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多山人

本人傾心曆史話題,宗教知識。在此表達對同胞的友情,對民族的認同,對孔教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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曆史小說 民族魂 (十五)家變

(2015-03-15 07:51:38) 下一個


(十五)家變


 


                                               。。。從今後,斷魂千裏,夜夜嶽陽樓。


                                                           
鷗陽伊人遺書        


 


是日,文天祥又持了萬言書奏章早早來到宮門等候早朝。小太監一句“皇上今天不上朝”,大家唯有打道回府,明日請早。


斯人獨憔悴的文天祥,見不到皇上,無精打采地離宮回府,馬車還未停穩,就見文忠撲到在馬車前側,一麵哀號“少爺”一麵已是泣不成聲;文天祥大吃一驚,為避戰禍曾送書信囑伊人帶全家暫回江西老家,兵荒馬亂,已有幾個月沒有收到家信了,難道……?心存疑懼,口中卻說:“文忠,有事慢慢道來,不必驚慌!”一麵跳下馬車去扶文忠;文忠抬頭悲憤地哭號:“有夫人遺書一封在書房裏……”文天祥一聽夫人遺書,頓時一股熱血直衝腦門,隻覺天旋地轉——連月來運籌帷幄,筋疲力盡,突聞噩耗,宛如英雄未路,眼前一黑,高大的身軀砰然倒下,鮮血濺滿了台階上的石獅,眾人七手八腳地把文老爺抬進書房,一陣忙亂天祥緩緩醒來,口中不斷念著;“伊人,伊人,我的母大姐,……夫人的遺書呢?快,扶我起來!”


書桌上一段白綾,天祥小心翼翼地展開,秀麗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滿庭芳一首*


漢上繁華,江南人物,尚遺宣政風流。綠窗朱戶,十裏火闌銀鉤,一旦刀兵齊舉,旌旗擁百萬,貔貅長驅入。歌樓舞榭,風卷落花愁,破鏗文郎何在?空惆悵,相見無由。從今後斷魂千裏,夜夜嶽陽樓。                        歐陽伊人


……從今後,斷魂千裏,夜夜嶽陽樓……文天祥失聲痛哭:“伊人,我錯了,是我害了你,我怎麽向恩師交代?我怎麽向薛哥交代?”忽然天祥大呼:“文忠!”老管家慌忙跨進書房,“這是誰送來的?快傳!”文忠把夫人貼身丫鬟添香帶進書房,“添香!怎麽隻有你一人?其餘的人呢?”添香望著失態的文老爺連連呼道:“老爺節哀!老爺節哀!香兒死裏逃生,千裏迢迢趕到臨安,隻為稟報家變大事:在鄂州時夫人收到老爺來信,即帶了全家回江西,路途中聽了合州被圍,夫人道“夫為忠臣妻烈女,共赴國難保合州”,改由文義帶了老小回江西,我隨夫人由水路來到洞庭湖,準備在嶽陽租船西行合州,聽店小二說,時局危殆,韃子兵已流竄嶽陽郊外。當夜,忽然一隊蒙古兵把我們客棧包圍,住客全數被捕投入柴房。第二天天剛亮,來了一個韃子官,命令大家列隊在院子裏,女人孩子一組,其餘人一組;這家夥東看西摸的,走到夫人前麵突然站定,一把扯下夫人匆匆化裝成老嫗狀的圍巾,說道:“哇噻,一個大美人!本官正要娶妻,來人那!把婦女孩子留下,那一組都是奸細,通通斬了,”“慢!”此時夫人挺身而出,用蒙古話道:“我們都是守法百姓,我可以留下侍侯你,但懇請你高抬貴手,把那組人都放了吧!”這韃子官倒也沒什麽心機,又聽到夫人滿口蒙古話,滿心喜歡地說:“好,我們蒙古勇士隻會行動,不會講話;現在照你的話辦事—放人,晚上照我的話辦事—成親!來人那!給那些百姓一人五斤米,打發他們走!其餘的女人統統送嶽陽樓關押!言罷,躍上馬背,向夫人行了個軍禮,疾駛而去。我們被關在嶽陽樓的後院,夫人寫了遺書,又從貼身的內衣裏抽出幾本經書,綁在我身上,囑咐我:“這經書比性命還重要,你一定要逃出去,把經書親手交給姑爺。”然後夫人把衛兵喚來,謊稱晚上成親,所以要派丫鬟買些女紅,又塞了一塊碎銀,這樣把我送了出來,我即換了男裝躲在樹林裏,待得夜黑,再設法救夫人。可是當我摸黑潛至牆外,隻聽得裏麵有人在大聲哀求……我躲在暗處,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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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牆洞一看,隻嚇得我魂飛魄散——夫人已經自殺身亡了。”


