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火雞一族(圖)
翟華 大恩
按大恩寫中國人的路數,我也有言在先,先說幾句。
他把中國人比喻為 “ 火星人 ” 是為了凸顯其不可理喻的一麵。那麽我又為什麽把六千萬法國佬比喻成 “ 火雞人 ” 呢?
法國的象征其實是雄雞。趕上電視上有法國足球隊比賽,我們時常會看見突然場地上突然出現一隻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在場地上裸奔,為法國 “ 三色人 ” (見 “ 好色之徒 ” )搖翅呐喊。那麽,為什麽法國人又會選擇雄雞作國民的象征呢?
據在法國流傳甚廣的一個段子,那是因為雄雞是唯一可以腳踏在糞便裏還引吭高歌的動物。既如此,我不妨略加發揮,就把雄雞變成 “ 火雞 ” ,意思可能更加明了。因為高傲自大的 “ 火雞 ” ( dindon )在法語裏可以轉意為 “ 愚頓 ” ,少林弟子不是把大恩兄弟喚做 “ 大笨蛋 ” 麽?
雄雞和火雞們可能踩的是自己的糞便,但更可能是狗屎。據法國《世界報》報道, “ 花都 ” 巴黎全城狗口大約在 20 萬左右,平均每天留在街頭狗屎大約 16 噸,其中 12 噸由辛勤的阿拉伯環衛工人處理。平均每團狗屎的清潔費大約為一歐元多一點,比發展中國家窮人每天的生活費還要多。至於剩下 4 噸嘛,您猜怎樣?哈哈,在巴黎市民和外國遊客 —— 自然也包括越來越多的火星人 —— 的腳下自然 “ 消失 ” ,帶著懊惱的心境回旅館洗鞋吧。就這麽簡單。難怪英國人經常慨歎: “ 法國是世界上最好的地方,如果沒有法國人的話。 ” 還有的英國人說: “ 你們要看地獄是什麽樣子的,隻要跨過英吉利海峽就行。 ”
趣味小測驗
為什麽法國人說 “ 上廁所 ” 要用複數?
法國人說 “ 上廁所 ” 的原文是 “aux toilettes” 。注意: “ 廁所 ” 這個名詞用的是複數。為什麽呢?記得我初學法語的時候向法國老師追根問底,老師想了想說:語言這東西是約定俗成,有時候是沒有道理的,記住上廁所用名詞複數便是。直到後來碰到一個比利時人,聽他說 “Je vais à la toilette” 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天外有天,但廁所外麵不一定還有廁所,也可以使用單數 toilette 。那比利時小人眯著眼神秘的問: “ 你知道為什麽法國人一定要說 toilettes 嗎? ” 讀者朋友,您猜得出來嗎?(參考答案見下頁)
英國作家西奧多 · 澤爾丁在《法國人》中說: “ 法國人常常覺得自己得不到外國人的理解,得不到充分賞識和喜愛。這種感覺很有道理。毫無疑問,外國人喜歡法國這地方,喜歡這個美麗的國家,但是,總的來說英國人差不多有 2/3 到過法國,但是隻有 2% 的英國人說他們喜歡法國人 ” 。 .....“ 但是法國人的幽默在國外沒有法國菜、法國酒或者法國人溫文爾雅的風度那麽出名。我想知道為什麽會這樣 ....” 。
在一定意義上說,我的這本書就是在演繹法國幽默,告訴中國讀者為什麽法國人會這樣,而沒有批評法國的意思。其實,在中國人的心目中:埃菲爾、香榭麗舍、香水、情人、奶酪、冷淡、遲到、不說英語,組合在一起就是法國人的法國。我也力圖在本書裏向讀者描述一個真切的法國,一個中國人眼裏的法國。
最後需要說明的是,法國人大恩在寫中國的時候,每一章的末尾都勉為其難地說了幾句 “ 正經話 ” 。由於我寫法國人的部分整篇都是正經話,所以特意在每一章裏都出了看上去不大正經的趣味小測驗,來考考讀者對法國文化領會的程度,參考答案附在每一章的末尾。另外,我準備了一份《中法文化對比清單》作為本書的附錄二,與大恩的《老外完全生存手冊》(附錄一)相呼應。
趣味小測驗參考答案
為什麽法國人說 “ 上廁所 ” 要用複數?
按照比利時人的說法,法國人說 “ 上廁所 ” 要用 “ 廁所 ” 這個名詞的複數,是因為在法國要連續找好幾個廁所才可能找到一個幹淨的。
二、不解之惑(圖)
翟華 大恩
我是 1984 年 7 月 1 日 到法國的,在巴黎沒有落腳直接到巴黎北邊不遠的小城貢比涅( Compiegne )去參加法語強化培訓班。貢比涅這地方很有名,是因為這裏有一列火車車廂非常有名。第一次世界大戰法國算是戰勝國(據說那是法國打的最後一次真正的勝仗), 1918 年 11 月 11 日 ,就是在這節車廂上與德軍的敗將簽了停戰協定。到現在 “ 一戰 ” 停戰日還是法國人的 法定紀念日。我們到了貢比涅沒幾天,校方就租了大巴把我們一幫中國留學生帶去參觀貢比涅森林雷道車站的福煦元帥車廂 ( wagon du Maréchal Foch )。雖然大戰過去 70 多年了,撫今追昔,陪同我們的法國人依然流露出戰勝者的驕傲。我突然想起在《第三帝國的興亡》那本書裏看到過,二戰之初德軍攻陷法國,為報一箭之仇,逼著法軍敗將於 1940 年 6 月 22 日 在貢比涅車廂的同一張桌子上簽了投降協定。想到這裏,我問一起來的法國老師呂克: “ 第二次世界大戰開始的時候不是也在這個地方簽了停戰協議嗎?怎麽沒有說明呢? ”“ 是嗎?! ” 呂克老師看著我,臉上露出疑惑的表情,不知道是他不知道,還是不知道為什麽我知道。
法國人對中國人的疑惑還多著呢,我歸納了一下,按中國人習慣湊它十條,寫將出來,僅供參考。如有雷同,純屬意料之中,讀者盡管對號入座無妨。
你最驚訝的事情是什麽?
到了法國,剛結識的法國同事、同學、朋友還有老師最喜歡問的一個問題就是: “ 你到了我們國家,最令你震驚和奇怪的事情是什麽? ”
如果讓我以誠實的態度去回答這個問題的話,那答案應該是:這裏的一切和我的想像差不多,都在意料之中,沒有什麽令我震驚的。原因很簡單,今天的中國人通過報紙、電視、電影、因特網等媒介對西方的政治、文化、生活有翔實的了解,來到國外,除了一時語言還有所不適應以外,真的怎麽也體會不到法國人口中的 Choc culturel ( “ 文化休克 ” 或者 “ 文化震撼 ” )。許多法國朋友對這樣的答案自然很不過癮。以他們對中國的了解,覺得你們來自 “ 黃土地 ” 上,至今還 “ 大紅燈籠高高掛 ” 的窮鄉僻壤 “ 活著 ” ,乍一到我們這燈紅酒綠的發達世界一定覺得頭暈目眩,感觸多多,怎麽會不受到震撼呢?!
