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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風從哪個方向來 -41-

(2017-03-01 19:12:31) 下一個

    彭野竟無言以對。

    “老七,你可別發瘋。”班戈很擔心他,說,“那女人都和你睡了吧,可你傷成這樣她半點不心疼,這種女的要不得。”

    彭野說:“我這小傷,不打緊。”

    班戈:“話不能這麽說。再怎麽也是傷,你看看,她心裏……”

    “她心裏沒我,我知道。”彭野斷了他的話。

    班戈一時就無言了。

    隔幾秒,彭野又笑,“我心裏也沒她,不吃虧。”

    班戈:“你這是亂搞。”

    彭野笑著拍拍他的肩:“今天得趕路,下回再來跟你喝酒。”

    **

    彭野回到屋裏,程迦還坐在小板凳上低頭吃麵。

    彭野拉了板凳坐在桌旁看她,她吃得臉頰微紅,額頭冒出細汗。

    見他來了,程迦抬起頭,看四周沒人,說:“你幫我吃點兒。”

    彭野低眉看一眼,有點兒驚訝,程迦居然吃掉了大半碗。

    要知道班戈老婆太實在,彭野吃完一碗都撐得慌。

    彭野有些好笑:“我吃飽了。你得多吃點。”

    程迦有點兒不耐煩:“這一碗相當於那麵館的兩碗。”

    彭野說:“吃不完就放著。”

    程迦抿著唇不吭氣,想了想,有點兒煩躁,又低頭開始吃。

    彭野淡淡笑了笑,說:“沒關係,吃不完就放著。他們不會在意的。”

    程迦沒抬頭。

    彭野伸手過去,拿住她手上的筷子,把碗拉過來,說:“給我。”

    他吃了幾大口,外邊傳來班戈老婆細碎的腳步聲,程迦立即把筷子和碗搶回來,吃掉最後一口。

    班戈老婆進來收碗,靦腆地微笑:“吃完啦?”

    程迦淡淡道:“嗯。”加一句,“很好吃。”

    班戈老婆看她碗裏一根麵都不剩,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兒,把碗端走了。

    程迦有點痛苦地舔了舔嘴上的油,冷道:“我一整天都不用吃飯了。”

    彭野笑一聲:“那敢情好,省錢。”

    程迦說:“走吧。”

    其實她一點兒都不餓,要不是看他要趕路不肯進村子找人包紮傷口,她才不會找這麽個由頭。

    彭野程迦帶滿了水,和班戈家的人告別,啟程回去。

    路上程迦開車,彭野靠在副駕駛上看沙漠。

    程迦問:“你不睡會兒覺麽?我開慢點。”

    彭野現沒什麽心思,說:“等一會兒。”

    兩人有好一會兒都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彭野說:“照這個速度,晚上十一點多能到站。”

    程迦“嗯”一聲,隔幾秒,問:“油夠回去麽?”

    彭野看一眼油表:“差不多。”

    “什麽叫差不多?”程迦問。

    “保險點再加一百的油。”彭野說。

    程迦說:“那就還剩86塊錢。”

    彭野說:“嗯。”

    兩人說話都挺慢。

    程迦打商量:“連續開一天車太累,找個地方住一晚,明天回去也行。”

    彭野說:“嗯。”

    沙漠漸漸遠去,越野車走上類似戈壁的灘路,灰沙滿地,偶有雜草。

    程迦透過車內鏡看彭野一眼,他歪著頭,靠在副駕駛上睡著了。

    窗戶開著,荒原上的風吹動他的額發,他睡顏堅硬而又溫柔,或許在做一個好夢。

    他睡得很沉,一覺睡到下午才隱約有點兒鬆醒的跡象。

    程迦沒吵醒他。

    下午日頭太曬,氣溫越來越高,程迦漸漸有些吃不消。

    好不容易遇到個孤零零的加油站,也不知下一個什麽時候遇到,程迦加了一百的油,給錢時從彭野褲兜裏摸錢,彭野一下就醒了。

    程迦把錢遞出去,回頭看,說:“把你吵醒了。”

    彭野揉了揉眼睛,嗓音有些啞,道:“也該醒了。”

    程迦問:“睡得好麽?”

    彭野慢慢道:“很好。”

    程迦瞅他表情看一會兒,平靜地問:“夢到我了?”

