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海

    每個人的心裏, 都有一片海.

    生平第一次看見海, 是在深圳的小梅沙。 浩浩然黃綠的一片水， 天上飄幾片淡白的雲。 不是風景畫上那樣藍的天水一色。 可我依然很興奮, 把腳伸進水裏，感受它的清涼. 有遊魚過來輕輕啄你的腳，在心裏升起一種柔軟的感覺。浪微微地撲向岸，仿佛愛人輕柔的擁抱，和吻。 一顆繃得再緊的心，也在這傾述般的海浪聲裏，漸漸鬆馳下來。

    來了美國，住得離海也不算遠。 看海，便成了我定期的一個節目。 隔幾個月就想去一次。如果有一段時間不去，心裏便仿佛少了什麽東西， 失落落的。仿佛戀人離開了你， 你隻看見他漸行漸遠的一個背影。三藩市就在海邊， 可我不大喜歡那裏的海. 大概是因為大城市的緣故。 也是奇怪，海這麽大， 但它卻容不下太多的人。和愛的人看海固然是好，但更多的時候，一個人就夠了。

    由三藩市往南， 沿著一號公路往下開，一直到叫做BIG SUR的小鎮， 是我喜歡的一段旅程。旅遊城市蒙特利和17哩風景點也在這段路程裏。海就在公路右邊的山崖下。日出的時候，大海碧波蕩漾，霞光萬點； 海岸亂石嶙峋，巨浪拍天， 何等的壯觀莊嚴。又有時，海連著山，山把海擋住了，而峰回路轉，海又從右邊冒了出來。遠遠的山上裹一層濃霧，下麵是深不可測的大海。 不覺想起<<長恨歌>>裏的句子：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渺間。突發奇想，如果此刻我鑽進那雲霧裏，是否也會變成一團霧氣，隨風而化。

    聖塔芭芭拉也是頂有名的一個海濱城市， 聖大便座落在這個海灣的一個半島上，非常幽靜的一個校園。 這裏的學生也是相當的有福氣---- 可以每天看海。  三年前，一位多年不見的高中同學從歐洲過來進修，我們開車去看她. 我們沿著海邊走了一個下午。海灘很安靜，隻有潔白的海鷗在水麵覓食，不時發出輕亮的叫聲。 聊著聊著，我指著遠遠的半島對她說，“你看這裏像不像是天涯海角， 沒想到這麽多年之後，我們在這裏見麵了。”同學微笑著答道：“是，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愛海， 最好的便是在海邊坐下來，什麽也不做，什麽也不想。無論你有再深的憂傷，隻管把自己交給這一片蔚藍。麵對著這無邊無際的藍，任何人都會舒展開他的心胸。海是一隻巨手，用它的寬廣和柔軟，輕輕擰開你的心門，把你的煩惱掏出來，融進它無限深廣的胸懷。

    對海的迷戀越來越深。 平生夙願之一，便是賺足夠的錢，然後到各地去看海。想去西澳的柏斯，那片孤獨的大陸，真正的天涯海角。 曾幾何時，和一個人約好了要去那裏相度餘生的歲月，開一家小小的外賣店。日起日落，可以依偎著看海，然後看他畫的畫。現在我們永遠無法履行我們的約定。可是海，它依然在。也要去冬天的蘇格蘭， 在冷雨裏看灰白的大海，聽它的巨浪拍在深深的山崖下。四周是蘇格蘭永遠碧綠的牧場，草地上彌漫著的雨霧，空氣中隱約傳來一個女人的歌聲， 那是我喜歡的ENYA。

    然而最想去的，仍然是熱帶的海灘。可以穿得很少，一頭撲進水裏，和海最親密地接觸。或是在它的身旁躺下來， 望著天上飄過的雲，思想由雜亂到清明，由欲望叢生到無欲無求。終於你睡著了， 醒來後恍如隔世。 隻有海能這樣地滌心蕩肺。它包容一切，它從不煩惱，它也帶走你的煩惱。

    明天又要去看海，滿懷憂傷地去， 平靜地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