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遊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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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利維亞風情(1):在稀薄的空氣中(上)

(2009-09-18 19:43:06) 下一個

玻利維亞風情(1):在稀薄的空氣中(上)

十年前,讀了John Krakauer的那本“Into Thin Air” ( 在稀薄的空氣中 ) 引發了一種衝動去 看一下珠峰 。從那以後,時不時的想著體會一下,然後寫出一篇自己的“在稀薄的空氣中“,當然那一定是“山寨版“的。人家是寫登上世界巔峰後的感受,而我呢,西藏的岡仁波齊山,非洲的乞裏馬紮羅,去珠峰也就是爬個大本營,全都是五千多米而已。終於,一個很簡單,但很明確的想法油然而生,“我要去上一個六千米的,親身體驗一下‘在稀薄的空氣中‘的感覺“。

打開世界地圖,我知道,在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新藏公路上,界山達阪,要過一個大坡就有六千米左右,但那隻是開車而過而已。而在世界上的另一頭,玻利維亞擁有世界上海拔最高的首都拉巴斯(La Paz),海拔3700 多米,它的機場海拔有4200米。不遠處有一座6400多米高的雪白山峰,依利馬尼峰 (Illimani),有如威風凜凜的守護神,默默見證著城市千百年的變遷。Illimani 對於拉巴斯來說就好比是金門大橋對於舊金山。Illimani 在南美土著印第安人Aymara的語言裏是“金色的雄鷹”的意思。也許這是我們這些個想上個高山卻又沒有那能力的凡人所能最接近實現的6000米高度的目標了。


在El Alto俯視拉巴斯,照片後麵的雪峰就是Illimani

為了實現這個6000米的目標,我進行了也許是我有生以來最艱苦的訓練。出發前的三個多月裏,在家後麵的一個小山頭,Mission Peak(780 米的海拔),來回的上下,來回一次六英裏。先是一個星期一次,慢慢的最後加到一個星期三次;先是徒手攀,最後是背著15 磅(兩本電話黃頁再加水)的背包登;先是徒手一個小時15分登頂,最後是背著沉重的背包在一個小時內登頂。訓練的中間還登上了加州優勝美地的Half Dome。出發的時候,我豪氣大發,“給我拿下這6000米!”。

關於技術攀登,用冰鎬(Ice Axe)和冰爪(Crampon)的那種,我是個新手。記得許多年前,我在俄勒岡州的Mt. Hood 參加了一個冰上攀登課。印象最深的是:一個50多度的斜坡上,頭衝下躺在冰雪上,兩腳先讓人家抓著,麵朝天空,手裏抓著把冰鎬,然後兩腳讓人鬆開,自由落體。在下滑的過程中,想辦法自己先轉180度變成頭衝上,然後翻身,不停的用冰鎬往冰上砸,讓自己的下滑速度減下來,最後停住。這是學最簡單的自救。在冰雪覆蓋很陡的斜坡學用冰爪走路,尤其是下坡,人一定不能和斜坡平行,這樣冰爪吃不住冰,人一定要探出去,和斜坡成個角度,看著人好像要飛出去似的,但隻有這樣,腳下的冰爪才能吃住冰,避免下滑。

為了攀登這座山,我必須先適應高度(acclimatization)。到了玻利維亞以後,我盡可能的呆在海拔4000多米的地方,住上四,五天後適應了4000米的高度,然後才有可能在四天的攀登過程中逐漸的達到 6000 米的高度。於是,我安排的線路是:到了拉巴斯後,我先去Potosi(4100 米),看看幾百年曆史的銀礦,然後在玻利維亞的司法首都Sucre(蘇克雷)看看這座玻利維亞最美麗的城市,Ciudad Del Blanco( 白色的城市 ) ,和周邊的一個小鎮,Tarabuco(3200 米),看看Aymara人的集市。最後五天後回到拉巴斯,開始最後的Illimani 衝刺。


