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女流

你的目光是釘,會令我的麵頰落滿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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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陰的故事

(2004-11-20 21:03:32) 下一個
寫在畢業十年之際

幾天前的一個晚上,接到大學時班長從紐約打來的電話。

第一遍鈴聲響起的時候,我還在沐浴,於是先生借口說我倒垃圾去了,請他過幾分鍾再打過來。自然我在裏間都聽的真切。

果然,片刻之後,鈴聲再次大作,我急不可待地拿起電話。 “你知道我是誰嗎?”聽筒那邊的班長的聲音已經和我能夠激起的記憶差了很多,不過,還是那個調調。

當年就覺得他說話的腔勢油得不行,做事情卻是不差毫厘,心裏是很有些佩服的。“你呀?我們的班長了。”我十分愉快地告知,這種猜人的小伎倆我最熱衷。總是驚得對方一驚一咋的,聽著就讓人高興。

其實我是有備而來,再之前幾天,在多倫多的另一個女同學就告訴了他的行蹤和棲身之所。曾經的伊甸園裏,我是班裏文體委,也算他的領導班子裏的成員。

通常中秋晚會什麽的,他們都給我打下手,各種各樣的瑣屑的事情都提前準備好,以便我這個主持人能夠閃亮登場。

那時候確實是非常喜歡show off的。僅此而言,我是合格的,常常會有很多外班的同學忍不住一起加入進來,有的時候就人員爆滿,仿佛僧多粥少的樣子。
 
有一次,班委召集開會,我們倆來的最早,於是就順著校園大草坪逛了一圈,那是我們直接交談最多的一次,也是絕無僅有的一次。記得談的話題很遙遠,關於宇宙,關於永恒—無論如何,永恒最多是動態的平衡,朝來夕去,潮漲潮落,隻是大海的呼吸,生命的韻律。

大凡失去生命活力的東西,看著與永恒最相似。如此算來,這是第二次長談。整整十年,不通音訊。

此刻,感覺時光一下子就倒流回來,那個不動聲色,留著小平頭的男生,自稱自己現在也是胖了許多—“都是可以想象的。但幸好,我和原來差不多。”我謙虛地自稱。
 
“知道是你,因為我已經收到其他同學的電子郵件了。還想著合適的時候,跟你聯係呢。”

那時候,我的人緣女生中似乎更好,第一年的寒假,對麵寢室的女孩子在新年的賀卡裏有諸多讚美之詞。最有趣的是我們班的團頭是個女生,大家近在咫尺,每天因為上課等各種各樣的關係,要碰N次的麵。有一天,她在百忙之中,竟然給我寫了一封信,逶逶迤迤說了很多。

她是那種心比發細的女孩子,饒是我寫過一些所謂的散文詩,我還是覺得自己太大大咧咧了點的。她的最後署名是“知名不具”。

如今她也在美國,佛羅裏達吧,已經工作數年。記得大學時,有一次,周末無聊,幫她化過一個簡單的妝,未及示人,她就擦掉了,說是不能夠接受那樣的陌生的自己。不知道她現在是否願意多一些新的嚐試和適應?

但她現在隻是終日繁忙,回國探親是抽了項目停頓的間隙。至於生養小孩,在她既成的日程安排裏,到底還是可有可無的,總說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去做。其實看她勞碌了這麽多年,隻是希望她能安靜地坐上一會兒,什麽都不必想。不是什麽我們都必須拿在手裏,什麽都無法放下。但是,怎麽讓旋轉的陀螺停下來呢?她有時候會自嘲地說,這是她的存在方式。
 
班長一圈人這樣數過來,我發現我竟然還記得那麽多點點滴滴的人和事。譬如,我那時總是不能在有限的機時完成我在小型機的編程計算,最後一次,情急之下,我的一個同學H就把他的全部程序拷貝一份幫我交了差,可我還是懵懵懂懂得糊裏糊塗,後來就一直記掛有一天能夠當麵致謝。

這一份長約十年的記掛。我相信他老早就忘了,至少不是因為這件事情記得我的。 據說在紐約工作的班頭和H是在波士頓的一家博物館裏碰見的。也是隔絕十年後,相互都有點不敢相認了。