到底怎麽跟這些老外才能解釋清楚呢?我說,百聞不如一見,你們最好還是到中國來看一看吧,看看今天的中國是不是令你們震驚,看看中國人是否依然纏足、留辮子。還有一句話,我要對張藝謀、陳凱歌等國內的電影導演大師們說,我們也不妨拍一些反映中國人現代生活的大片拿出去,拿不拿 “ 奧斯卡 ” 或 “ 金棕櫚 ” 之類的國際大獎倒在其次,關鍵是給我們中國人 “ 討一個說法 ” 。
北京什麽時候 “ 改名 ” 的?
我還要為 “ 北京 ” 討一個說法,因為總是有法國人還有其他外國人問: “Pekin” ( “ 北京 ” 的在英、法文中的通常拚法)什麽時候被改成 “Beijing” ( “ 北京 ” 的漢語拚音,現已經成為國際上標準的拚法)的?對這個問題,我總是胸有成竹地答道:北京就是北京,從來就沒改過名(至於北京在民國那時候叫 “ 北平 ” 的曆史就省略不講了,免得把人家搞糊塗了),隻是拚音的方式由不倫不類的英國韋氏拚音改用標準的中國漢語拚音。就像印度的孟買市,英國人叫它為 “Bombay” ,現在印度人也改寫為 “Mumbai” ,更接近當地人發音。
一般老外聽到這裏,隻有點頭稱是的份,再不多問了。可是法國人就是法國人,就是有點文化。那次,一位略通漢語的法國人接著問:那為什麽 “ 中國 ” 不用漢語拚成 “Zhongguo” 在國外通用呢?我一時語塞。是啊, “ 中國 ” 在英文裏是 “China” (發音 “ 查埃那 ” ),在法文裏是 “Chine” (發音 “ 士因呢 ” ),在阿拉伯語中是 “ 思因 ” ,在泰語中是 “ 今 ” ,還真就是沒有叫 “Zhongguo” (中國)或是 “Zhonghua” (中華)的。不過不要著急,將來台灣回歸祖國,統一以後的中國的外文名稱說不定就叫 Zhongguo 。外國人最好現在就開始練 zh 、 ch 、 sh 的發音,免得到時連中國的名字都叫不出來。
狗肉好吃嗎?
剛到巴黎時,有法國人問:你喜歡吃狗肉嗎?我那時初出神州,還不是很世故,不知道這是一個陷井:不論我怎麽回答,我都承認了吃狗肉這個事實,而這正是他想達到的目的。
在這些法國人看來,狗是人類忠實的朋友,你們怎忍食而啖之!?不過,我很難告訴外國人,盡管狗可以看家護院,也會搖尾乞憐討人喜歡,但是它們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地位卑微。首先, “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 來,而且有些 “ 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 ,有時用 “ 狗皮膏藥 ” 誆人,有時用 “ 狗尾續貂 ” 以次充好。一來二去, “ 狗 ” 字成了罵人的字眼,一直達到 “ 狗血噴頭 ” 的地步。比如為有權有勢的惡人出主意做壞事的幫凶,被稱之為 “ 狗頭軍師 ” 。他們 “ 狗仗人勢 ” 、 “ 狗改不了吃屎 ” ,做起壞事來 “ 狗膽包天 ” ,窮凶極惡時還可能 “ 狗急跳牆 ” 。但這些 “ 走狗 ” 一般都沒有好下場,早晚會成為失魂落魄的 “ 喪家之犬 ” 。
其實,法國人雖然不吃狗肉,但對狗( chien )同樣也有許多不敬之詞。法語形容對人刻薄,就是 être chien avec quelqu'un (像狗一樣待人)。法國人碰到倒黴事,會不由自主地埋怨 nom d'un chien (糟糕,撞見狗了!)。形容毫無用途的東西就說 pas bon à jetter aux chiens (扔給狗吃都不配)。類似的法國俗語還有很多,比如天氣不好是 temps de chien (狗天氣),說某人職業不好就是 métier de chien (狗行當)等等。
在這種文化背景下,必要時嚐嚐鮮,吃點這 “ 狗東西 ” 的肉也算不上什麽吧。遇到這樣的問題,我也曾經嚐試著辯解一下。第一:韓國人吃狗肉,我們從他們哪裏學來的。第二:我們不是什麽狗都吃,隻吃一種肉狗,類似家養的豬兒、羊兒什麽的。當然我們中國人心理明白,不光是狗肉,我們其實什麽肉都敢吃。正所謂 “ 帶毛兒的不吃撣子,帶腿兒的不吃板凳,帶翅膀兒的不吃飛機 ” 。不信打開《新華詞典》,查查有關動物的條目,什麽動物可食,什麽動物可入藥,什麽動物皮毛名貴,解釋得一清二楚。這當然要內部掌握,在老外麵前千萬不要誇耀魚翅熊掌燕窩,免得擔上虐待動物的罪名。
用筷子怎麽喝湯?
法國已故著名作家羅蘭 · 巴爾特在談到中國人筷子時認為,筷子不象西方餐具刀、叉那樣用於切、紮、截,因而 “ 食物不再成為人們暴力之下的獵物,而是成為和諧地被傳送的物質 ” 。許多老外下功夫練習使用筷子,到了中國餐館就拒絕用刀叉,說是不使用筷子就吃不出中餐的滋味。可是有一件事許多法國人始終搞不明白,那就是用筷子怎麽喝湯?我在格勒諾布爾市念書時住在奧林匹克村,那裏管房子的一個法國老頭自作聰明地說一定是有一種像吸管那樣的筷子,平時夾菜吃飯,喝湯的時候就放在嘴裏吸。我告訴他們,中國人喝湯的時候把筷子放在一邊,或用勺子喝,或端起碗喝。法國人聽了似信非信:就這麽簡單?
看著法國人的反應,我不禁想起自己在法國餐館吃烤雞的經曆。那次我點了半隻雞,結果真就上來一隻從胸部劈開的烤雞,帶著一隻翅膀一隻腿。我拿著刀叉開始下手,先把雞大腿割了下來,然後又小心翼翼地用叉子固定住雞腿,上刀縱向切割,不料雞腿在光滑的盤子上移來移去,就是切不下來一塊肉來。無奈之中,看看臨座的法國人,驚訝地發現其中一位手持雞大腿在嘴裏啃呢!嗨!就這麽簡單。
哪個是姓,哪個是名?
