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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果-年糕

(2009-01-27 21:48:07) 下一個

 一向和母親的家族親近, 可能和大家族人多來往有關, 也可能和我從小愛吃有關. 記憶裏兒時過年的情形, 除了大年三十家人在一起包油角, 蛋散; 初一一早枕下沉沉壓著露出一角的大紅利是封, 還有就是自初二開年一直吃到到十五元宵從母親家鄉來的年貨和風味年菜.

小時候是個不愛正經吃飯的主兒, 正餐吃的極少, 雜七雜八的各式零食卻寧吃錯, 不放過. 尤愛糯米做的點心, 帶一點點粘牙, 似乎延長了甜香軟糯的滋味停留口中的時間, 總能讓人心滿意足. 方言叫甜果, 也就是紅糖年糕便是其中一樣.

當年紅糖年糕在母親家鄉春節的地位, 就如油炸角之於廣州人春節的角色. 屬於拜年必不可少的手信. 年糕有點象西方聖誕節交換的禮物, 在朋友親戚間傳來換去. 因為母親家裏親戚多, 而她一向待人寬厚, 所以到了春節, 家裏總堆了好多年糕. 有時實在太多, 隻好送掉一部分. 但從我二舅家來的, 絕不會拿去做回禮. 這和我母親一慣的做法相悖 – 她一直是將好東西留著送人, 不好的留給自己. 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二舅家的是不是最好的, 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 它總能鉤起母親對外婆的回憶. 母親總是很仔細的切二舅家送來的年糕, 切下的第一片總要就著光線看許久, 最常說的一句是, 你舅媽做的年糕好, 隻還是不如外婆的, 外婆做的跟魷魚一樣. 我那時是不懂也無心理會年糕和魷魚有什麽關係, 隻見刀鋒緩緩, 年糕片片厚度相當, 金黃剔透,光亮油潤, 香氣濃鬱, 實在誘人, 便手也不洗, 拈起一片, 學母親一樣舉過頭頂, 迷著眼睛裝模作樣的看看, 轉眼就 進了嘴巴. 多年以後, 有機會嚐到正宗的本港生曬魷魚時, 不知道怎麽就想到了久違了的家裏的紅糖年糕片, 頓時明白了魷魚年糕這一說.

外婆和兒子們過的時候, 隻有二舅成了親, 我二舅媽非常潑辣能幹, 因此學到外婆的大部分手藝. 外婆是那一年大年三十晚上去世的, 之前一點征兆都沒有, 一直忙著做年糕, 直到蒸上了氣, 才對兒子們說有點累了, 要睡會兒, 然後再沒起來過. 我對那一年年糕的滋味毫無印象, 太小了. 但卻很清晰的記得後來很多次母親雙手捧出二舅家的年糕時, 那種珍而重之的神態. 那方旁人眼裏再普通不過的紅糖年糕在母親手中仿佛一件失而複得的祖傳寶貝, 甸甸的, 一直沉到人心底去, 變成思念的年輪上又一道新跡.

紅糖年糕真的就和名字一樣簡單樸素. 因為不是時下流行的加煉乳, 椰奶, 紅豆和各式幹果的所謂豪華至尊版. 所以在網絡鋪天蓋地的年糕食譜裏遍尋不獲. 商店裏不是沒有, 而是我被慣壞了口味, 超市裏那種粗製濫造的發財年糕實在沒半分能和我的心頭好相比. 隻好撥電話向母親請教. 電話裏母親很詫異: 你這麽忙還有時間做這個. 我說我就是想吃了, 很想, 一刻都不能等的想. 我想她是笑了, 我也有點不好意思: 現在能讓我這麽想吃的東西幾乎沒有了啊, 所以非做不可.

等從二舅媽那輾轉得來的食譜到手時, 我已經買齊了材料. 根據食譜, 一斤糯米粉, 一斤紅糖用一碗水煮融, 溫熱時和糯米粉混合, 加一點油, 一點陳皮或橙皮, 反複揉和至下垂時如粉條狀, 倒入糕盤蒸至筷子插入出來時不粘黏就大功告成. 非常簡單易做.

我嫌糕盤太傳統, 用了中空帶紋的布丁盤. 起鍋後倒扣於碟, 實在很美. 用相機一頓亂照, 收於冰箱裏. 每次開冰箱都要摁一下, 手感剛剛好, 心裏躍躍欲試. 不過根據母親家鄉的習俗, 年糕一般在初二開年時才切, 所以我也隻好忍到初二, 還好, 快了. 就是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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