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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國遭遇黃牛票販

(2010-07-30 08:32:03) 下一個

暑夏度假,本來應該選擇北方的,但今年美東地區罕見的酷熱幹旱天氣,使東部以外的地區都成了避暑勝地。朋友來電話說:“來佛羅裏達吧,海洋氣候,一天一場雨,比你們那裏涼快,到我的別墅來休憩幾日吧。”。正好,女兒都十歲了,還沒有去過迪斯尼樂園,乘著對米老鼠的興趣還殘存餘溫,趕緊到那裏去兌現美國兒童的夢想。另外,環球影業在奧蘭多的哈裏·玻特冒險島遊樂場剛剛開張,據說耗資兩億,美倫美奐且老少皆宜,是哈裏·玻特迷的神往之地,我們也正好先睹為快。

於是,帶著避暑、休閑、娛樂等多重目的,我們一家向南飛,飛到了佛羅裏達州的奧蘭多市。

走出飛機,舒了一口氣,有了安全的感覺。走出機場,暖風往臉上一湧,才有了到達目的地的感覺,不禁又舒了一口氣,脫口而出:“好一個春光明媚!”,老婆在旁斜了我一眼:“什麽眼神呀?這叫夏日炎炎。”,啥叫老婆呀?老婆就是一輩子給你挑刺的人,盡管蹩腳到季節都弄錯了但好歹也是一種詩意呀,被老婆毫不留情扼殺了。我也斜了老婆一眼,企圖掩飾:“我形容的是心境,什麽眼神呀。”,老婆又斜我一眼,反唇相譏:“我說的也是心境,切。”。咳,如今的男人含蓄得像和春,女人火熱得像盛夏,處處勝人一籌。老婆說:“閑話少說,趁著飛機到得早,趕緊買票去公園,別浪費了一天的春光。”,我借機糾正:“不是春光,是夏光。”。在老婆的陣陣粉拳中,我們驅車前往迪斯尼樂園。

途經一家旅行信息服務中心,我想起來過去曾經在這種地方拿到過優惠,於是停車問價。門口有個很大的廣告牌,99美元玩兩天兩園、139美元玩三天三園的廣告格外顯眼。老婆異常興奮:“就這個了,比網上訂票還便宜。”,我說:“便宜無好貨,說不準有陷阱。”。旅行在外,無依無靠,一旦受騙上當,特別孤單,特別無助。所以我總是多個心眼。一問,果然不是無條件的,需要花好幾個小時參加一個房產促銷活動。這種活動就像傳銷,弄的熱鬧喧天、群情沸騰,頭腦一熱就陷進去了。老婆過去上過這種當,一看這樣的條件就傻眼了。女人一傻眼,我就特別沉著。我說:“我肯定能在別的地方買到便宜的票。”,嘴上瞎吹牛,臉上卻裝著深沉,這個時候老婆特別信我的話。其實我不知道什麽地方能買到便宜的票,但我吹牛的時候,天上總能飄來一片雲彩。這不,朋友的電話來了。

朋友問我到了沒有,今天要到哪裏去玩,買了票沒有。朋友一聽我正在詢票,他說這簡單,加油站就有便宜的票賣,比樂園門口的便宜,而且不需要參加任何促銷活動。我往對麵的加油站望去,果然有“此處出售迪斯尼門票”的標字。心想,在美國銷售點最多的網絡非加油站莫屬,迪斯尼財大氣粗,市場營銷無孔不入到細胞的能力一點也不令人驚訝。

加油站的門口看到一位老頭,頭發花白,雙手交叉抱肩,透過金邊眼鏡的眼睛沒有目標地閑望,一副悠然自得的教授模樣。我們一行進了加油站的玻璃門,他也跟了進來。我們朝售票處的櫃台走去,那個“教授”拉開了櫃台的小門,眼光透過眼鏡的上方和藹地看著我們,笑眯眯地說:“你們是來買票的吧?”,我說:“沒錯。”,他又說:“看你們饒過加油機直接把車停在門口,就知道你們是來買票的。”。接著又熱情地說:“如果你們是第一次來玩,我就給你們介紹下奧蘭多的遊樂三巨頭。如果你們已經熟悉了,可直接在我這裏買到最便宜的門票,三大樂園的票我這裏都有賣。”

