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蕩華爾街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 有多少人值得等待 因我自橫刀向天笑 故我自立馬冷眼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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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夫:初試美人舌

(2009-05-20 15:14:48) 下一個
洛夫:初試美人舌

時光恰好是暮春三月,地點是一家號稱“白雲茶館”的茶肆。該店位於距烏來僅一公裏的途中,前有茂林修竹,背臨清流潺潺的南勢溪,風景不惡。我們應邀來此品茗小敘,在青山綠水之間,初試新茶,其興味並不輸於古人的蘭亭修禊,不同的是王羲之他們一邊飲酒,一邊吟詩,而我們隻是純吃茶。

白雲茶館不僅出售茶葉茶具,而且兼營客棧與茶座,以供去烏來遊覽之路人打尖,或飲茶小憩。我們這次茶敘設在二樓,拾級而上,隻見麵積頗為寬敞的樓房,除了中間置有幾張圍成方形的桌子外,別無其他擺設,好像一幅留白過多的畫,不免有點空曠之感;幸好窗外的青山,樓下的流水,幫忙填補了一些空白,使得樓中平添不少野趣和生意。

當年蘭亭的###,據說是群賢畢至,少長鹹集,想必熱鬧得緊;而這天我們隻到了八仙,加上為我們表演泡茶藝術的幾位茶道專家,總共才不過十來位。人數雖少,品茗卻需分組進行。我與張夢機、張曉風一組,共享一壺茶,由詩人季野與品茗高手王昭文先生輪流主持泡茶。日本茶道講究形式,品茗者謹慎戒懼,麵無表情,一副參禪的樣子,哪有一點飲茶的趣味。我們雖也正襟危坐,心情卻是輕鬆的,在談笑中欣賞泡茶者煮水、溫杯、洗茶、衝泡,然後——注入杯中的各道必要手續。

我們嚐到的第一泡茶,是今年尚未上市,由王先生私人享用的凍頂春茶。茶葉呈深褐色,看來毫不起眼,經過泡製後,盛在白色的小杯中,即泛成金黃色的液體。舉杯一聞,一股清香衝入不設防的鼻道,竟然使人產生一種驚豔的迷惘。“驚豔”二字也許措辭有點誇張,但這種感覺的確存在,而且一直延伸到銜茶入口之後。茶味相當濃烈,雖由水泡,這時已非原水了,隻感覺到銜在嘴中的乃是一件活生生的、有形體的事物。開始是清香溫熱,繼而感到黏黏地滑潤,徐徐通過喉管後,再由丹田湧出一股既暖昧而又確切存在的甜美。有人說飲茶會醉,過去我不相信,這次才真正體驗到;這種醉不但是生理上的,而且也是心靈上的。

談到茶藝,我純是外行,平日也喝茶,但用的茶具是一隻巨型玻璃杯,可供牛飲,茶藝則免淡,飲茶的最高境界也不過求其清香而已。這次嚐到專家泡製的凍頂烏龍,才領略到飲茶的另一境界,他們的手藝絕非烏龍。曉風啜過第一道春茶後,脫口讚道“曾經烏龍難為水”,我立刻和以“除卻凍頂不是茶”,說得大家都笑了。

這次茶敘的主持人希望品茗者憑各人的感覺,為每一種茶起一個名字。我初嚐春茶,驟然入口,仿佛伸進一條香軟而溫潤的舌尖。這種茶,色香味都很迷人,故我稱之為“美人舌”。賈寶玉初試雲雨情,是一種形而下的情欲的衝動,我的初試美人舌,則是一種形而上的感覺的升華。這個名字雖不夠含蓄,但用來比擬我最激賞的那壺茶,是再貼切不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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