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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申克的救贖 -5-

(2014-12-27 18:18:01) 下一個
  “當然可以,別緊張。”這時大家看到電影精彩處,開始拍手尖叫起來。

“多久可以弄到?”

“一個星期,也許可以更快點。”

“好吧,”他的聲音透著失望,好像希望我馬上就能從口袋裏掏一張出來給他,“多少錢?”

這次我照批發價算給他。這點折扣,我還給得起;他一直是個好顧客,而且也是個乖寶寶——當博格斯、盧斯特和其他人一直找他麻煩時,我常常懷疑,他哪天會不會拿起他的石錘,敲破某個人的腦袋?

海報是我的大宗生意,搶手的程度僅次於酒和香煙,通常比大麻的需求量還多。二十世紀六十年代,各種海報的需求量都大增,例如,有不少人想要鮑勃·迪倫鮑勃·迪倫(BobDylan),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美國傳奇搖滾民謠創作歌手。、吉米·亨德裏克斯吉米·亨德裏克斯(JimiHendrix),搖滾吉他大師。以及電影《逍遙騎士》的海報。但大多數人還是喜歡女人的海報,一個接一個的性感漂亮海報皇後。

在安迪和我談過幾天以後,和我有生意往來的洗衣房司機為我捎回六十多張海報,大多數是麗塔·海華絲的海報。你可能還記得那張有名的照片,我就記得清清楚楚,海報上的麗塔·海華絲身著泳裝,一隻手放在頭後麵,眼睛半閉,豐滿的紅唇微張,好一個噴火女郎。

也許你很好奇,監獄管理當局知道有黑市存在嗎?當然知道囉。他們可能跟我一樣清楚我的生意,但他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因為他們知道整個監獄就像個大壓力鍋,必須有地方透透氣。他們偶爾會來次突擊檢查,我一年總要被關上兩三次禁閉,不過像海報這種東西,他們看了眨眨眼便算了,放彼此一條生路嘛。當某個囚犯的牢房裏出現了一張麗塔·海華絲的大張海報時,他們會假定大概是親戚朋友寄來的。當然事實上親友寄到監獄的包裹一律都會打開檢查,然後登記到清單上,但如果是像麗塔·海華絲或艾娃·嘉娜這種完全無害的性感美女海報,誰又會回去重新審閱那張清單呢?當你生活在壓力鍋中時,你得學會如何生存,也學會放別人一條生路,否則會有人在你的喉嚨上劃開一道口子。你得學會體諒。

厄尼再度替我把海報拿去安迪的十四號牢房,同時替我帶回一張字條到我的六號牢房來,上麵是安迪一絲不苟的筆跡,隻有兩個字:“多謝。”

後來有一天,早上排隊去吃早餐時,我找機會瞄了一下安迪的房間,看到麗塔·海華絲的泳裝海報亮麗地貼在床頭,這樣他在每晚熄燈後,還可以借著運動場上的水銀燈看著泳裝打扮的麗塔·海華絲,她一手放在頭後麵,眼睛半閉,豐滿的紅唇微張。可是,白天她的臉上全是一條條黑杠,因為太陽光把鐵窗柵欄的陰影印到海報上了。

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九五〇年五月中發生的事,這件事結束了安迪和那些姊妹之間持續三年的小衝突,而他也因為這次事件終於從洗衣房調到圖書館工作,他在圖書館一直待到今年初離開這個快樂小家庭為止。

你或許已經注意到,我告訴你的許多事情都是道聽途說——某人看到某件事以後告訴我,而我再告訴你。在某些情況下,我已經把這些經過四五手傳播後的故事簡化了許多。不過在這裏生活就是如此。這裏的確有個秘密情報網,如果你要保持消息靈通,就得運用這個情報網。當然,你得懂得去蕪存菁,知道怎麽從一大堆謊言、謠傳和子虛烏有的幻想中,挑出真正有用的消息。

