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汽車出了問題,沒辦法去中嶽廟了,眾人在少林寺拍照,用不了多久,租望遠鏡看達摩洞,什麽也看不清楚,各自找地方打牌休息,找班車回城。小齊拍了一張被視為經典的相,四個農村小孩,最大的一個穿著外衣、襯衣、短褲,稍小的一個襯衣褲頭,再小的一個純褲頭,最小的一個一絲不縷,小雞雞看得很清楚。小合看壁畫時間稍長,發了一陣呆,走進塔林,塔並不算多,大都建得十分簡陋,是和尚的骨灰塚,葬的是有名分的高僧,更多的骨灰不知在何處?當時沒有電,用柴火燒屍骨,有濃煙和焦臭,修行一世,一把火之後,最美的部分骨頭珍瑩如珠,有人說是修行結果,有人說是結石。對於一個不相信神佛的人來說,在廟子裏靜坐幾十年是多麽殘酷。沒有活動,沒有論辯,把審美的情感加以扼殺到虛無,憑意誌力能把心調到虛無嗎?一切最虛幻的幻覺哪怕是幻想西方極樂仍然是現象界的幻覺,並非是真虛無,活人不同於死人,入靜不同於睡著,照金剛經一切如有法,如露亦如電,如夢幻泡影,但夢幻泡影在塵世中是多麽美嗬,廟裏的寂靜、幻境的美麗讓善男信女們產生了最強烈最虛幻的功利、看不見的死後到西方勝境極樂,許多人為了死後的幸福把一切都舍棄了。和尚們都有不好的前列腺,尼姑們最易患乳腺癌。自己現時的幸福是多麽珍貴。蜿蜒的神經曠延著悲喜,小合長睫閃動,淚水蒸騰為白霧,罩住了朦朦朧朧的至大極樂。 “喂,小合,是不是靈魂被老和尚帶到極樂世界了?”小熊貓在招呼。本組的三名女生珠妹、鄭欣都在。地上有一隻切開的西瓜,無窮多的螞蟻在爬過來。“是的。”小合也過來。“我看見過去未來現在三世諸佛,一天閉目打坐,就象廟裏的木偶,不過全身金色,發著讓人眼瞎的光芒,十分寂寞,我看見盧舍那佛,那麽秀美端莊,我頓時心生愛慕,被她貶落,她對我說,我的幾個侍女也下凡了,正在塔林裏享受瓜果,你去了還能填個飽。”姑娘們都笑了,請他吃,他不客氣,一口氣吃了三斤多。大家閑聊,小合除了白鶴影,還從未和姑娘們玩過,他講了些鬼怪,藏了許多機鋒,大家都高興。“聽說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小熊貓問。“我說出來會讓人肉麻難以置信,在別人看來她應當在漂亮這個範疇。”小合說。姑娘們笑了。“你為什麽不帶她來呢?”小熊貓笑問。“這是一場集體活動課,並不是私人掏錢旅遊。”小合笑笑。“我們不想讓人討厭。” 車出了故障,是當天唯一不快的事情。下午,大家各自擠車回去。小合等人擠的那輛車真好,經幾位女生懇求,司機繞道送他們到賓館門口。三天裏,從司機到商販、市民,人人都樸質,對人熱情真誠,熱心溫和讓人感動。去北京的一路就慘了,旅店全都客滿,睡在海澱一所小學的桌子上,收費比洛陽的旅館還貴,熱水要自己去提。包車的司機神氣活現飛揚跋扈,從沒有好臉嘴,每個景點一分鍾也不多停,弄得好幾個人誤車。在北京,幾個好想問題的男生感覺“自己太渺小了。”他們激發了雄心,一如拉斯蒂涅。在北京景區,人太多了,隻能看見人的臉,坐下來隻能看見人的腿,呼到的都是別人吐出的二氧化碳和汽車尾氣,難有什麽想象力。 在嵩山,車出了問題,送了調度二十元,省下了那天包爛車的八十元費用,大家的心也就平衡。此後兩天,派了一張很好的車,由一位五十多歲的老司機駕駛,外帶一名麵帶微笑的女售票員,載著大家看景,多少時間隨停。 黃河的水不堪重負,渾濁、渺小、無力,河床上堆著垃圾,河底皸裂,對看慣了長江的人來說,昔日“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複回”等詩句不過閃電一亮,又潛入大腦溝回深處。鯉魚躍過龍門就成了龍,可是鳥飛到昆侖,飛到鳳凰台也成不了鳳,鳥能高飛是真實的現實,沒有多少幻想成分。 山並不高,水並不清,大大小小成千上萬的佛菩薩靜佇了千年的風雨,聽過了千年不絕的笑聲和足音。無數的帝王將相才子佳人在這香煙嫋嫋金蛇紛舞中消失殆盡,以其隆重的永不消失的空虛震撼著人。他們懷著信心、哀怒、恐怖、痛苦在這裏弄到一些安慰,當帝王的臉變成佛像,一如今日球員的臉,宗教的神聖就消失了。白幡飄飄、荒塚累累,哭聲不斷,盜賊不絕,他們在北氓山上占據或大或小鐫刻著優美文字的土坑,和尚們死得安祥平靜,了無依戀就算得到了涅槃和清靜,勇於就死的自殺者則因痛苦的場景而讓人懷疑有永世動蕩戰栗的靈魂。這麽多美麗的群塑排列在一起,讓人眼睛無法窮盡,同樣是佛,神,土地廟裏粗鄙簡陋的泥塑有人上供燒香,可是這裏絕大多數美雕塑隻能默默在不起眼的角落裏,在這個龐大蕪雜絢麗的神話王國裏發出螢輝。幻影憧憧裏,有人最後的寄托皈依掙紮和最後的叛逆。 冬雲春霏,過去未來三世諸佛,人鬼阿修羅天龍八部六道輪回天道不虧,人變成畜變成鬼,畜鬼變成人 從哪裏來,從偶像的黃昏市場來, 到哪裏去,到無物之陣去, 你在幹什麽 在回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