說到這裏,添香情緒激動,又因長途跋涉,身心勞累,突然昏厥過去……靈魂出竅,時光倒流,那出竅的靈魂幽幽地審視著她不知情但泣天地驚鬼神的場景:蒙古國地廣人稀,所以在和他國交戰時俘獲的孩子女人都要上交,由頭目分配。當年成吉思汗帶領騎兵摧城掠池,為使士兵賣命,就應允部下,衝上城頭的第一名勇士賞五名女人——有了五個妻子,還多五份口糧,所以蒙古勇士個個打起仗來似狼如虎;老祖宗的陳年手法就變成了軍法。所以那個小頭目擄人有功,但要和伊人成親,還必須由頭目分配後才能決定。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裏,什麽可能性都有。伊人被關在屋裏,懷裏揣著毒藥,卻在等待逃脫的機會;一旦韃虜硬逼就範,惟有自殺守節了。一直等到天黑,伊人沒有等到脫逃的機會。忽然聽到門外一陣喧鬧,一群蒙古兵在討論“分配女人”突然一聲號令所有蒙古兵都立刻安靜下來,過了半個時辰,一個蒙古傳令兵吆喝:“帶女人”伊人一聽逃脫無望,殉節的時刻到了,伊人伏地向南遙拜,又在一塊小白綢上寫下臨終遺言,塞入懷中。掏出毒藥一口吞下,半個時辰後,毒發身亡,便可了卻這塵世的苦難了。門鎖哐鐺打開,蒙古兵把多名婦女帶到正廳,兩旁火燭通明,當官的還未到來,伊人抬頭望去,正廳中的牆中央貼了一個大紅雙喜,喜字的下半截被一截字軸遮住,好象有點眼熟,心中一驚,電閃雷鳴,再猛抬頭細看,果然是當年天祥和薛哥在酒店騙酒資時倒默反寫的孫子兵法。不禁失聲問:“請問兵大哥,這牆中央掛的是什麽啊?”這蒙古兵一聽用儂軟南腔說的蒙古話好生喜歡,連忙解釋道:“此乃我們忽必烈親王大首領的鎮軍之寶,是一份天書,將軍靠著它打仗,百戰百勝,將軍行軍萬裏時帶在身邊,一設公事房,即懸掛堂中,”說到這裏,忽然鏗鏘之聲疾至,一聲吆喝“大首領到!”全廳肅靜,隻有鬆明的劈啪聲。在火光裏伊人看到一位戎裝的蒙古騎士,滿臉的胡須遮不住豪邁英氣,他用那野馬般狡猾的眼神審視著周圍……這匪夷所思的場景令伊人情不自禁地嬌喝一聲“薛哥!”自從返回北疆十餘年的戎馬生活,薛禪把白鹿洞書院的回憶和情感深埋心中,在這偵察途中,忽然聽到一聲“薛哥”,那急切,那熱情,那份情感,那包含宇宙一切的呼聲在胸中爆裂!“伊人!怎麽會是你?伊人!”二人麵麵相對地怔在那裏,一動也不動,刹那間仿佛一切都靜止了。全廳的蒙古兵都驚呆在那裏,——大首領和這南婦在用南語對話,令他們十分意外,——雖然一竅不通,但知道異乎尋常,這是肯定的。


薛哥斥退了眾人,對著伊人道:“伊人,我來晚了,使你受驚了!”經過了突然相遇的激動,伊人很快沉清了思路:“原來你是蒙古的大首領,你就是忽必烈親王!領兵來殺宋朝百姓,”說罷嘿嘿冷笑一聲,“白鹿洞養了一隻中山狼,江院長,歐陽主持和天祥都比東郭先生還蠢,”說到這裏,國仇家恨一齊湧上心頭,猛然抄起案幾上的硯台向薛禪麵額上砸去,頓時薛禪額上鮮血直流,怒不可遏的伊人又猛撲上去,隻有一個念頭:和這頭中山狼同歸於盡!嘿,我過去夢中的小和尚……薛禪緊緊地抓住伊人雙手,語氣懇切地道:“伊人妹妹,你聽我解釋,我身為蒙古人為蒙古朝廷效勞並沒有錯嗬!至於和南朝永遠和好是我爺爺鐵木真的遺願,然而蒙宋在聯合滅金後,是宋朝不肯罷兵,扣押殘殺蒙古和平使,又毀約敗盟起兵釁,這是事實啊!當然蒙古朝廷裏也有好戰的將軍,我一直在平衡二派勢力,最近因為天災,我大哥又聽信了不實之言,懷疑我圖謀不軌,所以就趁宋朝廷殺了蒙古的和平使月裏麻思的借口,召回了遠征部隊,向宋朝全麵宣戰,我無法阻止!我大哥已圍合州幾個月了,我帶了一批老弱殘兵在鄂州城外,圍而不攻,隻是等待時機……”“合州”伊人一聽,原來天祥去合州協防是因為韃虜的主力部隊在圍攻合州嗬!“合州在王堅將軍的領導下,和天祥的協防下,是牢不可破的!”薛禪道:“千真萬確!軍報傳來蒙哥可汗久攻不下,損失巨大,隻要我大哥下令撤兵,那麽鄂州不過是兵不刃血,虛驚一場。”