對我們中國人而言,姓在前名在後,很符合邏輯。而法國人則不然,要先說名字(法文 pr énom ,即放在前麵的名字),然後再說姓(法文 nom )。所以老外見了中國人的名字,不知所以然,往往要問:哪個是姓,哪個是名?回答當然是:我的前麵的名字是姓,後麵的名字是名字。別看這麽簡單,用法語解釋可就羅嗦了,那就是中國人的 “ 前名 ” ( prénom )其實是 “ 姓 ” ( nom ),而姓後邊的字其實就是法國人意義上的 “ 前名 ” ,聽明白了嗎?如果法國人還是不明白,我一點都不奇怪。那次看法國報紙關於中國的電影報道,文章中一口一個 “ 藝謀 ” (張藝謀)、 “ 俐 ” (鞏俐),中國人看得有點肉麻:這 “ 俐 ” 字是外人能隨便叫的嗎?所以現在好多中國人出國後自報家名時幹脆把姓名顛倒,比如筆者名字就成了 “ 華 · 翟 ” 。古人雲: “ 名不正則言不順,言不順則事不成 ” 。怪不得我出國多年,還沒有發達起來,原來是名字的順序在作怪。
趣味小測驗
法國 “ 老百姓 ” 的來源
中國人的名字或多或少都有講究的,那些略通中華文化的外國人也總喜歡問我們的名字是什麽意思。我總是不厭其煩地解釋,我名字中的 “ 華 ” 字,既有 “ 高貴 ” 意思,也可指 “ 中國 ” (至於我姓的這個 “ 翟 ” 字,除了說明我爸爸也姓翟以外,也就沒有什麽別的意思了)。這些法國人聽了往往先嘖嘖稱奇,然後頗帶一點遺憾的口氣說,我們法國人的名字除了能大概其辨別出男女以外,實在是沒有什麽別的太多的意思了。不過,西方人的姓有時倒是有意義的詞,據說與他們祖上的長相、住所或職業有關。我認識的西方人中,有叫 “ 大個子 ” ( Legrand ) “ 農夫 ” ( Farmer ), “ 自由人 ” ( Freeman ,叫這個名字的人很可能是個黑人,祖上是被解放了的奴隸), “ 洋蔥 ” ( Onions )的,甚至還有叫 “ 屠夫 ” ( Boucher )的。七十年代末,美國總統卡特的新聞發言人叫 “ 說話 ” ( “Speaks” ),名副其實。
我有一位法國朋友,現在連他的名字都想不起來了(大概是 “ 皮埃爾 ” 或 “ 保羅 ” 中的一個吧)。可他有一個奇特的姓叫 “Toutlemonde” ,也就是 “ 隨便什麽人 ” 的意思,名副其實的 “ 老百姓 ” 。請猜一猜這個名字的可能來源。
(參考答案在本章末尾)
你不高興嗎?
記得那次去法國,在戴高樂機場有法國朋友來接,張牙舞爪,連親帶吻,誇張的動作好象幾輩子沒見麵。同時來接機的還有在巴黎的中國同學,老鄉遇老鄉,雖然是兩眼淚汪汪,但僅僅是握握手而已,臉上卻平靜如水,絲毫看不出心靈的波瀾。
法國朋友看見這場麵,不解的問: “ 你們久別重逢不高興嗎? ” 唉,怎麽跟他們解釋呢?中國人說 “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 ” ,主要指心情的愉悅,而不是嘻嘻哈哈的外在表現。咱中國人無論是心潮澎湃,還是蕩氣回腸,大喜大悲要麽放在自己心裏,或者擱在肚子裏,保持一副 “ 撲克臉孔 ” 。表情的謹慎其實反映我們中國人保守的處事哲學。在國外的中國人大多謹小慎微,克勤克儉,既不主動融入當地社會,也不會惹事生非。當然,凡事總有個例外。我的一位中國朋友愛說愛笑,表情發達,雖然也是黑眼睛、黑頭發和黃皮膚,但是總是有法國人打聽她是哪國人:美國人還是拉美哪個國家的印第安人?是中國人?不像,太不像了。
你有沒有 “ 關係 ” ?
中文 “ 關係 ” ( guanxi )一詞已經成為打入西方語匯的少數中文詞之一。有一次我在一家出口公司申請職位,公司人事主管以神秘的口吻問我 “ 在中國有沒有 ‘ 關係 ’ ? ” 實際上,西方人與中國人一樣講究關係。法語裏有一個詞叫 “Piston” ,原意是 “ 活塞 ” ,也許是由於其疏通和推動的功能,後轉意為俗語的 “ 門路 ” 、 “ 照顧 ” 的意思,其實就是 “ 關係 ” 。我們熟知的許多法國大腕影星(如阿蘭 · 德龍、傑拉 · 德帕迪約)的第二代,靠了 “ 活塞 ” 的作用,都能當個二、三流的演員。有了這些例證,我時常與法國人抬杠,你們總是說中國的 “ 關係網 ” 如何如何,你們自己想想,西方不是一樣要有關係嗎?大部分洋人聽了,還都點頭承認,最多加一句: “ 但程度不同 ” 。隻有一次,一位當地華人試圖說服我中國人所說的 “ 關係 ” 和西方人心目中的 “Relation” 還是不一樣。怎麽不一樣呢?他舉了個例子:假設比爾 · 蓋茨(微軟公司老板)介紹一個年輕人到另一家電腦公司去工作。如果這是家法國公司,那麽那法國老板可能會想蓋茨介紹來的人,素質一定不錯,留下。如果這是家中國公司,中國老板會想這可是蓋茨介紹來的人,我不雇傭他豈不是太不給人家麵子了嗎?仔細捉摸一下,這位華人說得也不無道理。
為什麽中文這麽難?
許多法國人對中國文化感興趣,想學中文。但是往往練了一會兒 “ 媽、麻、馬、罵 ” 以後就有點泄氣: “ 為什麽中文這麽難 ?” 中文對西方人來說有點難不假,但更要命的是西方人學中文有嚴重的心理障礙。在他們的語匯中,往往用 “ 中文 ”(chinoiserie) 這個詞泛指不可理喻之事、或看著新鮮但又沒有多少實用價值的東西,簡言之任何晦澀難懂的事都可以用這個詞形容。在法語裏還有一個常用詞組 “A la Chinoise” ,直譯是 “ 按中國方式 ” ,轉意是 “ 複雜的、難學的、不可思議的 ” 。更可氣的是,西方有人新引進了 “ 中國餐館綜合症 ” 一詞,說是吃了中餐以後會發生四肢麻木、頭疼、心顫等症狀。記得我在法國讀書時一次考試,卷子發下來後,隻聽旁邊的法國同學嘟囔 “Oh la la, C'est du Chinois” ( “ 哇,這簡直是中文! ” )。我聽了以後很不舒服,話中有話地回了一句: “ 可惜這不是中文 ” 。
你會功夫嗎?
走在法國的街頭,尤其是在外省的鄉下,時不時會有大人孩子衝你喊一聲 “ 柯尼奇哇 ” (日語:你好),這是因為現在中國人出國也是西裝革履、脖子上吊一隻照相機,與日本人大同小異。還有的時候,他們會莫名其妙地突然衝你劃拳踢腿,嘴裏含混不清地說: Kongfu (功夫)或者 Jackie Chang (成龍的外文名)。原來這是些功夫愛好者,想與中國人交流一下體會。一旦聊起來,他們第一個問題就是: “ 你會功夫嗎? ” 對這類問題,我往往也照貓畫虎地比劃一下拳腳說: “ 你會的那點功夫我也會。再多點我就不會了。 ” 。但是不管你怎麽解釋,在許多法國人眼裏,中國人從小就練功夫,雖然不一定能像成龍那樣飛簷走壁,但是對付個把地痞流氓還是綽綽有餘。有一次我和一位法國人一起到非洲的坦桑尼亞出差,晚飯後想在達累斯薩拉姆的街頭遛彎。出去之前問旅館服務人員外麵治安如何,有沒有危險。那黑人看看法國人,露出幾許焦慮,又看看我,露處微笑說:
“ 有你在就不危險。 ”
哈哈,因為老外都認為中國人個個功夫了得,惹不起。
你學了幾年法語了?
