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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8-24 19:46:47) 下一個

          兒子十四歲,個子比我高半頭。每次跟我說話時,我需“仰視可見”。有時想親近他,他一步邁出去好遠。於是特別的懷念他小時候的摸樣,他小時候的故事。

 

           想起生他那天把他抱來給我看,我撐著虛弱的身子看他,是一個西葫蘆一樣的頭,頭頂是厚厚的胎脂,紅紅的臉,緊閉的眼睛,張一張沒牙的嘴-----根本不是我心中的美麗寶寶的模樣。於是無力的躺回床裏,心裏卻突然有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一種細若遊絲卻堅韌有力的牽掛,就在這一瞬間從心底生長出來,於是,無論想起想不起,這種牽掛從未消失過。

 

           又想起他能站著卻不能走路的那時候,大概是一歲左右,我和先生把他放在電車站牌下,我們跑到馬路的那端給他照像。他不能走,隻能那麽站著。旁邊人來人往,更顯得他小的可笑。他也不害怕,把兩隻手斜插在帽杉的兜裏,大人一樣等著車來。外婆在遠處大叫說,你們倆,欺負我們小呀,怎麽能把我們一個人放在站台上?

 

          後來他慢慢長大,生命力也強壯了許多。到加拿大後,他先進了歡迎班。歡迎班就是小小聯合國,孩子們來自世界各地,在一起學法語。他的同桌是個白孩子,到現在我們也沒搞清那孩子的族裔和祖國,他們卻能和睦相處,居然還交上了朋友。有一天午休我到學校去看他,見他倆站在操場的一角,笑,然後用手比劃,突然那白孩子跑了,跑幾步回頭對兒子笑,兒子就趕過去,兩個人就嬉笑在一處。

 

           所有這一切,我都沒有像片留在手裏,所有這一切,都是我用眼睛把他們攝在心底。

 

           真正的相片,其實是心靈的底片呀!就象我想起與丈夫第一次見麵時他那雙明亮的雙眼,想起他把衣領豎起來,一隻手推著那輛寶藍色的自行車,想起他在風中吹起的頭發,朝氣蓬勃而青春勃發。二十幾歲時我們相逢,如今結婚二十年了,二十年,我們能留下幾張照片呢?那許多珍貴而難得的時光,都是悄然消失在流逝的歲月深處,是沒有照像機可以拍攝的。

 

       於是明白了歲月之所以珍貴,明白了為什麽白頭偕老之難,明白了舊雨新知,明白了誰有權利對某個人說,你年輕時如何如何。不是每個人都有這樣的權利,隻有在風雨路上患難與共的人,才可能滿懷滄桑的說這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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