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的自信

前幾天一位老朋友來信，看了我寫的“蛋炒飯”雜文之後，說我這個老頭真的可以了。居然蛋炒飯都可以來個長篇大論。其實當初寫完之後，自己都覺得好笑。蛋炒飯有啥好寫的，不就是雞蛋炒飯，加蔥花。其實我想人上了年紀，隻要不忘記過去，隨便這裏一滴那裏一點的，點點滴滴就匯聚成河了。我自己的感覺就是隻要有個題目，自信就可以寫出東西來。每個禮拜沒事的時候，就想著到底要寫啥。這個禮拜很早就想到自信這兩個字。我絕對沒有意思要說教。事實上，在我的記憶裏麵，第一次被問到自信，是小學畢業後，參加初中聯考的前一天。老師把我們一個一個叫到講台前。他手上有一個鐵皮做成的小夾子。我們站在老師前麵，那個小夾子就夾在我們的下巴。那個小夾子是當年老師騎腳踏車夾褲腿用的。小彈簧非常的緊，夾在下巴有肉的地方，實在很痛。老師就問我們同樣的問題，考聯考對自己有沒有信心。為了盡快解除小夾子的痛楚，大家都說的很大聲，有！說完了之後，甚至到後來，自己根本不知道，自信心的作用到底在那裏。

 

一直到初中畢業，準備高中聯考的時候。我們幾位同學還是天天到學校自修。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討論考??回本校的機率有多大。我說，看看本校直升的同學，就有上百。他們自然不是我們競爭的對象。本校畢業的有四百多位參加聯考。錄取一千多名額。所以隻要大家利用最後一兩個月的時間，拚一下，一定可以考回本校的。同學們聽了我的分析，覺得很有道理。結果我們那幾位到學校自修的同學，全部都考回本校。所以我說自信心，不是靠別人說教，而是注意對事情的分析，然後盡力而為。如果分析的結果，不那麽的樂觀，那就要衡量自己的能力。如果貿然硬闖，可能就變成了自負。所以我常說寧可沒有自信，也不要自負。因為自負的人，的確叫人不敢領教。

 

我的數學一直不好。不好的原因就是根本沒有把基本概念搞清楚。大一決定重考那年，我的重點就是把高中代數搞清楚。結果後來，真的搞懂了。表現出來的自信，連自己都不相信。我會要一起準備重考的同學，提任何問題，我可以立刻回答。結果那年我的代數就考了八十一分（頭一年才考了五十幾分）。現在想想，那種自信心是因為下了功夫以後才產生的。上了大學之後，想到的就是畢業後的出國留學。也許是那個年代的風氣。可是每次想到出國，總是一個想法，別人能吃苦，我也能。別人念出來了，我也可以。現在想想這種自信，實在沒有啥底子。自己從來沒有在餐館打工的經曆。在學校念書也不是皎皎者。憑啥有自信心，到現在也說不清楚。

 

來到美國後，一步一步做該做的事情，很少想到自信。該讀書就讀書，該考試就考試。畢業後就業，也是一步一步走來，似乎跟自信沒啥關係。一直到了87年，我來舊金山開會，住在市區中心。每天中晚飯就往中國城跑。看到熙熙攘攘的老中，心裏想的是，為啥我就來不了舊金山。那麽多人，都在舊金山呆下來了，我也想變成他們的一份子。回去後，沒有多久，果然就有了麵試的機會。也許是想的太久了，最後夢想成真。老婆孩子們，都一再反對搬家。好好的一切都安定了，幹嘛沒事找事。老婆一再警告，需要有一個安定的環境。可是我心裏還是那樣想的，那麽多老中都在舊金山住下來了，我也可以辦到。我想這及時出現的自信心，在關鍵時刻還是起了作用。

 

兩年前開始遊泳，一直在溫度八十七度的遊泳池。每年十二月開始，到三月底，為了保持水溫，遊泳池上麵搭上一個大棚子。因為舒服，我就一直呆在這個遊泳池。三個禮拜以前，有一天突然覺得受不了了。因為頂棚需要充氣，所以窗戶全是關著。一進入，就感到到處是蒸汽，而且氯氣特重。我就要求救生員把窗戶打開。這樣多少可以排除氯氣。可是他們拒絕了。拒絕的理由就是大棚子需要充氣。我開始想到出走到室外的遊泳池。溫度是控製在八十度。以前我曾經試過幾次，都是覺得太冷而放棄。這一次的想法是，遊泳對心髒很好，可是吸到肺裏的氯氣，保證早晚出毛病。那天外麵溫度四十五度，我一下子跳進池中，乍涼的感覺，幾乎離開。可是看到旁邊有那麽多老年人，不是一樣好好的來回遊來遊去。我又想到了，人家可以忍受，我也可以忍受。

 

開始的頭幾次，每次走進大樓，內心總是掙紮到底要不要承受乍涼的感覺。結果，立刻想到，人家都可以，我也可以。就這樣，每天經過大棚子，頭也不回的走向室外的遊泳池。慢慢的終於習慣了，而且覺得自己怎麽就那樣的後知後覺。水溫雖然比較低，但是幾個來回之後，就習慣了。而且室外空氣新鮮，池水清澈。換氣的時候，看到明媚的陽光，真後悔自己沒有早早發揮自己的自信。我一直都是開小車子。那天女兒要我試試她的麵包車。起初還猶豫了一下。可是一想，女兒小小的個子，就一直開大車子。我這個當老爸自然不應該落後。一上車很快的駕輕就熟了。最近決定換車，而且決定要換大車，多年來的猶豫，一掃而空。看看，對自己還是要有自信心滴。人越老，對自己越要有信心，這樣活得才有滋味。共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