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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神在阿堵兩年前叫我寫寫我的伯母,可是一直沒時間,先貼一篇別人寫的做引子。現在退下來了,可以開始碼字了。
當女兵
93歲的伯母登高拿東西做飯,她不讓我拿。
穿越世紀的彩虹
—喜讀石楠新作《中國第一女兵—謝冰瑩全傳》
中外文學史上能夠以自傳作品奠定其文學地位的作家少而又少,18世紀70年代法國平民思想家盧梭以其寫於晚年顛沛流離的逃亡生活中的《懺悔錄》及其續篇《一個孤獨的散步者的夢想》為他贏得了長久受人景仰的崇高的文學地位。這部《懺悔錄》在內容、文學風格、情調等多方麵都開辟了一個新的時代,成為法國19世紀啟蒙文學靈感的一個源泉。20世紀20年代,謝冰瑩以一部《女兵自傳》奠定了她“女兵文學”祖母的地位,並將現代中國的新女性推上了與世界同步前進的曆史舞台。說起謝冰瑩,人們自然會聯想到20世紀中國文壇三位女壽星:蘇雪林(1897—1999)、冰心(1900—1999)與謝冰瑩(1906—2000);20世紀二十、三十年代湖南作家中的三女傑:丁玲、白薇與謝冰瑩;湖南新化三才子:陳天華、成仿吾與謝冰瑩,……更會想到“女兵作家”、“女叛徒”等專屬性的獨特稱謂。
謝冰瑩生於1906年,正是中國社會近現代轉型的過渡時期。到1916年,隨著新文化運動的推進,北大已開始實行男女同校製。但是,在地處偏遠的湖南省新化縣大同鎮,在謝冰瑩的家鄉謝鐸山,私塾裏還是清一色的童子軍,男女同學完全是不可想象之事。然而,11歲的謝鳴崗(父親為謝冰瑩取的名字,冰瑩是她的筆名之一)硬是在家鄉的私塾裏和男孩子們一起學習了一年。第二年,12歲的她以絕食的辦法終於逼得思想封建的母親同意她入大同女校學習。她的求學生涯由此開始,先後就讀於大同女校、新化縣立高等女子小學、益陽信義女中(是一所教會學校)、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師範學校。在她越走越遠的求學曆程中,“五四”運動最大的成功“個人”的發見開始影響著她的思想和行為。她不再為君為道為父母而存在,她要為自己而活。在大同女校,她剪斷了作為母親同意她上學的條件給纏上的裹腳步,勇敢地放了天足;在新化,她是大同鎮第一個到縣裏求學的女孩;在信義女中,她因帶頭在“五·七”國恥紀念日呼喊“打倒帝國主義!”“打倒軍閥!”“誓雪國恥!”等口號觸犯校規而被學校婉轉“開除”;在第一女師她發表了處女作《刹那的印象》,帶著問題小說步入文壇,並在二哥的支持下於1926年底即將畢業之際毅然離開長沙,投筆從戎,考入武昌中央政治軍事學校,成為中國曆史上第一代真正意義上的女兵。這時,她的思想又發生了變化,時局、形勢和任務使她意識到要為大眾為國家而存在。
1927年5月謝冰瑩隨軍北伐。北伐途中,不管形勢多麽險惡殘酷,她都要充分利用行軍作戰的間隙或他人的休息時間,“靠著膝蓋振筆直書”,“鋒發韻流地寫敘她的感觸”,即《從軍日記》。火線變動不居的性質使得這些日記無法完好保存,加之她有丟失包袱的教訓,於是,她把寫好的帶著硝煙和炮火氣味的戰地日記一篇篇寄給時任武漢《中央日報》主編的孫伏園代為保管。那時,北伐前線沒有隨軍記者,孫伏園收到謝冰瑩的戰地日記如獲至寶。未經作者同意便連續在《中央日報》刊出,林語堂更是對這些戰地日記情有獨鍾,同樣未經作者同意便一篇篇譯了出來,發表在《中央日報》英文版上。當謝冰瑩從前線歸來,她已“莫名其妙”地成了一個具有國際影響的眾人矚目的傳奇人物。