還有,你也許會覺得我描述的是個傳奇人物,而不是普通人,我不得不承認這多少是事實。對我們這些認識安迪多年的終身犯而言,安迪的確帶著點傳奇魔幻的色彩,如果你明白我的意思的話。監獄裏流傳的故事,包括他拒絕向博格斯屈服、不斷抵抗其他姊妹,甚至弄到圖書館工作的過程,都帶著傳奇色彩。但是有一個很大的差別是,最後這件事是我親眼目睹的,我敢以我媽媽的名字發誓,我說的話句句屬實。殺人犯的誓言或許沒有什麽價值,但是請相信我:我絕不說謊。

當時我們已經建立起不錯的交情,這家夥很有意思。我還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也許我應該提一下的。就在他掛上麗塔·海華絲的海報五周後,我早已忘記了這整件事,而忙著做其他生意。有一天厄尼從牢房的鐵柵欄遞給我一個白色小盒子。

“安迪給你的。”他低聲說,兩手依然不停地揮動掃把。

“多謝!”我說,偷偷遞給他半包駱駝牌香煙。

當我打開盒子時,我在想裏麵會是什麽怪東西?裏麵放了不少棉花,而下麵是……

我看了很久,有幾分鍾,我甚至有點不敢去碰它們,實在是太美了。這裏極端缺乏美好的東西,而真正令人遺憾的是,許多人甚至不懷念這些美麗的東西。

盒子裏是兩塊石英,兩塊都經過仔細琢磨,削成浮木的形狀,石英中的硫化鐵發出閃閃金光。如果不是那麽重的話,倒可以做成一對很不錯的袖扣,這兩塊石英就有這麽對稱精致。

要琢磨這兩塊石頭得花多少時間?可想而知,一定是在熄燈以後無數小時的苦工。首先得把石頭削成想要的形狀,然後才是用磨石布不斷琢磨打光。看著它們,我內心升起一股暖意,這是任何人看到美麗東西之後都會湧現的感覺。這種美是花了時間和心血打造出來的,是人之所以異於禽獸的原因。我對他的毅力肅然起敬,但直到後來,我才真的了解他是多麽堅持不懈。

一九五〇年五月,上麵決定要翻修監獄車牌工廠的屋頂。他們打算在天氣還沒有太熱時做完,征求自願去做這份工作的人,整個工程預計要做一個星期。有七十多個人願意去,因為可以借機到戶外透透氣,而且五月正是適合戶外工作的宜人季節。上麵以抽簽方式選了九或十個人,其中兩個正好是安迪和我。

接下來那個星期,每天早飯後,警衛兩個在前,兩個在後,押著我們浩浩蕩蕩穿過運動場,瞭望塔上所有的警衛都用望遠鏡遠遠監視著我們。

早晨行進的時候,我們之中有四個人負責拿梯子,把梯子架在平頂建築物旁邊,然後開始以人龍把一桶桶熱騰騰的瀝青傳到屋頂上,隻要潑一點那玩意兒在你身上,你就得一路狂跳著去醫務室找醫生。

有六個警衛監督我們,全是老經驗的警衛。對他們而言,那個星期簡直像度假一樣,比起在洗衣房或打造車牌的工廠中汗如雨下,又或者是站著看管一群囚犯做工掃地,他們現在正在陽光下享受正常人的五月假期,坐在那兒,背靠著欄杆,大擺龍門陣。

他們甚至隻需要用半隻眼睛盯著我們就行了,因為南麵牆上的警衛崗哨離我們很近,近到那些警衛甚至可以把口水吐到我們身上,如果他們要這麽做的話。要是有哪個在屋頂上工作的囚犯敢輕舉妄動,隻消四秒鍾,就會被點四五口徑的機關槍掃成馬蜂窩,所以那些警衛都很悠閑地坐在那裏;如果還有幾罐埋在碎冰裏的啤酒可以喝,就簡直是快活似神仙了。