    “……”彭野望向窗外,說,“沒有。”

    “撒謊。”程迦說,“轉過頭來。”

    彭野於是回頭看她,眼睛很黑,不起波瀾。

    程迦看了一會兒,又看向前方:“走了。”

    離開加油站不久,荒漠上出現一小排胡楊林,程迦把車開到一棵樹下,說:“下車休息一會兒。”

    熱風吹得她精神不振,連眼皮都有點兒沉。

    下車到了陰處,程迦脫掉捂出一層汗的衝鋒衣。

    彭野脫了外套放車上,走幾步又返回去,從口袋裏摸出東西握在手裏,神神秘秘背在身後,朝她走去。

    程迦坐在地上,眯著眼抬頭盯他看。

    他走過來,俯身把手遞到她跟前:“看。”

    他手心躺著幾支煙,程迦眼睛微亮:“哪兒來的?”

    彭野笑:“找班戈要的。”

    他另一隻手伸過來,火機在手心。

    程迦點燃了一支煙。彭野拿一支含嘴裏,坐到她旁邊的地上,要去拿火機,程迦卻握住背在身後。

    她笑了笑,輕輕吸燃嘴裏的煙,歪頭湊近他,淺色的眼瞳一瞬不眨。

    彭野於是低頭拿煙對在她煙頭上,吸燃了。

    她這才呼出一口氣,煙霧全吐到他臉上。

    兩人都精神了。

    一根煙完畢,程迦吃了顆彭野拿過來的涼薯,吃完一個覺得涼沁沁的舒服,於是又吃一個。

    正吃著,身後的地麵上窸窸窣窣。

    不知什麽時候,有兩三隻小藏羚來了。其中一隻似乎不怕人類,眼珠亮晶晶的,從樹後探出頭來,湊到程迦腳邊嗅了嗅。

    另外幾隻在不遠處猶豫不前,好奇張望。

    程迦把手裏的涼薯遞給它,小藏羚猛地縮一下脖子,半刻後,又小心翼翼湊過來,剛要聞聞。

    彭野欺身過來,用力敲一下它的腦袋。

    小家夥撒腿就跑,一會兒就消失去了山坡對麵。

    程迦:“你打它幹什麽?”

    彭野說:“別示好,讓它們誤以為人類是友好的。”

    程迦沒說話了。

    陸陸續續抽完幾支煙,彭野站起身,說:“走吧,我開車。”

    程迦把鑰匙遞給他。

    他拿了鑰匙,又拉她的手,把她從地上拉起來。人還沒站穩,對麵灰黃色的山坡上突然出現兩輛吉普,朝他們這兒俯衝過來。

    彭野抓住程迦朝越野車跑,可來不及上車,兩輛車一前一後攔住去路。

    急刹車下,沙石漫天飛。

    彭野清楚這次難逃一劫,他槍裏隻剩一枚子彈,等於沒用,拔槍反倒會讓局勢惡化。

    他迅速給程迦套上衝鋒衣,唰一聲拉鏈拉到頂,帽子遮住她的頭和臉。

    他握緊她的手,鑰匙重回她手心,他在她耳邊極低地說了聲:“玩賽車的姑娘,移庫難不到你。”

    他把她推上車,摔上門。

    他立在車邊,冷靜盯著沙塵散去後湧下兩輛車的團夥人員。

    有一個想發泄昨晚被耍的憤怒,衝上來舉起□□托朝彭野頭上砸去。彭野支撐腿都沒動,原地發力,抬腳一個側踢把他的槍斷成兩截。

    兩個身材瘦弱的拿了繩子,大吼一聲合夥衝上前綁他。彭野抓住繩子一扯,兩人齊刷刷朝他撲過來,一個被他一腳踹開,另一個被他拿繩子繞捆一圈甩撞在車上。

    程迦竄上車,前後兩車的距離遠遠達不到移庫的難度,她幾秒就可以飛馳而去。她迅速坐到駕駛座上,鑰匙入孔,卻擰不下去手。

    他們的目標是她的相機,不是彭野;可她跑了,他們定會惱羞成怒。

    遲疑的一秒間,有人突然拉開車門,抓住她的手往下拖。

    程迦一腳踹他心窩,可他不鬆手。

    她差點兒被拖出去,彭野衝上來握住她的手,一腳踢對方脖子上,把他砍倒在沙地裏。

    “你他媽倒是走啊!”彭野怒目把程迦推回去,甩上車門。

    程迦望著他,驟然睜大眼睛。

    彭野還沒來得及回頭,就靜止不動了。

    有杆槍抵在他脖子上,留著八字胡的萬哥一臉奸邪與憤怒。

    “你他媽跟老子狂!”萬哥一腳踹在彭野腿上,彭野沒站穩,猛地撞到車上半跪下去。萬哥又是一腳踢彭野背上,“再狂啊!”