遺憾的是北伐失敗後女生隊亦旋即解散,謝冰瑩不得不回到家鄉謝鐸山去麵對雖係書香但仍舊封建的家庭,去設法解脫三歲時父母為其許下的包辦婚姻。她為此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和心理準備,但被傳統封建思想和倫理道德熏染至深的父母,其愚昧和頑固仍大大超出了她的想象,她被關了禁閉,與外界聯係的書信幾乎悉數被父母扣壓。在這種情形下,她三次逃奔,三次被抓回,最後不得已聽取符號(謝的第一任丈夫,當時假扮鳴妹與謝通信)的建議虛意遵命嫁到未婚夫蕭家,新婚之夜即與蕭明商討離婚之事,蕭對謝無可奈何,謝蕭姻緣終是空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婚後三日蕭明就被催回長沙上班。此後謝冰瑩假意改變生活方式,極力模仿鄉下媳婦的做法,很快獲得了蕭家上下的歡喜和信任,最後利用去大同女校當級任的機會成功實施了最後一次逃奔。到長沙征得蕭明同意後,終於登報解除了婚約。
1928年春,謝冰瑩來到位於衡陽的湖南省立第五中學附小,任國文教師。一個學期後被迫辭職,輾轉來到上海,投奔正在主編《當代》月刊的孫伏園。同年秋,《從軍日記》由上海春潮書局出版。冬,考入上海藝術大學中文係二年級,藝大因其進步性質,第二年春即遭封閉。1929年5月底謝冰瑩依三哥的安排來到北平,準備投考北平女師大。在這裏遇到北伐時認識的小鹿(陸晶清),應邀與之同編《國民日報》副刊。暑假後考入北平女師大,與符號結為夫婦,生女兒符冰。為維持生計,她邊讀書,邊寫文章,邊在兩所中學代課,同時還參加北方左聯的發起活動。生活的艱辛與忙碌、符號的誤會與入獄、政治上的打擊等等接踵而至,終令其於1930年底中斷學業離開北平南下武漢。
1931-1937年間,謝冰瑩先後輾轉於上海、日本、廈門、桂林、南寧等地。兩度赴日求學均未能修成正果,一次因組織抗日救國會被遣送回國,一次因愛國罪入獄,經柳亞子等極力營救方始獲釋回國。在國內,或教書、或寫作、或參加救護隊等,1936年由上海良友圖書公司出版《一個女兵的自傳》。其間,曾先後與顧鳳城、黃維特共同生活。
1937年抗日戰爭爆發,謝冰瑩以個人名義組織“湖南婦女戰地服務團”,親任團長,重上征途,過著她最喜歡的、有意義、有價值、有趣味的雄壯而痛快的戰地生活。與第一次從軍一樣,她一刻也沒有放下自己手中的筆,隨時隨地都在寫作,幾年間先後出版《軍中隨筆》、《新從軍日記》、《在火線上》、《第五戰區巡禮》、《戰士的手》等紀實與報告文學集。
1940年初謝冰瑩到西安,創辦純文藝雜誌《黃河》,這是西北國統區僅有的大型純文藝月刊。它雖用土紙印製,紙質粗糙,但從作者隊伍來看卻是中國文藝界在西北的一個縮影,既有知名作家、記者,又努力培植青年作家。它記錄了一個時代,也留下了謝冰瑩抗戰時期的足跡。本年謝冰瑩與賈伊箴結婚。1943年3月,謝冰瑩離開西安。1944年4月《黃河》雜誌出至第5卷第4期停刊。1944年至1945年8月日本無條件投降,謝冰瑩任教於成都製革學校。1946年秋應聘回到北平女師大中文係任教。1948年3月在北平複刊《黃河》雜誌,謝冰瑩繼續擔任主編,期數另起,同年8月出至複刊第6期終刊。此時,謝冰瑩應台灣師範學院之聘,赴台任教,從此告別大陸,終未歸來。
