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債 六
再醒來時，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時分。阿華靜靜地坐在她床旁的椅子上，正含情脈脈地端詳著她。
“你終於醒了，快吃點東西吧，這是你最喜歡的瘦肉粥。”阿華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白哲的臉漲得通紅，邊結結巴巴地說著邊打開了床頭櫃上的飯盒。一股米粥的清香直撲小雪的鼻孔，瞬間她的胃腸開始了蠕動收縮，她感覺自己很餓很餓。望著麵前可愛的大男孩，她淡淡地一笑，便急不可待地吃了起來。
“小強把什麽都告訴我了，他讓我要好好照顧你。這不，他把你家的鑰匙也給了我。”阿華說著就把鑰匙從衣兜裏掏了出來，放在了床頭櫃上。“昨天看到你那個樣子，我真的很難過，我隻是想讓你感覺到還有我可以在你身邊的。”阿華又結結巴巴地說。
“好一個多情的阿華，他竟想用自己的付出來溫暖我。”她的心裏又是一陣發酸，但她卻抿嘴一笑說：“那你就一定要好好地照顧我喲”。同時又抬頭看了阿華一眼，她又一次覺得阿華還真有些像小強。當初她拿著報紙招工廣告到萬家樂麵試，阿華因有事情正好也在任主考官的嫂嫂旁邊。她因不懂粵語而遭拒絕錄用時，是阿華插話說這裏語言交流不多，他可以教她粵語。就這樣她留在了萬家樂，有了這份固定的工作。當時她看著阿華就有現在這種感覺。他們倆倒不是五官中的那一部分像，而是他們同屬於白白淨淨的慈眉善目的那一類人，容易讓人喜歡去接近的而且是不加提防的一類人。阿華的確做了她稱職的粵語老師，他還悄悄地對她說過他喜歡她，她則一直把小她幾歲的阿華當弟弟看待。
“你太太好嗎？”她突然無理頭地冒出這樣一句話，是說給自己聽，也是說給阿華聽。她像在告誡自己，他是阿華不是小強。她也像在告誡阿華，你不可以想入非非。“她也是懷孕三個月了，你要好好待她。”她有點像是在喃喃自語。因為她又冒出了一個念頭，她覺得自己太傻了，如果她早在阿惠之前又懷了小強的孩子呢，如果小強在與阿惠好之前她就懷了孕，被套上了繩索的小強是不是就可以抵抗住了阿惠的進攻呢。“懷了孩子的女人便像是持有尚方寶劍一樣可以威震四方了”，這可不是她的體會，這是她以前從阿華的太太阿明那裏聽到的，而據阿明的說法那又是阿華的大嫂教給她的法寶。
阿華的父母在他小時候就雙雙去世了，他一直是跟著大哥大嫂生活。在柬埔寨戰亂時，是大哥大嫂帶著他一起度過了千難萬險來到了加拿大定居的。他的另一個哥哥和姐姐卻命喪黃泉，所以哥哥嫂嫂對於他既有養育之恩又有再生之恩。哥哥的脾性與他很相似，他們是靦腆文靜不善言辭的人。嫂嫂卻長著相麵書中描寫著的女強人的特點：高鼻梁濃眉大眼闊嘴方臉龐。她掌管著萬家樂的經濟大權，一切的經營運作都在她的操控之下。憑著她既精明又潑辣的個性，萬家樂的確是顧客常滿生意不錯。她又作主將自己朋友的女兒阿明介紹給了不善交際的弟弟阿華。她看上了阿明的精明幹練，認定了她可以成為她的好助手。“圓鼻頭會聚財，圓屁股多生孩”，她在向阿華介紹阿明時就是這樣講的，不知怎的這話後來被餐館的人知道了並一直被大家傳笑著。
讀書並不多的阿明和阿華都各自有著自己本性的特點，但卻是迥然不同的。阿明不但是長了個聚財的模樣，她還有著個理財的腦子和處世的心機。到餐館上班沒多久，便把那裏的經營和財務參的透透地，也把自己小家庭的賬目管得嚴嚴地，她對阿華照顧得可謂是無微不至，她待阿華的哥哥嫂嫂像待自己的父母一樣好。總之，裏裏外外，上上下下，她都可以打理得周周到到。是她曾經跟她小雪講過結婚後有兩件事情她是一定要抓緊的，一是趕緊生孩子抓住丈夫的心，二是把錢抓住讓丈夫沒法長外心。雖然是開玩笑，也足見她的精明之處。阿華自己卻是非常不願意在餐館做事，也不在乎衣袋裏的錢多錢少，現在有了阿明替他掌管著家裏的一切事物，這正和他意。他說他最想做的事情是開上一條漁船在大海上捕魚，或者是做個護林工伐木工在大森林裏轉悠。但他現在隻能是老老實實地跟著哥哥開餐館，他要聽從哥哥嫂嫂的安排，別無選擇。
從這時起，他們的心裏居然有了這樣一個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這就是小強的那一句托付的話。而那一句話又進一步將他們倆的心時時撥弄著，似明似暗，若明若暗，象兩朵溫柔的燭火在跳躍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