    有兩人立刻上前拉開車門,把程迦拖了出來。

    萬哥喝道:“臭娘兒們,相機在哪兒?!”

    程迦沒吭聲。

    萬哥皺眉剛要發作,另一對眼兒的瘦子指:“我看見了,車上呢。”

    他去把相機包拿出來,程迦低著頭,眼睛從帽簷上看過去。

    她咬著嘴唇,手指揪起地上的枯草。

    萬哥拿過相機,抬手招呼周圍的弟兄們抬槍對著彭野。

    他也想看看黑狐的真麵目,更想趕在黑狐之前找出照片藏起來,說沒找到,黑狐就走不了了。

    計雲死後,這個團夥他一人管不住。黑狐一走,很多弟兄要麽散了,要麽去投靠別的團夥。他還需要時間立威。

    萬哥打開相機,沒想第一眼就看到女人的豔圖。

    強烈的視覺衝擊讓他渾身燥熱。他摸著下巴咂了咂舌,把女人白花花的照片一張張看完,轉身走去程迦麵前。

    程迦戴著帽子低著頭,彭野的衝鋒衣很寬敞,把她罩得嚴實。

    “小娘兒們挺不配合,啊?”萬哥一把揪住她的肩膀把她拎起來,“我剛問話你啞巴了?”

    程迦垂著眼,無聲無息的。

    陽光明晃晃照在她臉上,萬哥眯起眼睛:“嘖嘖,老子還沒見過這麽白的女人,哈哈,來看看她身上是不是一樣白。哈哈……”

    他伸手去扯程迦衣服,程迦抓住他手指反向一掰。

    萬哥疼得慘叫一聲,他火速收了手,暴怒之下一巴掌扇過去:“你他媽找死呢!”

    程迦摔倒在地,沒有動靜,也愣是沒發出一絲痛呼。

    彭野拳頭上青筋暴起,剛要動作,可滿身的戾氣在又一瞬間狠狠忍了回去。

    程迦被長發和帽子遮住了臉,沒聲沒響,像剛才那一巴掌扇了空氣。

    沒有聽覺上的刺激,萬哥意難平。他甩甩扇得發痛的手,回頭去看彭野來找點兒興致,可彭野也沒任何動靜,看著像不在乎這女的。

    萬哥心頭的毀滅欲消了大半,罵:“真他媽敗興。”

    他轉身要走,目光卻定在程迦的腰上。剛才風一吹,露出一截白嫩嫩水蛇般的細腰,萬哥眼睛直了,看著就想大手掐上一把。

    風吹一閃而過,萬哥看得清清楚楚,那掐手一握的腰上還留著男人的吻痕。

    萬哥的火登時撩了起來,他撲上去揪住程迦的衝鋒衣嘩地撕開。

    程迦咬緊了牙關,沒發出一絲驚叫,抬腳就往萬哥襠下踹,踢個正著。

    萬哥痛得踉蹌後退,吼:“把她摁住!”

    四五個男人衝上去摁住程迦的肩膀脖子和手腳,萬哥捂著襠走上前,火氣爆棚:“老子今天不操.死你!”

    說完舉起一腳,使了狠勁朝程迦的肚子猛踩下去。

    “砰”一聲槍響,萬哥的腳沒能落下。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萬哥握著手腕,整個人滾成一團。子彈打斷他兩根手指,擊穿掌心。

    拿槍對著彭野的那幾人都沒反應過來,彭野幾乎是在半秒內拔槍,撥安全栓,瞄準,爆了萬哥的手。

    刹那間,現場失控。

    所有人驚慌失措,所有槍指向彭野。

    他們不知道彭野槍裏沒了子彈,恐懼著他會繼續開槍。

    他開槍是瘋了啊!

    程迦嘶聲:“彭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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