聽了這番合乎情理的說辭,伊人語氣略婉道:“不管怎樣,現在蒙古兵大軍入侵,令無數百姓生靈塗炭,薛哥你—伊人突然頓悟:“你原來是蒙古親王?那麽你在白鹿洞書院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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麽騙我是小和尚?”薛哥道:“伊人妹妹你有所不知,我爺爺創建了蒙古國,但是其它一切方興未艾, 我爺爺要我負笈南下學習南朝治理國家的本領;白鹿洞書院的恩情我從來不敢忘懷,對我兄弟—說到這裏停頓和直視了一下伊人—思念之情”,用手一指牆上的天書,“你一眼便明了.如果命運把蒙古交給我治理,我發誓:我一定要和你們合作,使蒙宋世代友好,”說到這裏,突然看到伊人在椅上搖晃欲倒,連忙搶前抱住伊人:“你,伊人你怎麽了?”“我,我不行了,我已服下毒,馬,馬上要離開你們了……好,好冷,薛哥,抱緊我,”薛哥大吃一驚,把伊人緊緊抱在懷裏晶瑩的淚珠奪眶而出,“伊人,你不能死!天祥不能沒有你!我,我也不能沒有你!這麽多年我在癡癡地等待嗬!伊人!你看,這是什麽?”那隻繡著“勿忘我”小花的荷葉包,完好如新地在伊人眼前搖晃,搖曳的燭光下,伊人 的麵容平靜而淒美,伊人一把扯下頸項的絲帶,一顆佛珠捏在伊人的手掌心,突然一口鮮血湧出,伊人明白,一切都將煙消雲散-在薛哥的懷裏,伊人眼光開始模糊,語聲斷續:“告訴天祥,我死得其所,不要忘記你南北和好的誓言;佛珠還你了——小和尚!”


伊人倒斃在薛哥的懷裏,衣襟前露出一角白綢.薛禪抱著伊人尚有餘溫的身體,傷心之餘眼光觸到白綢,抽出一看,一行秀麗久違的字跡現在眼前:“天祥,薛哥,永別了!來世再結生死緣,與君重聚白鹿洞,結義竹林勿忘我,縱橫天下立奇功!”


“伊人,伊人!你自戕前還想著我!”忽必烈再也控製不住蘊藏心中的情感,在漆黑的夜裏抱著伊人,奔上山頂,向著廣闊的穹隆悲嚎:“長生天,我不要做親王!我不要戰爭!我要我的伊人!大慈大悲的長生天!你把伊人還給我!”——那撼動天地的真情令頑石低頭,草木生情;忽然滿山滿穀雷閃電鳴,風起雨至;恍惚中忽必烈聽到歌聲四起,冉冉上升:兼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在眾人七嘴八舌的呼喚中,添香的魂魄又悠悠地回到體內,睜眼看到這麽多雙眼睛盼著她,飲了一口水又繼續道:“我看到夫人躺在棺材裏,那個扣押我們的蒙古兵被綁在樹上,另一個蒙古軍官正在狠狠地用皮條抽打著,一麵打,一麵罵:你不長眼,把大將軍的人給逼死了,你擔當得起嗎?”添香說到這裏,泣不成聲,滿房的人都哽咽不已,添香接著說:“連夜,一隊蒙古兵就把夫人的棺木抬到山頂掩埋了。第二天一早,嶽陽樓裏的蒙古兵統統跑得無影無蹤了,我即刻買了香燭,爬上山頂,但見墳前插了一塊墓碑,上麵書寫著“薛夫人之墓”,我用黑泥塗去了薛字,叩頭後,想起夫人再三叮嚀,就日夜兼程趕往合州,到了合州卻因鄂州大捷,姑爺又回京城了……”添香喘了一口氣又道:“姑爺,一定要為夫人報仇嗬!”接著向西遙拜喃喃而語:“夫人,添香來侍侯您了……”說時遲,來時快,添香一頭撞向立柱,頓時腦袋開裂,文大人和眾仆還來不及反應,添香已經倒在血泊之中,命歸黃泉。雙手還緊緊護在胸前,仿佛是在保護夫人叮囑的“比命還寶貴的經書”。


文忠上前解下經書,呈給天祥,打開一看是伊人父親西山老人親手編撰解說的孔子論語上下篇。封麵上寫著二個大字:“聖經”還可以感受到添香身上的餘溫。;天祥雙手捧起經書,向西遙拜-月光如瀉,天祥和經書一起沈浸在月色裏,從這一刻起,複興民族宗教的重任已責無旁貸地落在天祥的肩上,——曆史的巨人將引領大漢民族從黑暗走向光明。


 


滿庭芳:原詞引自詞綜君寶妻書


*蒹葭蒼蒼。。。引自:詩經-秦風-兼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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