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飄塵

一生豪情掃江湖,劍氣曾為社稷初。飄落米國不老心,塵埃散盡無漢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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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林斯頓車站(二)

(2015-11-25 15:07:28) 下一個

一劍飄塵

(二)

他在車站的星巴克買了一杯Frappuccino。這是他的習慣,連星巴克的那個肥肥的墨西哥裔的女店員都知道:他不在乎是Mocha還是Java Chip,隻要不是Caramel就可以。

“先生去紐約?”墨西哥店員一邊收錢,一邊笑容可掬。他總是給2元的小費,對於一杯咖啡來說,這算很好了。

“啊,是。有個臨時的派對。”

他拿著那杯Frappuccino,充滿了白色的泡沫,這讓他看起來,比他的實際年紀要顯得頑皮。或者說,這樣一杯充滿泡沫的冷咖啡,與他西裝筆挺的穿著非常不相配。

不知道從什麽是開始,他習慣了穿西裝打領帶的生活方式。與其說這是他職業生活的需要,倒不如說已經成了他的皮膚。在紐約這個大都市圈,服裝就是人們的皮膚。雖然說,美國的法律嚴格禁止膚色歧視,但是,沒有禁止服裝歧視的規定。

站台上人很少。下午去紐約方向,是與交通高峰期相反的時段,總是這樣寥寥的人。他保持著一貫的穩重步伐,爬上台階。抬頭之間,見到了她。他的眼睛突然一亮,因為在這秋天的普林斯頓車站,她就像是……

他一時想不起應該用什麽詞匯形容她。他的生活中並不缺乏漂亮女孩,相反,他隻覺得太多。但是,她卻並不隻是漂亮。

美國人用“化學反應”形容男女之間來電的情況。他覺得這真是非常好的形容。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產生對的感覺。這實在是隻能用化學反應形容的一種機遇。顯然,他有了這樣的化學反應。

火車到。

她感覺到他的存在,就在身後。這種敏感,已經成了她的直覺。她的身體就是測試男人視線的溫度計,即使穿了衣服,也擋不住。從中國,到美國,這種直覺從來沒有誤導過她。她上車,找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果然,他坐到了她的身邊。雖然,就在不遠處也有空位。

她取出耳機,聽音樂。

在這趟通勤在紐約和普林斯頓之間的火車上,充滿了他這種裝束的男人。她知道,他們都是職業人士,比如,銀行的職員、律師、公務員。他們都是在紐約工作,卻住在新澤西的通勤族。在這段往還的日子裏,她已經厭倦了被這些人的騷擾。上周在紐約來普林斯頓的列車上,還有一個白人小夥子,給她塞了名片。她接過來的時候,看到他的手都在抖動,而他的公文包擋在腰下。

她看了一下他的名片,是摩根裏斯坦利的Associate(經理)。小夥子和Jack一樣的工作,她想。如果不是已經有了Jack,這個小夥子倒是不錯的考慮呢。不過,到了普林斯頓,她就把那名片扔進了垃圾箱。

晚上的時候,她跟Jack說起這件事情,她故意要刺激一下Jack的嫉妒心。在兩人的關係中,她越來越缺乏安全感。

但是,Jack並沒有表現出吃醋的樣子,卻像發現了新大陸,問:“他的名片呢?”

“扔了。”本來這兩個字,是她演練好了,表達她對於Jack的忠貞:看,我根本就不在乎別人追我呢。所以,她的預想,Jack應該會過來抱著她,親吻她。

但是,Jack卻一聲歎息:“哎,你呀。還是中國大小姐一套。”

“我怎麽中國大小姐了?”她很失望。

“我們現在是在美國,就像是一棵樹,被連根拔過來了。沒有一點的人際關係。他在摩根斯坦利工作,也許,以後可以幫助我在那裏找一份工作。”

她狠狠地看著Jack,覺得他很不爭氣。但是,隻有那麽一下,心卻軟了。同樣是在投行工作,Jack的公司卻是名不經傳的中型公司。作為清華本科,哥倫比亞大學的碩士,他不服氣。她明白。

秋天的新澤西,是最美的季節。大麵積的植被,成了秋天最好的原料,調畫出五顏六色的水彩。無論是離開了紐約,還是離開了普林斯頓,這一路的風景,都讓她賞心悅目。這秋色的濃豔,就如同母親的輕語,滿滿的都是愛意。但是,這次,她很難沉浸在這樣的詩情畫意中。因為,沒有搭訕。

他隻是坐在身邊,拿了本書,閱讀。

這讓她非常好奇,作為盔甲的耳機,瞬間就失去了作用。她偷偷地瞄了一眼,是一本英文書,顯然超出了她理解的範圍。難道自己感覺有誤?不對啊,他直接坐到自己的身邊,比那個投行的小夥子還要自信呢。

當然,比那個小夥成熟。但是,越是這種成熟的男人,越是大膽。夏天的時候,她就在這列車上,被這樣年紀的男人騷擾了。她不是第一次在擁擠的公共交通上被男人騷擾,但是,那個男人的明目張膽,讓她至今想到,還有一點點的驚恐。

他越是沉靜,她越是好奇。一個小時的車程,讓她的好奇心膨脹。而最終,讓她覺得沮喪:哪怕他就是偷偷地瞄自己一眼也好啊,而這,她是一定可以感覺到的。

她不再聽音樂,而是打開手袋,取出手機。這時候,她的口紅跌出來,滾落到甲板上。

他總有了不能置身事外的理由。俯身,揀起來,給她。

“謝謝。”她羞澀一笑,因為自己也搞不清楚,這算無心之失,還是故意的試探。

“不客氣。”他笑了,非常自信的笑容。對於一家華爾街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來說,自信已經成為他的笑容的內涵,“去紐約?”

“嗯。”

但是,他的自信幾乎突然又讓她手足無措了。她很討厭自己這個時候的心態。本來就是與自己沒有關係的路人甲,為什麽一定要患得患失,惹出這樣的麻煩。她轉頭看向窗外,一片楓葉正紅。

“我也是。你住在紐約?”

“嗯,法拉盛。”

“喔,華人區。”

“是的。”

“我叫Tom,你呢?”

“Daisy”

“喔,非常迷人的名字。和你的人一樣迷人。”

他的英語中用了一個單詞fascinating,她卻沒有聽懂。

“你說什麽?”

她這樣倒問,卻讓他心虛起來。他竟然就沒有勇氣再說一遍。他隻是說:“你的名字和你的人很配,也和這美麗的季節很配。”

她有點小得意,得意自己的名字。

他掏出名片,遞給她:“這是我的名片,律師。也許會有可以幫助的時候。”

“喔,謝謝。”她接過名片,莞爾一笑。沒有人能夠拒絕她,這讓她鬆了口氣。這種信心,給她安全感,而特別是感覺到最近,Jack總是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她就更需要這種來自陌生男人的信心。

“你經常這樣搭訕女孩子吧?”心情輕鬆了,她突然露出了自己喜歡突然攻擊的一麵。她可不想讓他有什麽非份之想。特別是,今天是Jack的生日。

想不到她竟然如此咄咄逼人,他猶豫了一下:自己還真是很少這樣搭訕女孩子,但是這樣說,她會相信嗎?

他清一下嗓子:“如果我說,我從來不搭訕女孩子,你相信嗎?”

她笑起來,被夕陽照耀著側臉,真的就和雛菊一樣散發著茸茸的光澤。讓他想起童年的時候,母親攙著自己的手,沿著城牆根的小路前行,一朵野雛菊在城牆的縫隙裏迎風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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