於是我打趣他,“你們是把你們中大獎的運氣用掉啦。”世界何其之小,走了地球半圈,還能對麵走來,說聲“你好”。

班長打電話前剛和H的一家吃完飯,他們因事在紐約逗留了一會兒。這多少有點讓我驚豔,恨自己不能成行。

還有Y在牛津大學做博士後。他是我們寢室女生提到最多的男生,因為是上海本地人的緣故,幾乎每個人都領受過他的好意。到車站接人,提行李,幫忙買東西,安置床位等等等等,不一而足。後來,他成為我們班的生活委員,每個月都要來我們寢室發飯菜票什麽的,非常的和氣和斯文。到底我們中沒有人有任何非分之想。這樣的話,那年,就有了一個外班的女生搶了先,大家也就是一般一般地拱手相讓了,隻是後來見得多了他和他的女友越來越富態,到底有些惋惜,常要追憶一番當年的少年才俊。

他們應該還是很幸福的,彼此都是如此心滿意足,心寬且體胖。 另一個在歐洲的就是B了。我對他全部的記憶就是一個準黨員,一個非常難得的好人。在我想來,就算裝也難得裝得這麽象吧。記得有一次上課,他正好坐在我邊上,竟然拿起了眼睛擦布擦拭我的眼鏡。他的勤快多少讓我有些難堪。仿佛是自己懶惰的本性一下子就被張揚開來。以後便不得不多陪了幾分小心,時刻注意自己眼鏡上的齷齪,更是怕他看在眼裏了。
 
Z是個兒性子再好不過的男生,有一年,我們起興過聖誕節,差遣他作聖誕老人。他笑嗬嗬地沒有拒絕。然後就是群策群力開始準備道具,帽子,長白胡子還有紅靴子什麽的。白胡子是班上那些學生化的同學從實驗室弄來的長絨棉,然後用鐵絲串起來後彎成的,很小心地掛在耳朵上。最委屈他的是穿的那雙靴子,從女生宿舍撿來的,隻有37碼,可見是真正的小鞋了,從頭到尾折騰了他好幾個小時都沒有抱怨一句。多麽稱職的聖誕老人啊,和他的和藹的笑容。唉,那樣好性兒的男孩子。

在美國倒也曾見過他一次,還是無甚話好說。倒是一種久違了的親切。

曾經的大學生活,還是很輕易地讓記憶流轉,雖然隻能夠年輕一次。但就象滿樹滿樹的梨花開過,仍可以隱約捕捉到那些曾經飄過的芬芳。據說他很快也就要博士畢業了,也許是明年春天?他們突然之間受命開始追蹤我的音訊--我真以為我把自己藏匿起來了呢。

目光久久地停留在“keep in touch”上,是啊,早該如此了,不止是十年之後的今日。 班頭還說起,因為當年每個同學過生日都會收到一件小禮物的,所以他仍留有班級的班誌以及上麵的生辰紀錄。而我所見到班級同學錄中,赫然看到學號一欄,那該是永遠的紀念了吧,況且這些學號是有些來曆的。因為是保送的緣故,我們班的學號都是從2000起頭,委實現在成為一種辨識身份的暗號了。

真正有些心動,為過去的,永不再現的時光。 這樣和班頭點點算算,該有十數人目前僑居海外。也有當年的一半人馬吧。

班頭居然還是孑然一身。他未必是最合群的那種,也未必是目中無人。

我很可以想象他要找一個什麽樣的伴侶。他也應該是知道的。當年我們寢室六朵花,居然悉數外嫁,肥水外流,至今想起來才覺得遺憾,把自己置身於故紙堆裏,“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是了,是了,隻是太遲的時候,都有了些別的況味。

在班頭的關於一個變二,二個變三的愛情,婚姻的神話的驚歎中,我覺得他幾乎在生活的資曆上小了我們整整一輩—再見麵的時候,我們都該轉移話題,談論我們的下一代了吧。

“大家到時候再寄張全家福。就剩下我一個光棍漢啦。”“那你就寄張和你爸爸媽媽的合影吧。”我立即接口打趣他,又覺到底有些過分,“開玩笑,別介意哈。”
 
班頭讀了博士,拿了個專業的MBA,找了一份可心的工作,又不久之後,可以和更多的同學見麵,敘舊。這該不就是十年前的夢想吧?如此說來,也不枉歲月流長,光陰似箭了。

還記得十多年的所主持的中秋晚會上最後一句“願大家記住這良宵美景!”果然,景致不再的時候,我們都十分想念。 那麽,祝福我們大家吧。“老朋友怎能忘記過去的舊情誼。。。。”我們不能,也不想。

10.17.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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