每次認識一位新的法國朋友,三句話以內必然要被問到這個問題: “ 您學幾年法語了? ” 這個問題回答得多了,我也多少體會出了法國人的用意。法國人這個問題的潛台詞是:我聽出來了,你是外國人,你的法語還不夠好,所以打聽一下是否是初學。如果你已經在法國待了 10 年以上,還不幸被問到這個問題,那就說明你的法語說得依然不到家。
其實,我並不責備法國人的苛求。我的法語今天能說得以假亂真,全憑法國人的 “ 嚴格要求 ” 。一位漢學家從自己的經曆得出結論,外國人學不好漢語跟中國人的態度有關。假如一個法國人結結巴巴說一句: “‘ 窩 ’ (我)-是- ‘ 發 ’ (法)國- ‘ 任 ’ (人),認- ‘ 失 ’ (識)-你- ‘ 狠 ’ (很)-高-興 ” ,百分之九十九的中國人都會客氣地稱讚他說: “ 你中文說得真好 ” 。因為中國人似乎覺得 “ 哎,反正是外國人,能說成這樣就不很錯了 ” 。這一寬容不要緊,外國人的中文水平就很難再進步了。
本章趣味小測驗參考答案
法國 “ 老百姓 ” 的來源
我的朋友 Toutlemonde 先生的祖上要麽是遊手好閑的人,要麽就是長的特一般吧,所以取名 “ 隨便什麽人 ” ,成為名副其實的 “ 老百姓 ” 。
三、語言誤會(圖)
翟華 大恩
初到法蘭西,不論到那裏,好奇而又自豪的主人總是要問:你是怎樣決定要學法語然後到我們法國來呢?言外之意,也是問為什麽不像大多數中國學生一樣學英語到美麗的阿美利加去。我無言以對。說起來誰也不信,我既沒有選法語也沒有選法國,是祖國選了我到這裏來。記得我 1983 年大學畢業那年,參加研究生考試。成績最好的學生被選為出國預備生,有 去美國的,也有去朝鮮、荷蘭、新西蘭的,也有象我一樣被通知去北京語言學院學法語。法國主人還不甘心: “ 那麽來法國你其實還是很高興吧! ”
我真的很高興。法蘭西文化博大精深,法語如歌如泣般的美麗,我三生有幸。在法國多年,深刻體會到文化不同會造成語言習慣的不同,我就曾遭遇了不少大大小小的誤會。
“ 翟華 ” 怎樣變成了 “ 於阿哉 ”
我的名字 “ 翟華 ” 二字,在法國不很幸運。法國人的舌頭加喉嚨根本不會發 “ 之 ” 這個音,因此我的姓便被念成 “ 哉 ” 與 “ 采 ” 之間的一種音節。我試圖糾正他們,教他們發卷舌的 “ 翟 ” ,幾乎成功。直到有一天,一位法國同學來質問我:你說你的姓要念成什麽 “ 之-埃-翟 ” ,怎麽我聽見你的中國同學管你叫 “ 哉 ” 呢?我這才意識到我那廣東朋友壞了我的事。法國人常說:我們總不能比國王更愛國吧!既然中國人也念不準,你也就別強求外國人啦。我也就聽之任之,由他們去了。法國人還有一個語法規則,那就是見到字母 H 就當沒看見,跳過去念下一個音。於是我名字中那頗矜持的 “ 華 ” 字,就被繁化讀為 “ 於阿 ” 。這樣,我在法國的名字就由 “ 翟華 ” 按西方習慣將名放前變為 “ 華翟 ” ,念出來是 “ 於阿哉 ” 的音。想後來我在法國南方海濱城市戛納一家中餐館打工時,那老板娘幹脆叫我 “ 阿崽 ” ,倒也有幾分接近法國人嘴裏的 “ 於阿哉 ” 。
“ 雷歐 ” 與雷鋒
太太來了,孩子很快將生了。給孩子起個什麽名字好呢?記得小時候,小朋友之間常拿別人的名字開心,家長起名時防不勝防。在海外出生的中國孩子更要起一個既有中國特色、又要讓外國人接受的好名字。比較簡單的辦法是給孩子起兩個名,一個在中國人圈中用,另一個在其他場合用。因為國外通常允許起幾個名,所以兩個名都是正式名。我的中國鄰居也是一對中國留學生,他們孩子降生時,爺爺自北京來信指示這孩子一定要叫 “ 遙 ” ,以示老人家遙遠的思念。至於洋名,小兩口隨便起了個 “ 阿爾伯特 ” ,說是與他們崇拜的一位法國電視主持人同名。我在巴黎的內弟給孩子起了個洋名字叫 “LEO” ,中文名則取譯音叫 “ 雷歐 ” 。遠在國內的爺爺無可奈何地評論說,這名字也不錯,將來生了弟弟可取名 “ 雷鋒 ” 。至於我自己的孩子,取一個單字 “ 凡 ” ,也得到了爺爺的讚許: “ 凡 ” 好,有不平凡之意。
即使爹媽沒有給起一個國際通用的名字,出國後再改也為時未晚。我的那些在國外的同學們有叫 “ 和平 ” 的,有叫 “ 衛東 ” 的,有叫 “ 建國 ” 的(不難看出都是在生在紅旗下的一代),現在則有改叫 Pierre (皮耶爾), Michel (米歇爾),或 Alain (阿蘭)等等。在國外居住了這麽多年,我十分理解他們改名的動機。我聽說因為申請人名字難念,有的招聘職員的公司幹脆把材料扔在一旁不予考慮。一位中國朋友名字叫 “ 衛星 ” ,其中 “ 星 ” 字漢語拚音寫作 Xing ,老外不知 X 在中文裏發 “ 西 ” 的音,所以就叫他 “ 克斯英 ” ,可惜了一個好端端的名字。無奈之中,這位朋友宣布改用洋名 Xavier (格紮維埃)。還有一位叫 “ 曉月 ” 的同學,行不改名,坐不改性,硬是訓練周圍的外國人發 “ 曉 ” 音,最後這幫老外不但能念出這個 “ 曉 ” 字,而且還承認這個音很好聽,有樂感。讓 “ 於阿哉 ” 真的佩服,佩服。
太太的名字