在這和藹的“教授”麵前,我完全沒有戒心,何況他主動給我名片、電話、發票,更重要的是他有固定的銷售地點。一切都在光天化日之下,不容置疑。為了更有把握,我用我的手機給他打了個電話,表麵的理由是我們明天還會來買票,先試試電話。藏在後麵的用心是:我有你的電話,如果有麻煩,我隨時能找到你,賴不掉。

買到了票,我們開車直奔迪斯尼樂園。剛驗票進門,“教授”的電話就來了:“進門沒有問題吧?我就是想確認一下。他們的電腦有時候有問題,但我要保證我這裏賣出去的票都有效無誤。好了,祝你們有愉快的一天。”。我想這位“教授”盡職得簡直讓人感動。他最後說:“那好,明天見。”,我才有些釋然,他肯定是想我們明天繼續到他那裏買票,好多拿回扣,多賣多賺。

第二天,我們又在“教授”那裏買了門票,無話。

第三天是我們此行的重頭戲——去環球影業樂園的哈裏·玻特冒險島遊樂場。三家朋友一起去,隊伍浩浩蕩蕩。頭天,我給“教授”打電話,他說真抱歉,這票太熱門,我這裏怕是出不了。我們於是去了附近的另一家門票銷售點,這家看起來更專業,獨立的門麵,裏麵的地圖、旅遊資料應有盡有,縱然是一家正規的旅行社。頭是一個叫約瑟夫的年青人,他說他肯定有票,但頭天晚上九點後票才會送到,當天早上九點前你們來拿票就行了。我留下了我們名字和手機號,算是在他那裏預定了門票。

那天早上一吃完早餐,我們浩浩蕩蕩的隊伍就到約瑟夫那裏取票。他早就把我們需要的票準備好了,我也準備好了現金,一手交錢一手貨。但這時約瑟夫提了個要求:“我給你的票裏有幾張是多日有效的票,但你們隻用一天,今天玩完了後,你要把票還給我。”。從他的話裏,我仿佛悟出了他們這行掙額外收入的門道,他們用相對便宜的多日聯票,分賣給我們這些一日遊的散客,從中賺差價。我想,與己方便,與人方便,互利,我沒有不答應的道理,於是說:“沒有問題。”。他說需要複印我的信用卡作押金。有了前兩天順利遊玩的經曆,我已經相信了他們的正規生意,我也同意了。再說,我的信用卡都有保險,對於不合理的收費,信用卡有權拒付。約瑟夫說:“今天什麽時候來還票都行,晚上十二點前我都在。”,我順便問“你們早上幾點開門?”,“七點我就來了。”,約瑟夫回答。我心想他們夠辛苦的,掙點差價還挺不容易的。

我們滿懷著憧憬奔向哈裏·玻特主題公園。老婆說:“我今天輕裝上陣,不帶挎包也不帶錢包,要痛痛快快地玩一天。”,女兒說:“我早就準備了一個長長的紀念品購買清單。”

驗票進園的時候,麻煩來了:我和部分朋友順利進去了,但老婆帶著孩子攔在了門外。

我回頭看去,老婆拚命給我打手勢,一臉的緊張,嘴裏嘰哩呱啦地喊。由於有欄杆欄著,隔著遠,聽不清她說的什麽。但在同一個鍋裏吃飯久了,她張嘴說的什麽從嘴形上就讀出來了:票不工作。我示意她到其它的入口試試,老婆高舉雙手,肯定是害怕,那舉起的手都在發抖,張開十個指頭,表示兩手空空。

