水泉在海子村北。村舊無甜水,忽平地湧泉,清甘而冽。”就是說村裏過去沒有這樣的泉水,忽然有一天平地湧出泉水。為何 叫做聖水泉呢?我想這和建文帝的祈禱有關,亦可稱之為“祈來泉”。
    建文帝藏身西安堡三個月,於1406年(永樂四年)南下重慶。為什麽隻住了這麽短的時間?朱棣從來沒有 停止過搜捕他。這裏還發生一件事,不知是誰透露了建文帝在懷仁縣的消息,朱棣首先想到的就是他的智障弟弟朱桂,除了朱桂誰還會冒死做這種傻事?於是,朱棣 暗中派兵到懷仁抓建文帝。據《懷仁縣新誌》記載:“永樂壬戌敵圍懷仁,官民叩禱關帝廟乞救。是夕,敵見火光中有無數神兵,靈威可畏,遂北循老鸛台遁去。”
    據我考證,永樂1403年—1424年,幹支中就不存在壬戌,這裏是否有筆誤無法知曉,但永樂時期幹支中有丙戌,也就是1406年,這段記載與建文帝來懷仁西安堡有著密切的聯係。
    我們知道,建文帝在重慶的足跡比較多,重慶有很多地名都是因他而取的。


記憶之五:懷仁城

 

      懷 仁是一個有曆史痕跡的地方,雖然它經過多次盛衰,但始終以最初的唆魯禾帖尼封地“謙謙州”核心之懷仁作為無可超越的輝煌時代,倘使以懷仁今日的麵貌去比 較,我們也隻能在星光暗淡時扼腕歎息了。在幾百年的衰落過程中,懷仁城昔日的巍峨不複存在,文革的肆虐破壞,新時期的城鎮建設使很多元代建築毀於一旦,如 今隻留下一些影像資料。在采訪過程中時常聽到懷仁的老人們說起老房子,青磚碧瓦,照壁輝煌,木雕、磚雕、石鼓……這些都承載著一段曆史,同時也寄托著他們 的回憶。在海北頭鄉有人對我說,西安堡在文革時期就已經遭到破壞,牆磚和一些碑刻也丟失了,人們抓住一切可以到手的東西另作他用,城牆磚和條石被人挪走砌 牆或壘地基,現在古堡周圍的村民的院牆有不少都是用城牆磚壘砌的。
    在懷仁縣河頭鄉王皓瞳古堡月樓的廊簷彩繪上仍然可見一些元明文化結合的痕跡。尤其在親和鄉南小寨永寧寺西的老龍王廟至今尚存一些壁畫,畫的風格皆是宋元時期,個別地方色彩鮮麗,看上去恍如昨天。
    猶如博物館玻璃櫃下,絲絨墊子上的那些文物一樣,它們被鎖在櫥窗裏,不是因為它們還有用途,隻是為了供 人觀賞,讓人們憑藉它們在腦海中建造一座無人知道的城。那麽,如果將“大元名城”,哪怕是一條街複原,如果將“大明西安堡”複原,就可能成為中國著名的景 點之一,也能發展成為影視基地,如是就能造福一方了。時代變遷,貧窮的日子似乎已經過去,沒有人在乎一座看不見的古城,對於棲居在城市的人和住進小洋樓的 人來說,懷仁已從襤褸的蛻蟬華麗轉身,成為一隻美麗的蝴蝶。新的潮流和富足讓這座城市到處泛溢著新房屋、建築和物質,不斷有新人從外地湧來,然而每一個人 和每一件物都跟大元時期的懷仁毫無關係。
    在中國很多地方都有珍貴的曆史,時代的潮流總是無情地淹沒它,寶貴的曆史遺跡和建築遭到破壞,變成了一座嶄新而令人陌生的城市,新的城市隻是繼承了舊城的名稱和地位,同時也讓我認識到它正在遠離它的靈魂以及那段厚重的曆史,並像黴菌和耗子般地破壞著它。
    懷仁城經曆了更多的複興和衰敗,風俗和人口也改變了許多次,可是懷仁的地點和名字和一些打不破的物件卻 僥幸地留了下來。全新的懷仁城就像一個新鮮的動物一樣,有自己的呼吸和體味,它把那些破碎的傳說當做曆史,牽強附會地變成自己的文化。誰也不知道楊門英雄 是否真的在懷仁金沙灘浴血奮戰過,隻有一些傳說中的碎片,但無論怎樣也無法完整地拚湊起來。李克用和耶律阿保機會盟東城,但考究曆史並非如此,這些曆史在 確切地點和時間出現問題,史家之訛使得確切的答案已經失傳。
    縣誌以及地方的一些老人相信,的確曾經有過第一個懷仁城,不過那究竟是什麽樣的,之前都沒有什麽可靠的證據,我想他們所說的正是我今天所說的大元時期“四帝之母”唆魯禾帖尼的封地“謙謙州”之核心——懷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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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甲老翁 回複 悄悄話 珍貴史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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