我到法國第二年,我太太前來與我團聚。開銀行戶頭、辦入學和居留手續要填許多表格。這些表格與國內的表格也沒什麽不同,除了政治麵貌不問以外,無非是姓名、性別、出生年月日之類。唯一不一樣的是,所有的表格都要問女士當 “ 年輕小姐 ” 時的姓( nom de jeune fille )。我們琢磨這可能是用婉轉的方式在問已婚女士的娘家姓。我太太姓吉,自然當小姐時也還姓吉。下麵又問丈夫姓甚名誰,我們毫無疑問地把 “ 於阿哉 ” 填上。過些天銀行支票本寄來了。我太太看了半天直納悶:我那大吉大利的姓那去了?隻見那支票上赫然寫著 “ 於阿哉 太太 ”(Madame Zhai Hua) !連名帶姓全隨了夫,比那傳統中國社會結婚婦女那 “ 王張氏 ” 還不如。太太曾跑去銀行跟他們要個說法,讓給改回來。這可給銀行出了不大不小的難題。原來他們的電腦程序已經如此設定,如果要改就得騙這電腦說此女未婚。很多外國人不理解為什麽中國大陸婦女結婚後不改姓,覺得還是他們的習慣好:杜邦太太一聽就是杜邦家裏的,一清二楚。中國人裏有跟他們叫真的,質問道:你家裏的固然是杜邦太太,你媽也是杜邦太太,你兒媳還是杜邦太太,別人怎麽知道哪一個是你老婆呢?其實法國人還是很聰明的,並不會糊塗到連自己老婆都分不清的地步。當我太太收到法國居留證的時候就鬆了口氣:原來那上麵雖然還是標明翟太太,但卻在翟字後麵一本正經地加了個定語從句 “ 生的時候姓吉 ” (Née Ji) 。
男女有別
咱中國人喜歡講究 “ 陰 ” 、 “ 陽 ” ,可是在實際生活和語言習慣中往往自覺不自覺地抹煞兩性區別。一個 “ 他 ” 字,在過去既可指男人也可指女人。不信請讀一下《紅樓夢》,裏麵無論老爺、夫人、少爺、小姐還是丫環個個都是 “ 他 ” 。一直到本世紀初,曾留學法國的作家劉半農在一九一七年翻譯英國戲劇《琴魂》時,試用了 “ 她 ” 字。這時表示中性的 “ 它 ” 字也就應運而生了。也許是為了推廣使用 “ 她 ” 字,劉半農還寫了一首《教我如何不想她》的歌詞,經趙元任譜曲後,廣為流傳,成為中國經典歌曲之一。現代漢語雖然引進了 “ 她 ” 字,但發音仍與 “ 他 ” 一模一樣。又如,農民互稱老鄉,工人互稱師傅,黨內互稱同誌,夫妻互稱愛人,教育界互稱老師(我還不太明白,老師這個本是學校裏的稱謂,現在為什麽在文學、藝術、新聞出版界通用)。平時同事之間也是 “ 小王 ” 、 “ 老李 ” 的叫,不知底細絕對聽不出男女。打開電視機,國內的主持人總是喜歡用 “ 各位觀眾朋友(同誌) ” 這樣的詞作開場致意,幾億男女老少一下都招呼到了。總而言之,是男是女好象不大重要。
習慣了這種中性詞的文化氛圍,初到西方世界,會覺得非常新奇,因為這裏幾乎所有關於人的稱謂都男女有別。特別我們所在的法國,簡直有走火入魔之嫌(發明中文 “ 她 ” 字的劉半農不愧是從法國留學歸來的)。象 “ 我不是法國人 “ 、 “ 她是個學生 ” 這類簡單句子,用法語講出來稍不小心就會出錯。你要先自問說這話的 “ 我 ” 是男人還是女人呢?如果是女人,請說 “ 我不是法國(女)人 ” 。至於另一句話,必須說 “ 她是個(女)學生 ” 。我從小就聽說法語是一種嚴謹的語言,這下可得到了證實(讀者不妨與中文表達方式仔細比較一下)。
法國電視台的主持人在每個節目中都會不斷提到 “ 各位女電視觀眾們( T él éspectatrices )和 “ 各位男電視觀眾們( T él éspectateurs ) ” 。新聞節目裏照例是經常報道暴力和犯罪,如果警方抓了個罪犯嫌疑人,你當然也會知道是被捕的是男嫌疑( Suspect )還是女嫌疑( Suspecte )。即使是個小偷,也要確認是男小偷( Voleur )還是女小偷 (Voleuse) 。在節目結束時,主持人一般不想重複 “ 女電視觀眾、男電視觀眾 ” 這樣羅嗦繞口的詞,就說: “ 謝謝,諸位女的、諸位男的( Merci à toutes et à tous ),再見! ” 同理,廣播電台的主持人也日複一日地向 “ 女聽眾們( Auditrices )、男聽眾們( Auditeurs ) ” 致意。
法國的政治家們為了爭取選票,更不可忽視半邊天。各黨各派的頭頭在公開演講時一口一個 “ 女選民們( Electrices )、男選民們( Electeurs ) ” 。這些政治家們還特別喜歡說 “ 法國女人們( Fran?aises )、法國男人們( Fran?ais ) ” 。每年 7 月 14 日國慶時,法國總統照例要對全國發表講話,開頭一句也是 “ 法國女人們、法國男人們 ” 。法國有一個極左派的小黨叫 “ 工人力量黨 ” ,其黨魁是一位女性,名叫阿爾萊特拉吉耶爾( Arlette Laguiller )。她是一家大銀行的小職員,基本上屬無產階級。也許因為這些極左派認為 “ 法國男人們、法國女人們 ” 這種說法抹煞階級性,拉吉耶爾創造了 “ 女勞動者們( Travailleurses )、男勞動者們( Travailleurs ) ” 的說法。由於 “ 女勞動者 ” 這個單詞本不存在,是拉吉耶爾生造出來的,所以廣告效果反而特別好。隻要她一露麵,大家就意識到是 “ 女勞動者 ” 來了。
陰陽有別
法語中所有人稱代詞都男女涇渭分明,這是可以理解的。比如法語裏有一些表達職業的名詞屬於陽性。上麵提到的 “ 勞動者 ” 這個詞就是一例。這樣隻有單一陽性形式的還有不少,比如 “ 司機 ” 、 “ 教授 ” 、 “ 部長 ” 、 “ 市長 ”“ 醫生 ” 、 “ 畫家 ” 等等,顯然反映了曆史上這些職業曾由男性壟斷。但法國人到底是根據什麽把世上的每一事每一物都分出陰、陽來呢?也許當初給每一個名詞定性時,都有一定理由。但時過境遷,後人很難搞清楚其中的道理,隻好理解的順水推舟,不理解的死記硬背。法語中 “ 太陽 ” 為陽性, “ 月亮 ” 為陰性,誰都能理解。可是為什麽 “ 空氣 ” 是陽性,而 “ 光線 ” 是陰性呢?