玻利維亞旅行線路圖

到了拉巴斯,這是個清涼的早晨。九月份的玻利維亞正是早春,早上的氣溫都在零度左右。從海平麵到拉巴斯的El Alto機場,海拔突升了4000米,走出機場的時候,頭輕飄飄的,心跳加速,仿佛能感受到脈搏的快速跳動。突然到達這樣的海拔,一定要像當地人遵囑的一樣,”Pole Pole(Swahili 語: 慢慢來 )” 。可在拉巴斯,”Pole Pole” 是件很困難的事,你想慢走,可出租車和小巴不答應啊。汽車喇叭鳴個不停,貼著你開。每次過馬路,一路小跑,過完後,心跳的聲音幾乎都能聽到;在這樣的海拔,吃飯也一樣,不能撐著,半飽就行了。就在這樣的環境裏,什麽也不做,四五天後,身體就應該慢慢的適應了。


拉巴斯街景(1)


拉巴斯街景(2)

出發前我聯係了拉巴斯的Travel Trackshttp://www.travel-tracks.com,一個以安排登山,徒步為主的探險旅行社。登Illimani 全程需要四天。計劃的安排是:第一天從拉巴斯出發開車到Illimani的山腳(3900米)需要三個半小時,然後我們走三個小時到4300米的高度紮營(Basecamp),第二天,我們從4300米走到5500米的高度紮營(Advanced Basecamp), 時間大概需要5到8個小時,第三天早上兩點開始攀登,登頂後直接回到4300米的Basecamp,或是3900米的起點(trailhead)紮營,登頂需要6到10個小時,回程再加上6個小時,全程大概是12到16個小時,第四天開車回到拉巴斯。


從trailhead看Illimani(6438m)

我們的團隊主要有七個人,兩個登上向導,Andrews和Palarion, 一個廚師,四個攀登的,英國的Chris和Harriet一隊跟著Palarion,法國的Boris和我一隊跟著Andrews。當然,由於四天的食物,再加上帳篷,登山設備,所有的東西不可能我們七個人全背上。第一天,我們雇用毛驢把主要的東西從3900米運到4300米,我們自己背上自己的,大概每人要背30磅左右;第二天,由於相當辛苦的行程,Travel Tracks安排雇用了背夫,把所有的東西從4300米運到5500米,我們自己隻要背個小包就行了。


汽車到達trailhead,3900米。Harriet(紅帽)和Chris,中間是跟隨了我十多年的大紅背包,大概有30磅重。

第一天的行程很輕鬆,雖說是在4000米左右的海拔,400 米的上升,還有30磅的大背包,但畢竟我們這些個人是有備而來。要是今天還氣喘籲籲,那登頂就別指望了。Boris看上去很強壯,始終走在頭上,在所有的競技運動裏,我早已經是習慣了自己位置:總是“weakest link“。記得那一年登Mt. Hood,一個69歲的老頭和我在一個團隊裏(拴在一根繩子上)。 他剛爬上Mt. Rainier回來,到了登Mt. Hood還是健步如飛。而我呢,登頂後回家,整整兩天小腿不屬於我自己。能有這麽個強壯的搭檔,這時我心裏暗暗高興:“我又不需要跟誰比賽,上到頂,安全回來就行了“。


左邊的是Chris,右邊白褲子的是Boris,紅絨衣的是Palarion。4300米的Basecamp 。


覓食的llama,4300米的Basecamp。

第一天,到了trailhead ,我們稍微吃了點東西。接著就開始爬山,兩個小時多一點,我們前後就全到了營地(basecamp),個個精神抖擻。領頭的向導Andrews大大表揚了我們一番,說,“這速度,你們後天有戲!不過明天起,跟著我的節奏,慢慢走,路長著呢!”

為了盡快適應高度,晚飯前,我和Boris還上了個周邊的山坡。


從驢子上卸貨,4300米的Basecamp。


我們自己支自己的帳篷,專門還弄了個吃飯的帳篷,4300米的Basecamp。


黑衣服的是Andrews,紅衣服的是Palarion,4300米的Basecamp。


夕陽西下,4300米的Basecamp。

Andrews和Palarion是倆兄弟。他們一家兄弟五個,四個是登山向導,一個是徒步向導。他們兩個講了許多的登山中的故事,笑話不斷,我和Chris的西班牙文都不夠好,Boris和Harriet還得給我們翻譯。在吃飯的帳篷裏,我們人手一個大水杯,不停的喝著加糖的coco 葉子的茶,這是適應高度的關鍵。

第二天,在四千多米的高度上,一天裏1200米的上升,這是對人體力極限的一種真正的考驗。看著前麵Andrews和Palarion背著他們20多磅的登山包,緩慢而卻沉穩的步伐,我們個個滿臉嚴肅,一聲不吭的跟著。