其中有個警衛名叫拜倫·哈力,他在肖申克的時間比我還長,事實上,比此前兩任典獄長加起來的任期還長。一九五〇年的時候,典獄長是個叫喬治·鄧納海的北方佬,他拿了個獄政學的學位。就我所知,除了任命他的那些人之外,沒有人喜歡他。我聽說他隻對三件事有興趣:第一是收集統計資料來編他的書(這本書後來由一家叫“粉輕鬆”的小出版社出版,很可能是他自費出版的),其次是關心每年九月哪個球隊贏得監獄棒球聯誼賽冠軍,第三是推動緬因州通過死刑法。他在一九五三年被革職了,因為他在監獄的汽車修理廠中經營地下修車服務,並且和哈力以及史特馬分紅。哈力和史特馬因為經驗老到,知道如何不留把柄,但鄧納海便得走路。沒有人因為鄧納海走路而感到難過,但也沒有人真的高興看見史特馬坐上他的位子。史特馬五短身材,一雙冷冰冰的棕色眼睛,臉上永遠帶著一種痛苦的微笑,就好像他已經憋不住了、非上廁所不可、卻又拉不出來的表情。在史特馬任期內,肖申克酷刑不斷,雖然我沒有確切的證據,不過我相信監獄東邊的灌木林中,可能發生過五、六次月夜中掩埋屍體的事情。鄧納海不是好人,但史特馬更是個殘忍冷血的卑鄙小人。

史特馬和哈力是好朋友。鄧納海當典獄長的時候,不過是個裝腔作勢的傀儡,真正在管事的人是史特馬和哈力。

哈力是高個子,走起路來搖搖晃晃,有一頭稀疏的紅發。他很容易曬得紅彤彤的,喜歡大呼小叫。如果你的動作配合不上他要求的速度,他會用棍子猛敲你。在我們修屋頂的第三天,他在和另一個名叫麥德·安惠的警衛聊天。

哈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所以正在那兒發牢騷。這是哈力的典型作風,他是個不知感恩的人,對任何人從來沒有一句好話,認定全世界都跟他作對:這個世界騙走了他一生中的黃金歲月,而且會把他下半輩子也榨幹。我見過一些幾乎像聖人般品德高尚的獄卒,我知道他們為什麽如此——他們明白自己的生活雖然貧困艱難,卻仍然比州政府付錢請他們看守的這群囚犯好得多。這些獄卒能夠把痛苦做個比較,其他人卻不能,也不會這麽做。

對哈力而言,沒什麽好比較的。他可以在五月溫暖的陽光下悠閑地坐在那兒,慨歎自己的好運,而無視於不到十英尺外,一些人正在揮汗工作,一桶桶滾燙的瀝青幾乎要灼傷他們的雙手,但是對於平日需要辛苦工作的人而言,這份工作已經等於在休息了。或許你還記得大家常問的那個“半杯水”老問題,你的答案正反映了你的人生觀。像哈力這種人,他的答案絕對是:有一半是空的,裝了水的玻璃杯永遠有一半是空的。如果你給他一杯冰涼的蘋果汁,他會想要一杯醋。如果你告訴他,他的老婆總是對他忠貞不貳,他會說,那是因為她像無鹽嫫母一樣醜。

於是,他就坐在那兒和麥德聊天,聲音大得我們所有人都聽得到,寬大的前額已經開始曬得發紅。他一隻手扶在屋頂四周的矮欄杆上,另一隻手按在點三八口徑手槍的槍柄上。

我們都聽到他的事了。事情是這樣的,哈力的大哥在十四年前到德州去,自此音訊全無,全家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真是一大解脫。一星期前,有個律師從奧斯汀打長途電話來,他老兄四個月前過世了,留下了差不多一百萬美元的遺產,他是搞石油生意發的財。“真難以置信有些笨瓜有多走運。”這個該死沒良心的家夥站在工廠屋頂上說。

不過,哈力並未成為百萬富翁——如果真的成了百萬富翁,即使是哈力這種人,可能都會感到很快樂,至少會快樂一陣子——他哥哥留給緬因州老家每個還活在世上的家人每人三萬五千美元,真不賴,跟中了彩券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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