還有,法語中 “ 蒼蠅 ” 這個詞屬陰性( Une mouche ),同屬不齒於人類的蚊子卻被歸為陽性( Un moustique )。在非洲的時候,一次去法國人家裏作客,那女主人忽然發現一隻蒼蠅在客廳裏飛來飛去,趕緊大驚小怪地叫傭人出來打蒼蠅。那非洲男傭人沒有什麽文化,進門就問 “‘ 他 ’ 在哪兒? ” ( Où est - il ?) ” 女主人一邊回答傭人的問題,一邊一本正經地糾正傭人用詞不當 “‘ 她 ’ 在哪兒?她在那兒! ” 那傭人睜大眼睛對主人說: “ 您好眼力! ”
法語中 “ 牛 ” 、 “ 驢 ” 、 “ 馬 ” 、 “ 豬 ” 、 “ 狗 ” 、 “ 貓 ” 這些動物都是陽性,但說起 “ 牛 ” ,除了一個統稱 “Boeuf” 以外,還要根據這牛的公母、大小不同有各自的名字。母牛叫 “Vache” (詞性自然為陰性),公牛稱 “TAUREAU” (詞性為陽性),小牛是 “Veau” (詞性為陽性)。至於羊,根據羊的性別(即公、母)和種類(如山羊、綿羊)不同,各有不同的名字,不勝其煩,恕不贅述。
我第一次去法國人家作客,席間主人那不滿三歲的小女孩忽然問: “ 爸爸,桌子是男孩還是女孩? ” 您看呢?主人耐心地對三歲的女兒解釋: “ 桌子( Table )是女孩,你坐的椅子( Chaise )也是女孩,可是那邊的長凳子( Banc )就可是男孩喲 ” 。然後主人轉過來對我說: “ 你可別問我為什麽! ” 名詞的性別可不是小孩遊戲。歐洲統一貨幣 “ 歐元 ” ( Euro )誕生後,有法國報紙嚴肅地問道: “ 這 ‘ 歐元 ’ 是男是女? ” 對大多數法國人來說,這歐元自然應該屬陽性:法郎( Francs )既然是陽性,那代替法郎的貨幣豈能是陰性?當然,歐元是否能與美元一樣成為世界上的強勢貨幣,那可由不得法國人了,要讓曆史和市場來檢驗。
胸中有數
計數無疑是人類最早的語言活動之一。無論國內國外,小孩子的智力發育程度往往可以以那孩子能數到幾了為標誌。許多人雖能講很多門外語,一旦涉及數字,如果不想掰手指的話,就會又不知不覺地回到母語。我有一位印度同事,說英語滿嘴裏跑舌頭,速度之快英國人都跟不上。有一天,我們不知為什麽要算一年內到底有多少工作日。我自然而然地開始 “ 四五二十、八八六十四 ” 的乘法口訣,忽然聽他也放棄了流利的印度英語,口中念念有詞用印地語算了起來。可見這母語的數字概念真是 “ 銘刻在腦子裏,溶化在血液中 ” 了。深究起來,世界各民族語言中和數字有關的習慣也往往是最豐富、最有趣的文化現象。怎麽說走題了,還是說法國人吧。
我的法國老板在海外混了幾十年,英語十分流利,美國口音幾乎可以以假亂真,但是隻有算錢的時候突然就念念有詞,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說起法語來。我問他為什麽,他說法語數字簡單。
要說法語數目字還真簡單。 70 說成 60+10 ( Soixante-dix ), 71 是 60+11…… 以此類推 79 就是 60+10+9 。那麽, 80 該怎麽說?如果以為是 60+20 那可就太沒有想象力了,我們法國人不光會加法,還會乘法,所以 80 就是 4x20 ( Quatre-vingt )。到了說 90 ,那就要用得上三則運算了: 4x20+10 ( Quatre-vingt-dix )。我不知遇到了多少外國人,特別是美國人,就是在念到了 90 的時候憤怒地得出結論: “ 學夠了! ” 然後正式決定放棄法語學習的。
也許是為了進一步迷惑外國人,法國人念電話號碼不像我們習慣一個數一個數地念。比如 61718098 ,法國人不是念成 6-1-7 -1-8-0-9-8 ,而是兩位兩位地念 61-71-80-98 。如果法國人告訴你他的電話號碼,你可聽好了: 60+1 , 60+11 , 4x20 , 4x20+10+8 。聽法國人說電話號碼,你剛記了一個 4 ,後麵突然冒出來個 20 ,所以得趕緊把 4 塗了,改成 80 ,精神始終處於準亢奮狀態。
趣味小測驗
法語 “ 九十九 ” 怎麽說?
法語中 70 由 60 和 10 相加得來; 80 由 4 乘 20 得來。那 99 怎麽說呢?(答案見本章結尾)
“ 一 ” 咖啡
中國人說數必然要涉及量, “ 數量 ” 是一個完整的詞。我在法國戛納認識的中餐館的老板娘,經過多年的實踐,終於基本掌握了法語 Un (一)、 Deux (二)、 Trois (三)的發音,但仍忘不了漢語中的量詞。每天早上老太太去阿拉伯市場買西瓜,人家問她要多少,她說: “Trois (三)個 ” 。不要說老太太,我剛到餐館幹活聽見老外要咖啡時喊 “Un café ! ” (直譯 “ 一咖啡 ” ),也很不習慣,心裏嘀咕: “ 一 ” 咖啡,我知道你是要一杯咖啡,還是要一壺咖啡呢?當然,沒有人喝一壺咖啡,所以必然是一杯了。如果說咖啡可以理解,那當老外要米飯時說要 “Un ” (直譯 “ 一米 ” ),我可意見大了:雖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是要一粒米,但誰知道你要一兩米還是一斤米呢?在餐館幹時間長了,慢慢理解出這外國人口中的 “ 一咖啡 ” 、 “ 一米 ” 或其他的 “ 一 ” 什麽實際是上是指一個人一餐可消費的合理數量,一般不會引起誤解。如果客人需要白水,那麽他連數都不用說了,直接說 “ 我要水 ” 即可,我想是因為水這東西不要錢,你送上多少客人也不在乎吧。後來我教一對法國夫婦漢語,講到 “ 一杯茶 ” 時費了很大力氣,才把 “ 杯 ” 這個量詞的概念灌輸給他們。可惜後麵講到 “ 一隻茶杯 ” 時,他們麵麵相覷,不知這 “ 茶 ” 和 “ 杯 ” 到底是什麽關係。
“ 我的 ” 就是我的嗎
在正式進入法國大學學習之前,我們中國留學生先進入了一所語言培訓中心強化法語。語言培訓中心的主任叫呂克,頭一天見就熱情地招呼我們幾個學生跟他出去轉轉。走出教學樓,他指著一輛紅色雷諾車對我們說: “ 這是我的車 ” ,車雖算不上豪華,卻小巧玲瓏十分漂亮。上了車,開了十幾分鍾來到一處幽靜的住宅區,呂克不無自豪地指著其中一座小洋樓對我們說: “ 這是我的房子 ” 。我們都用剛學來的法文詞大聲讚歎: “ 太漂亮了! ” 正走著,呂克又指著一座老式建築對我們說: C'est ma banque ( “ 這是我的銀行 ” )。我們幾個學生不由得都怔了一下,麵麵相覷,然後開始用中文議論: “ 他真闊,居然擁有一家銀行! ”“ 這小子吹牛吧? ” 我們都知道法國是個發達國家,法國人都很富有,難道呂克真能擁有銀行?