赴台後,謝冰瑩在台灣師院(後改為台灣師大)執教二十年,家庭生活相對穩定。她仍保持著邊教學邊寫作的狀態,著述甚豐,著作多由台灣三民書局出版。其間,1957-1960年曾赴馬來西亞太平華聯高中任教三年;1956年因機緣巧合皈依佛門,法名慈瑩;1971年在赴美探親的船上不幸跌傷,右腿骨折;1972年從台灣師大退休;1974年同丈夫賈伊箴定居美國舊金山。1979年底在《世界日報》的“兒童世界”版開辟“賈奶奶信箱”專欄,熱心與小朋友通訊,教他們讀書寫作和做人。1980年起與大陸作家趙清閣、陸晶清等恢複通信。1988年7月賈伊箴病逝。1990年11月返台一遊,特去台南成功大學宿舍看望老友蘇雪林,去台灣佛教聖地花蓮拜訪證嚴法師,並接受了陸軍軍官學校校長贈送的寫著謝冰瑩名字的黃埔第6期同學錄。2000年1月5日謝冰瑩走完了她近一個世紀的漫漫長路,病逝舊金山。
綜觀謝冰瑩一生,其命運始終與時代緊緊聯在一起。由近代而現代,由戰爭而和平,由大陸而台灣乃至美國,既見證了20世紀風雲起伏的曆史,也參與了打破舊製度創建新世紀的曆史。她是舊世界的叛逆,是前衛的女兵。她正是鬱達夫所謂“王綱解紐的時候,個性比平時一定發展得更活潑”的一個。她是現當代作家中最具傳奇性的人物之一,“雖是女子,男人不及她者不知多少。雖是時代造就的英雄,但時代的閨秀中又有幾人能及?”戎馬顛沛中著述兩千餘萬言,“為中國女性在社會和文學上建立性別話語做出了貢獻”,“在現代文學、當代文學、港台文學、女性文學等不同領域內,她都占據著一席之地”。
政治的影響無處不在。曾經的歲月裏,“謝冰瑩”三個字在大陸文壇銷聲匿跡三十餘年,乃至中文係畢業生亦不知其人。然而曆史的遮蔽終有麵紗撩起的時刻。作為中國作協重點扶持項目,石楠傾五年之力集中創作的這部《中國第一女兵-謝冰瑩全傳》,一如她的首部傳記作品《畫魂》,穿越世紀的彩虹,展示了謝冰瑩豐富複雜的人生曆程及思想情感的諸般變化,成功塑造了這位馳騁於沙場又闖入文壇而名滿天下的中國新文學史上“女兵文學”的“祖母”,“第一個在現代報告文學和紀實文學領域建樹卓著的女作家”。這是一位年輕時她愛國,中年時她愛家愛學生,晚年時她愛禪修的世紀老人。
傳記不是傳奇小說,但讀者選擇閱讀某種傳記時卻無法排除意欲從傳主的人生曆程中尋找傳奇故事的心理暗示。現實生活中,無論中外古今,大凡能在曆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人物皆有其異於常人乃至超乎人之處,他們的人生或如自然界的高山大川波瀾起伏搖曳多姿,或如深邃獷遠的海底世界蘊藏豐富莫測艱深,或是一麵掙紮在生活的貧困線上,一麵徜徉在精神世界的峰巔……對讀者來說,他們傳奇式的人生比之虛構的小說更具有無窮的魅力和啟示。謝冰瑩正是這樣一位奇女子。讀石楠的《中國第一女兵——謝冰瑩全傳》,你將感受到她的血肉,她的人格,她的精神,她的光輝。
作者簡介:朱旭晨,女,黑龍江伊春人。上海複旦大學文學博士。燕山大學文法學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