上了4300米不久,周圍的山巒就已經是白雪皚皚。後麵的Illimani越看越近,越看越大。讓人intimidating。這種intimidating不是一種恐懼,更多的是一種激勵,一種衝動。


這時往下看著我們走過的路,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4700米左右。我們都走得很慢,但停頓很少。看看Boris,Chris,和Harriet,他們喘氣都很慢,很平穩,顯得訓練有素。我自我感覺也很好。沒有一個人拉下的。


Illimani 沿途的冰川,4800米左右。


背夫們把我們的食物,帳篷往上運。就像在去珠峰的大本營路上看到的,其實當我們在電視上看到那些登頂成功的隊員微笑著對著鏡頭和麥克風的時候,卻沒有想到是,那些在鏡頭後麵,掙著不到20美元一天的工錢,把那些沉重的登山器件背上山的背夫,他們才是真正的幕後英雄。我們穿著Gore-Tex高科技的登山靴,拿著Nalgene的水瓶喝著Energy Boost,背著十來磅的小背包。而那些背夫們,穿著拖鞋,渴了手裏拿塊雪含在嘴裏,他們背著三,四十磅的大背包。把我們的登山器材背上山。


Illimani沿途的冰川,5000米左右。


途中小酣,從左到右,Andrews, Boris, 和Harriet,5000米左右。


行進中的背夫(1),5200米左右。


行進中的背夫(2),5200 米左右。同樣是人,看到那些為了生計,為我們付出的,讓我們體會到旅行中的感動;看到他(她)們那種堅忍不拔的毅力,同時也讓我們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Advanced Base Camp(ABC),Illimani,5500 米。

八個多小時後,我們到達了ABC。這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能看得出,Andrews對我們的體力不是很滿意。他跟我們講他上次帶隊的三個意大利人,他們三個多小時完成了一般人至少需要六個小時的登頂衝擊。Boris第一天一馬當先,今天最後一段,隻見他喘氣聲不斷,顯然體力有點透支。這是我從來沒有睡過的高度。時不時的,我會想起在Lobuje的那個晚上,珠峰大本營下的那個小村莊的廁所邊挖著喉嚨嘔吐的情景。而那隻是在4900米的高度。雖說1200米高度的強力攀登,我的腿還沒有很強烈的反應,但我更怕的是高山反應。

搭完帳篷,吃完飯,我們隻有八個來小時的休息,然後又是近1000米的上升,而且全是冰雪上的技術攀登。從這以上就再也沒有裸露的岩石了。


從ABC看Illimani,頂峰還在近1000米以上。


吃飯的帳篷內,ABC, 5500米。不是我一個人,全部的登山隊員或多或少的都有點氣餒。說真的,那種氣氛很壓抑,我們很少說話,不停的喝水。在搭帳篷的時候,我們看到帳篷前方有兩個十字架豎立著。這時,Chris開口了,“那十字架是墳墓嗎?” Andrews 答道,“是”。“哪那些是職業登山的嗎?”,他的畫外之音是,“有沒有帶隊的也出事的 ? ”。Andrews 答到,“沒錯,他們是自己上去出的事”。Chris 還想再問,我們都笑了。“這個時候,問這些還來得及嗎?“。於是,又是長時間的沉默。吃飯前後短短的兩個小時裏,我出去方便了四次,全是喝水喝的。

六點多鍾的時候,Boris和我早早的進了帳篷,其實誰也睡不著。這時,Boris跟我說,他頭疼的厲害,還得了肚子疼。我把我的Diamox給了他,但也沒有太在意。這種高度,沒病的人緊張也能緊張出病來。輾轉反側,我們熬到早上一點多,徹夜未眠,該出發了。

我們把所有保暖的衣服帽子手套全套上,山上的溫度已經是零下5~10度。穿上五磅多重的登山靴,套上擋雪的護膝(Gaitors)和褲子外麵的保護具(Harness) , 最後套上了冰爪(Crampons)。Andrews把登山用的鐵鎖(Carabiner)掛在我們的保護具上,然後把我和Boris都用繩索連了起來,Boris在前,我在中間,Andrews墮後。我一把冰斧(Ice axe)在手,把頭燈點亮,義無反顧的向著稀薄的空氣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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