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知道的周氏兄弟

我所知道的周氏兄弟

看到悟空網友關於周氏兄弟的文章，引起我對往事回憶。

九十年代初我來到芝加哥。辦我出來的是芝加哥一個畫廊老板。我們是老相識，他父親是國內有名氣的畫家，和我是忘年交。

周氏兄弟到美國芝加哥也是這位畫廊老板發的邀請。當年他邀請了諸位畫家到美國，其中有一位是有名的中年女畫家，作為經紀人他給她找了一位日本畫商，一下子簽訂兩年合約，24萬美金，那是八十年代末，起步很順利。女畫家第二年就在好地段買了獨立別墅。我在芝加哥時經常和朋友去她家玩，派對。

周氏兄弟是有些傳奇色彩的，當年在國內，上海戲劇學院求學時，哥哥帶著弟弟一同上課屬於比較特異的事情。在國內時有些響動，並不屬於特有名氣的畫家。我到了芝加哥時他們兄弟倆已經站穩腳跟了，當時剛買下芝加哥市一處廢舊的劇院（我朋友說，現在看來是一處舊會所了）作為畫室和住所。我住在朋友位於lake shore的公寓。有一天兄弟倆來住處找朋友幫忙，他們受歐洲最有名的畫廊（是經紀畢卡索馬蒂斯等人的畫廊）邀請辦畫展，急著出畫冊。朋友那時已在國內活動，和出版印刷界有關係，所以周氏兄弟找到他，出價三萬美元，印一本黑白高檔畫冊。當時我在場記得很清楚，將近二十年前，兩兄弟的品味確實不俗，畫冊的設計不花裏胡哨，照片一律黑白，很有古典莊重意味，劇院那些高大廊柱和浮雕做畫室背景，給人很高級的印象。當然他們的出價也不低，完全是一樁賺錢的好買賣。

我在芝加哥期間參加過一次畫廊舉辦的畫展，我帶去的幾張畫當然是無人問津了。那位女畫家的畫也遭冷落，之前她還參加過一個韓國畫廊的畫展，也是沒有售出一幅畫。人氣低落了。

女畫家別墅的地下室是畫廊老板的儲藏室，地上堆了很多畫家的有限印刷品，朋友那時經營畫家作品有限印刷生意。我記得有周氏兄弟的，蔣鐵鋒的，羅中立、陳川等人和國內畫家的。他從畫堆裏揀出一張周氏兄弟的印刷品，尺寸約在4英尺見方，他拿了簽名筆在上麵熟練地簽上了周氏兄弟的大名，到畫展上展出。那天開幕酒會駐芝加哥領事王立（力）也來了並剪彩，期間一個氣質不俗白種中年女人和朋友站在周氏兄弟畫前評論了很久。

晚上回到家裏，朋友告訴我那個女人已經決定要這幅畫，5千美元，但是私底下成交，兩頭省錢。過了幾天女商人來把畫拿走了。

現在那幅畫身價應該翻了好幾倍了吧。

幾個月後我離開芝加哥，投奔紐約的朋友。和芝加哥畫廊老板一直保持著聯係，後來他幾次到紐約就住在我臨時租借的房子。那時我感覺他在國內的生意不順利。以他馬虎大大咧咧的作風是不適於精打細算錙銖必較處處陷坑的環境的。

後來據知周氏兄弟的那本畫冊拖延了許久交不出貨，兩兄弟鬧到他府上，揪住他的衣領要揍他人呢。錢不是事，而是耽擱歐洲畫展這麽重要的大事！我最後看到的畫冊是厚厚的硬麵精裝本，淺綠灰色封麵，確實很高級。

在畫圈裏混，不斷聽到某個畫家的得意事，賣得怎樣，畫展怎樣。如陳逸飛者，如丁紹光者，如蔡國強者，都算是風光無限，名氣灌耳了。但我知道中國大陸在美國的畫家真正混得好的，要算是周氏兩兄弟了。早就聽說他們買了自己的莊園，過著真正藝術家的生活，融進美國上流社會。主要的是他們的意識完全藝術化，最懂得商業操作。這和他們熟諳西方文化有關係。他們在我眼裏算得上是真正成功的中國乃至東方藝術家。

我到了紐約，展開一輪新的生活。

六七年前，傳來消息，畫廊老板死於上海，死時口袋裏隻有二十美元。他最初在上海買的兩棟房子都不知去向。據知他身邊最後的一個女朋友是歌劇院唱歌的，後來有熱心朋友去歌劇院打聽，院方說此人早就離職不知去向。他在芝加哥的那套公寓被銀行收回。我記得他公寓牆上掛著有羅中立的一副藏民老漢的頭像，和《父親》一樣的筆觸，一樣的細膩，一樣的風格；還有吳冠中、黃胄的畫作真跡，不知那些畫最後都歸於何處？那些畫依現在的市場價格都應該在上千萬了吧！也是據了解，那些畫很可能在加州一個女畫家手裏。

財產總是和女人有牽連。人生有女人加入固然豐富多彩，但也充滿戲劇線索。

不知道周氏兄弟是否得知當年把他們弄來美國的老板的人生結局，知道了會作何感想？

周氏兄弟成功的因素。除了他們的藝術形式，我覺得心理因素是他們成功的要素。兄弟倆相互依偎共同拚搏，沒有孤獨感，而有充分的理解溫暖，這對於自信心是最充分的補充壯大。我自己的感受，最大的困境不是金錢物質上的，而是孤獨感，沒有人理解。周氏兄弟不會有這方麵的困惑，上陣父子兵是有道理的。一個人是苦鬥，兩個人拚搏的能量就不是一加一而是方程式迸發了。有商有量是能夠激發智慧和勇氣的。

隻有天才是孤軍奮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