不過,呂克的銀行家的形象很快就在我們眼裏動搖了。這到不全因為我們看出他花錢小氣(為了找一個不收費的停車場在街上轉了大半天),而是我們發現他幾乎什麽東西都說是 “ 我的 ” 、 “ 我的 ” 。路過一所中學,呂克說 “ 這曾經是我的中學 ” ;經過火車站,他說 “ 我明天要在這裏乘我的火車去巴黎 ” ,等等,不一而足。終於我們明白了法國人說的 “ 我的這個 ” 、 “ 我的那個 ” ,有時隻不過是一種習慣說法,並不永遠表示所屬關係,隻要有點關係就可以。比如呂克所說的他的銀行,其實是他在那銀行裏有筆存款而已。要這麽說,那銀行也可以說是 “ 我的 ” 銀行,因為我每月 1800 法郎助學金中沒花掉的一部分也存在那裏。
“ 我擁抱你 ”
我的法國同事們每天早上上班來,總喜歡給男男女女的朋友打一通電話,從 “ 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 說起,說到最後總忘不了來一句: “Je t'embrace” ,翻譯出來就是 “ 我擁抱你 ” 。我起初覺得好笑,那邊不管男女老少,難道都可以隨便擁抱嗎?時間一長,自己也開始習慣了。有時法國朋友給我打電話,末了對我說: “Je t'embrace” ,我也忙不迭地回答: “Je t'embrace” ,入鄉隨俗嘛!而且,法國人見麵也不真就擁抱,而是行貼臉禮。貼臉從右側起,至於貼臉的次數要看孰識的程度和分別的長短(一般交情的貼三次,交情深的貼四次)。這裏要注意的有兩個要點:第一,貼臉隻限於至少其中一方是女性的情形。即一位男士和一位女士之間,或兩位女士之間;第二,貼臉時必須伴隨親吻的聲音,雖然這聲音是你自己的上下嘴唇在雙方臉部接觸時發出的。如果你碰見的是孰識的長輩或上司,那你要以 “ 某 ” 太太、 “ 某 ” 先生相稱並問好。如果對方主動,也可以握手,但是即使對方是女性也不應行貼臉禮。
“ 請、請 ”
法國人在交際場合喜歡喝香檳,等所有來賓手中的杯子都斟滿了,大家互相舉杯祝酒: Tchin-tchin ,聽起來就好象是中文的 “ 請、請 ” 。有法國人一邊對我說 Tchin-tchin ,一邊問: “ 你們中國人喝酒時說什麽呢? ”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 幹杯! ”“ 幹杯 ” 自然是喝幹為止的意思。可是法國人這 Tchin-tchin 作何解釋呢?因為這兩個音顯然不是純法語,有人說來自意大利語,所以法國人也說不上個所以然。直到我離開法國很久以後,有一天讀香港《大公報》高潔女士的散文,才知道原來這 “Tchin - tchin” ,其實就是咱漢語的 “ 請、請 ” ,有法國法語外來語字典為證。
找錢
我到法國時國內電話不很普及,更沒有伊妹兒,所以到了巴黎第一個願望就是要給家人寫封信報個平安。到郵局一問,寄一封平信到中國要 3.5 法郎,於是就掏出 10 法郎遞給郵局工作小姐。隻見小姐撕下價值 3.5 法郎的郵票,又摸出一些零蹦兒,一邊衝著我念念有詞: “3.5 法郎、 6.5 法郎、正好 10 法郎。謝謝! ” 買一張 3.5 法郎的郵票,交給郵局 10 法郎,應找給我 6.5 法郎,怎麽又還給我 10 法郎呢?數數手裏的零錢,不多不少,正好 6.5 法郎。時間長了以後才明白過來,法國人找錢的方式與中國人不一樣,不是用減法而是用加法。據一個簡單的例子,你去書店買一本標價 150 法郎的書,付給售貨員一張 200 法郎的票子。按法國人的習慣,售貨員這時會先把書遞給你,說: “150 法郎 ” ,這表示書的價錢;然後找給你 50 法郎,說: “200 法郎 ” ,這表示 50 法郎與書的價值相加,等於 200 法郎。 200 法郎現金換回 200 法郎等價實物外加零錢,童叟無欺,合情合理。
酒錢
與美國相比,在法國須繳納小費的場合不算多。順便說一句,人家法國人不把小費叫 “ 小費 ” 而是叫 “ 酒錢 ” ( Pourboire ),所以上餐館酒足飯飽之餘要留下些酒錢給跑堂的小夥子。法國電影院裏都雇有 “ 開門小姐 ” ( Ouvreuse ),她們的工作是引導觀眾進入光線陰暗的放映廳,找合適的座位。觀眾落座前塞給小姐手裏 5 法郎或 10 法郎算是酬勞。也許是怕有觀眾吝嗇或者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有些影院售票處特別貼了條子申明 “ 本影院開門小姐無工資收入 ” 。再說,年輕小姐陪你瀟灑走一回,不意思意思行嗎?隻願這些開門小姐拿了 “ 酒錢 ” 不是真去喝酒。
為什麽到處在宣揚漲價?
記得第一次逛法國大型超級市場,手裏拿了本袖珍法漢小詞典,生怕買東西搞錯了。在國內時就聽 “ 過來人 ” 說過,有的留學生看見狗肉罐頭便宜就買回去嚐鮮,結果發現那是狗吃的肉罐頭。進去一看,那商場有兩個足球場般大小,開架商品琳琅滿目,從吃的、穿的、用的、看的到玩兒的應有盡有。特別引人注目的是,很多商品的上麵都插一個紅底白字的小牌子,上麵寫著: “Promotion” 。這是什麽意思呢?拿出小字典一查, Promotion 是 “ 提升 ” 、 “ 助長 ” 的意思。原來到處在漲價!看來人家發達國家管理水平就是高,商家必須提醒顧客有關商品漲價的信息。我因此盡量挑了些沒有標 Promotion 的東西買走了。當然,我後來沒過多久就明白過來,法國商店裏要 “ 提升 ” 和 “ 助長 ” 的主要是商品的銷售量,類似於國內商店裏 “ 大甩賣 ” 的意思。換句話說,是商品大降價的意思。憑我拿本袖珍小字典,我沒吃上狗食,卻當了一回冤大頭。
麵包為 “ 伴 ”
法語裏 “ 麵包 ” 這個詞寫出來是 “pain” ,聽起來和中文的 “ 伴 ” 字發音相仿。可別小看法國麵包這個 “ 伴 ” ,是法國人每日三餐必不可少的主食,其重要性大大超過葡萄酒。在大學城的學生食堂,麵包是不要錢的,隻要是買了正餐,拿多少片麵包要看你的肚子有多大容量了。正如法國一句順口溜所說 “ 酒要適量,麵包多多益善 ” ( Pain tant qu'il dure, mais vin à mesure )。法語裏還有許多麵包相關的俗語,形成了頗為獨特的法國麵包文化。
法國麵包品種達 150 多種,從顏色上說有白麵包、黑麵包,從形狀上說有長棍、圓形、牛角麵包,從口感上也有軟硬之分,因而法國人愛說 “ 什麽牙啃什麽麵包 ” ( à pain dur, dent aigue ),形容做事要因地製宜。由於家家戶戶都少不了麵包,當然麵包店生意興隆。如果你有機會到法國住上一段,你會注意到發現每天早上起來法國人第一件事就是去買麵包。街上走動的法國人胳膊肘下都夾一根長棍麵包,手裏可能還提著羊角麵包。所以在法國暢銷貨往往被形容為 “ 像麵包一般好賣 ” ( objets qui se vendent comme des petits pains )。
麵包是好東西,心地善良的人就被形容為 “ 好得和麵包一般 ” ( bon comme le pain )。見多識廣,遊曆國很多國家的人可以自吹 “ 吃過不止一種麵包 ” ( avoir mangé plus d'un pain )。而且,麵包在法國人眼裏和中國人常說的 “ 飯碗 ” 差不多。所謂 “ 掙麵包 ” ( gagner son pain )就是幹活掙錢。同理,搶別人飯碗就是 “ 從嘴裏奪麵包 ” ( Oter le pain de la bouche )。如果你聽到法國人說 “ 麵包還在案板上 ” ( avoir du pain sur la planche ),那就是表示他手上有許多活要幹。法國人明白隻有辛勤工作才能致富,正所謂 “ 黑手換來白麵包 ” ( Les mains noires font manger le pain blanc )。如果誰不好好工作,就會被貶為 “ 對不起吃的麵包 ” ( Il ne vaut pas le pain qu'il mange )。嗟來之食,吃下去肚子要疼,所以法國人說別人施舍的麵包是苦的( Le pain d'autrui est amer )。當然如果運氣好,碰上天上掉下餡餅,這是另一回事,叫 “ 老天恩賜的麵包 ” ( c'est du pain benit )。
麵包如此重要,難怪法國人形容度日如年,長得令人難以忍受時會說 “ 沒有麵包的日子 ” ( long comme un jour sans pain )。悲傷的時候不像中國人那樣以淚洗麵,而說 “ 淚浸麵包 ” ( tremper de son pain de larmes )。如果活得 “ 連吃麵包都沒滋味了 “ ( perdre le gout du pain ),那問題可就嚴重了,因為這句俗語在法語裏是瀕臨死亡的意思,成了麵包渣滓了。
本章趣味小測驗參考答案
法語 “ 九十九 ” 怎麽說?