完了,票被沒收了,我買到假票了。

用假錢,不管假錢是怎麽來的,都是犯法的,警察沒收假錢,還要追究用假錢者的責任。我頭大了,他們會不會追究老婆的責任呀?再看那邊的老婆,快哭了。

不行,決不能這樣束手就擒,損失了票錢,我可以做冤大頭,但決不可以承擔責任。想到這裏,我趕緊給約瑟夫打電話,我要把責任引到電話的那一頭,你們要追究責任,你們找電話那頭的約瑟夫好了。撥通了約瑟夫的電話,“嘟嘟”,但沒有人接,又“嘟嘟”了幾聲還是沒有人接,我的頭開始冒汗了,遇到真騙子了。後悔沒有堅持我的謹慎原則,買票的時候沒有核實他的電話號碼。

老婆身上沒有帶駕照、沒有帶錢包、沒有帶手機,本來就膽小的她,心裏肯定更沒有底氣了,這回罪遭大了。我再嚐試給約瑟夫打電話,天上的雲彩飄來了,這回居然通了,接電話的正是約瑟夫本人。我趕緊向老婆示意:冤有頭債有主,我找到那個該死的賣假票的了。“示意”還沒有傳達出去,那邊的老婆和孩子都不見了。我急得向約瑟夫大吼:“票沒收了,老婆被帶走了。”,要在他那裏討個說法。約瑟夫倒是態度和藹:“非常抱歉帶來的不便,但請放心,我做這行做了十幾年了,他們絕對不會對你老婆怎麽樣,她一下就會出來。你們可以在窗口買票,痛痛快快地放放心心地玩一天。晚上回來後,我把票錢都退還給你。”。人家沒有死不認帳,有些出乎意料,盡管對他退款的承諾將信將疑,但此時此刻除了澄清我們的無辜外,好像也做不了什麽。我正在琢磨怎麽樣讓約瑟夫直接跟園方通上話,把我老婆和孩子解救出來,那邊老婆已經出來了,跟我示意“把鈔票送過來”,看來沒有什麽大事,掏錢重新買票就是了。

我通過檢票員把現金送了出去,老婆很快就購票進園了。老婆心情輕鬆,好像沒有受到什麽影響,還多了鳳凰涅磐後的自信。原來她一點也沒有受到非難,而是作為受害者,受到了不少同情,票雖然按規矩被沒收了,但園方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折扣用來重新購票,比正規門票便宜多了。

既然老婆安全地進來了,我就有點得寸進尺,開始心疼為“假票”付出的冤枉錢了。我說:“你沒有向他們解釋你等於付了雙倍的價錢才進來的,讓他們再便宜點?”。老婆不慌不忙拿出一張影印件,上麵複製了沒收的票,並蓋了一個大大的章“非法轉讓票,沒收”。“園方說了,”,老婆得意地說,“憑這個去退錢,如果他們耍賴,園方就叫警察追究他們。”。約瑟夫的票看來是真票,沒收的原因是“轉讓”,而不是真假。約瑟夫也就是一個倒票的黃牛。

晚上,遊園結束後,我們到約瑟夫去拿退款。約瑟夫沒有躲起來,正在從一個遊客手裏回購遊樂園的門票。那個遊客手裏有兩張可以用14天的門票,有事要提前離開,門票還剩兩天的有效期。約瑟夫沒有電腦跟遊樂園聯網,完全沒有辦法驗證門票的真假和有效期,全憑遊客的嘴巴。如果遊客說還有五天的有效期,估計約瑟夫就會付給他五天的錢。我們順利地在約瑟夫那裏拿到了退款,他甚至都沒有看一眼那個“沒收證明”。

我跟老婆說:“沒有想到這是一個有職業道德的黃牛。”,老婆斜了我一眼:“什麽眼神呀?沒有瞧見我們遊客也是有職業道德的?那個賣票的遊客多誠實呀。如果我說十張票都沒收了,約瑟夫沒準把十張票的錢都退給我們了。”,老婆有時候沒頭沒腦的話,卻有著力透紙背的深刻。這裏雖然是個法製社會,但法律外的默契也很自覺規範。實際上警察、遊樂園、遊客和黃牛都在一個潛規則下和諧了。

老婆說:“這種默契需要長期修煉,不是一日之功。”,嗬嗬,老婆再一次深刻的讓我無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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