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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抗黑暗的最好辦法,是讓自己光明 | 胡適先生55周年祭

(2017-03-06 21:07:31) 下一個

  抵抗黑暗的最好辦法,是讓自己光明 – - 胡適先生五十五周年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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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先生
1891.12.27—1962.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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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2年2月24日下午,台北南港“中央研究院”蔡元培館正在舉行新老院士歡迎酒會,參加酒會的,是學術界的最頂尖一群人物。

發表祝酒詞的,是71歲的院長胡適先生。他指著台下的一位儀態端莊的女士說:

我是一個對物理學一竅不通的人,但我卻有兩個學生是大物理學家。一個是北京大學物理係的饒毓泰,一個就是這位曾與李政道、楊振寧合作證驗“對等律之不可靠性”的吳健雄女士。而吳大猷卻是饒毓泰的學生,楊振寧、李政道又是吳大猷的學生。排行起來,饒毓泰、吳健雄是第二代,吳大猷是第三代,楊振寧、李政道是第四代了。……這一件事,我認為是生平最得意,也是最值得自豪的。

台下坐著的,正是胡適一生引為自豪的學生吳健雄——當時“中央研究院”唯一的女院士,也是美國國家科學院唯一的華裔女院士,居裏夫人之後國際物理學界當之無愧的“女王”。

忽然之間,胡適先生晃了一晃,仰身向後倒下,後腦先碰到桌沿,再摔到水磨石地麵上,立刻失去知覺……

親眼目睹這一切的吳健雄,當即泣不成聲。

一個多鍾頭以後,噩耗傳來。吳健雄號啕痛哭,渾身戰栗,如果不是丈夫袁家騮扶著,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兩年前,吳健雄的父親去世。悲痛之際,她第一個想到的,是寫信給胡適先生:我一生受我父親和您的影響最大,可惜我父親在今年正月三日在上海故世,從此生死永別,言念及此,肝腸寸斷,淚不自禁矣……

終其一生,吳健雄都記得1936年剛到美國,胡適先生寫給她的那封信:

你是很聰明的人,千萬珍重自愛,將來成就未可限量。這還不是我要對你說的話,我要對你說的是希望你能利用你的海外住留期間,多留意此邦文物,多讀文史的書,多讀其他科學,使胸襟闊大,使見解高明……做一個博學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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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與吳健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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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先生的死訊像投向平靜湖麵的一粒石子,瞬間引起一圈又一圈漣漪。在接下來的一周內,這個消息成為全台灣最大的新聞。

第二天一早,女作家蘇雪林在報上讀到了訃告,淚水頓時奪眶而出。

臨近中午,正在家裏打麻將的梁實秋接了一個電話,幾分鍾後他回到桌邊,另外三個朋友發現他整個人都怔住了。過了好半天,他才說:胡適先生過去了。傍晚,梁實秋接到采訪的電話,他說了八個字:如可贖兮,人百其身。

消息很快傳到美國,張愛玲先是驚愕,然後回憶起幾年前她和胡適最後的那次分別:

我送到大門外,在台階上站著說話。適之先生圍巾裹得嚴嚴的,脖子縮在半舊的黑大衣裏,厚實的肩背,頭臉相當大,整個凝成一座古銅半身像。我跟著向河上望過去微笑著,可是仿佛有一陣悲風,隔著十萬八千裏從時代的深處吹出來,吹得眼睛都睜不開。那是我最後一次看見適之先生。

同樣是在美國,唐德剛、周策縱等人組織的白馬社則開始籌備“胡適紀念專號”。

得知消息的那一刻,陳之藩在英國曼徹斯特含著熱淚開始寫《在春風裏》;李敖開始寫《胡適先生走進了地獄》;胡適的論敵徐複觀則放下攻擊,開始寫《一個偉大書生的悲劇》。

那一刻,殷海光看到了自由主義知識分子落日的餘暉;那一刻,獄中的雷震滿眼淚水——他還要等待很多年才會從監獄中走出來。第二天,獄中的雷震在日記中寫道:

昨天晚上聽到胡先生去世的消息,晚上做了一晚的夢。先是大哭,夢中哭醒。後來又做夢,和他在一起……直到天亮起來為止。今日上午看報,我兩次流淚,這是卅六年秋葬母以後的第一次哭,可見悲哀之甚。這裏送報人說,拿到報,眼就流淚,許多看報的人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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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與雷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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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去世幾個鍾頭以後,蔣介石就在官邸裏收到了消息。

第二天,他就安排蔣經國瞻仰遺容,順便帶去挽聯:新文化中舊道德的楷模,舊倫理中新思想的師表。

死者為大,但這隻是一句客套話。就在胡適下葬以後的第二天,蔣介石在日記裏寫道:

胡適之死,在革命事業與民族複興的建國思想言,乃除了障礙也。

這才是心裏話。

終其一生,胡適都希望做蔣介石的諍友,可惜,曆史沒有真正給他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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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與蔣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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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的死訊,在台灣對岸的大陸,幾乎沒有引起任何波瀾。

這與幾年前的情況恰恰相反——從1954年開始,經最高領袖授意,大陸發動了浩浩蕩蕩的“批判胡適運動”。中國科學院與中國作協共舉辦了21次批判討論會,全國各地發表的批判文章,總字數超過300萬。高壓之下,絕大多數他昔日的友朋同事、門生故舊都不得不公開發表違心之論。

據說,身在美國的胡適把所有他能搜集到的批判文字都讀了一遍,其中包括幼子胡思杜發表在《中國青年報》上的文章《對我父親——胡適的批判》。他沒有寫下任何辯白或者回應的文字,卻心心念念受此“牽連”的朋友。

他給朋友沈怡寫信說:

(批判胡適運動)確使我為許多朋友、學生擔憂。因為“胡適的幽靈”確不止附在俞平伯一個人身上,也不單留在《紅樓夢》研究或古典文學研究的範圍裏。這“幽靈”是掃不清、除不盡的。所苦的是一些活著的人們因我受罪苦!除夕無事,又翻看你寄來兩批批判資料(指大陸批胡適的剪報),不禁想念許多朋友,終夜不能安睡。

一年以後,與晚輩學者周策縱聊起已在大洋彼岸被樹為“神”的論敵魯迅,胡適說:魯迅是個自由主義者,決不會為外力所屈服,他是我們的人。

又過了一年,大陸方麵委托在倫敦的陳西瀅給胡適帶話:我們反對的是胡適先生的思想,不是胡適先生這個人。胡適回答:離開了“胡適的思想”,哪裏還有什麽“胡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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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適在病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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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家蘇小和說,胡適可能是一名中國人走向現代性的起點。從已有的經驗來看,如果你沒有讀懂胡適,很可能到現在為止,你依然是一名沒有常識的中國人。

學者朱學勤說,最難能可貴的是,終其一生,他始終堅持著與自由主義這一信仰相匹配的溫和態度。他從沒有被二十世紀那個時代所激怒,在激怒中一起毒化;也沒有淪陷在旨在逃避時代的文人情趣中。他完全有理由走向這兩極的某一極,但是這個溫和的人竟然做到了某種倔強性格做不到的事情——始終以一種從容的態度批評著那個時代,不過火,不油滑,不表演,不世故。這樣一種平和的態度,竟能在那樣汙濁的世界裏堅持了一輩子,不是聖人,也是奇跡。

抗戰最艱難的時候,胡適臨危受命,擔任駐美國大使。出門公幹,為了省下門前叫出租車要付的小費,他都是偷偷跑到大使館門前大道的拐角處才叫出租車。夫人江冬秀給他寄衣服,他寫信說:“一些衣服沒舍得穿,還都很新,不要多寄了!”

去世以後,羅家倫去吊唁,江冬秀告訴他,胡先生的全部遺產,台幣不到五萬,美金一百餘元——這就是26歲就拿260塊大洋月薪的胡適,這就是拿著“民國最高版稅”的胡適,

1962年3月2日,胡適被安葬在台北南港。他的靈柩上,覆蓋著一麵北京大學校旗。

參考文獻:

林建剛:《當胡適死去的時候》,《南方都市報》2015年3月15日

原載《群學書院》2017-0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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