法語中 90 是 4x20+10 ,所以 99=4x20+10+9
四、高盧陷井
翟華 大恩
剛到法國,就有朋友告訴我關於乘電梯的注意事項。如果電梯裏不是一個人,在步出電梯時可別忘了女士優先。在女士當仁不讓出去以後,男士之間還要接著互讓。男士甲要伸手示意請對方先走,說: “Après vous” ( “ 我在您後邊走 ” )。這時候男士乙切不能有失風度抬腿就走,而是要作同樣的動作,加重語氣說: “ 在您後邊走 ” 。如此反複若幹次,直到其中的一位要懇請另一位原諒,因為他終於下決心要走出電梯了。法國人自己笑稱以上過程為 “ 高盧陷阱 ” 。
小姐、太太、先生
其實出電梯的這個 “ 陷井 ” 對我們這些外國人來說並不難,耐著性子最後一個出來不就結了。更難的是進電梯的禮數。假如你早上去公司上班,一進電梯裏麵發現已有幾個人。如何打招呼?按法國習慣,不管認識不認識這些人,你一定要主動打招呼,否則是無涵養的表現(我兒子因為不和大人打招呼而被告狀)。不過在張口之前,首先需要看這幾位裏麵有沒有女士。如有,要估計一下她們是否結婚,然後要迅速統計一下已婚和未婚的女士各有幾位。至於男士,隻要看看是不是多於兩位即可。然後視情形,將 “ 小姐(們) ” , “ 太太(們) ” , “ 先生(們) ” 幾組稱謂語適當排列組合(但無論如何要先對女士打招呼),再加上 “ 日安 ” ,這問候程序才算完成。這過程看似複雜,其實說時遲,那時快,法國人用不了一秒鍾就可辦妥。隻可憐初學法語的外國人,一邊要察言觀色,一邊要回想 “ 小姐 ” , “ 太太 ” 和 “ 先生 ” 的單複數拚法,以免弄錯了於人於己都不利。比如 “ 小姐 ” 一詞,法語發音為 “ 瑪德末瓦賽勒 ” ( Mademoiselle ),而 “ 小姐們 ” 一詞,則發音為 “ 玫德末瓦賽勒 ” ( Mesdemoiselles )。差別雖小,馬虎不得。比如,明明兩位小姐在對麵,你卻叫 “ 瑪德末瓦賽勒 ” ,人家不知你在討好哪一位小姐,豈不是把兩位全得罪了。
即使是熟人,見麵打招呼也不可隨便。如果你碰見的是平輩的朋友,你切不可以小姐(們)、太太(們)或先生(們)相稱,也不能直呼他們的姓,而應親切地叫他們的名(如 “ 皮埃爾 ” 、 “ 索菲 ” 之類)再一一問候。如果這幾位熟人已有幾天不見,你還須與男士握手,與女士貼臉。貼臉從右側起,至於貼臉的次數和注意事項見上一章( “ 我擁抱你 ” 一節)。
“ 你 ” 還是 “ 您 ”
大家都知道,在中文裏, “ 您 ” 這個字是 “ 你 ” 的尊稱,一般用於老人、師長、上司。當然這個 “ 您 ” 字在北方特別是北京用得更普遍一些,對同輩的陌生人也可以用 “ 您 ” ,特別是當有求於人時。不論怎樣,中文裏 “ 您 ” 與 “ 你 ” 的意義與相互關係還是簡單明了的。
在英、美,事情就更簡單了,因為人家根本就不分 “ 您 ” 與 “ 你 ” 。初通英語的朋友都知道,英文中 You 是唯一的第二人稱單數。無論是晉見克林頓總統還是碰見紐約街頭流浪漢,你都可以用 You 打招呼。為什麽英文中居然不分 “ 您 ” 與 “ 你 ” 呢?我曾花了一點功夫考證這個問題。原來,在 16 世紀之前,英語中也有 You 、 Thou ,前者是對人之尊稱,後者一般用於朋友之間,即分別是 “ 您 ” 、 “ 你 ” 的意思。後來, Thou (即 “ 你 ” )逐漸被忘卻(現僅見於一些方言或文學作品裏), You 演變為唯一的第二人稱單數。這樣看來,那種認為美國人大大咧咧,見誰都稱 “ 你 ” 的想法實在是冤枉人家了。實際上可以說英語中隻有 “ 您 ” 而無 “ 你 ” 。
不消說,大家都可以猜到法語裏是必定有 “ 您 ” 與 “ 你 ” 的區別的,而且談話間互相是用 “ 你 ” ( Tu )還是用 “ 您 ” ( Vous )更是一門大學問 , 其中的奧妙和複雜程度,要大大超過前麵談過的電梯 “ 陷井 ” 。我在法語環境中生活十多年,還隻能說是略有所悟。一般的說,在法國凡是見到陌生人(除十六、七歲以下的少男和十四、五歲以下的少女),你都應該以 “ 您 ” 稱呼對方。 “Vous” 是尊稱,同時也表明兩人的關係仍保持一定距離。特別值得注意的是,不論地位和年齡的差別如何,你隻要以 “ 您 ” 稱呼了對方,對方則必然以 “ 您 ” 來稱呼你。據說,在 17 世紀以前,法語中的 “Tu” 基本上隻能用於社會地位卑微的人,而且象英語裏的 “Thou” 一樣正趨於消失。後來的法國大革命的平等思想的傳播,卻使 “Tu” 和 “Vous” 成了不分階層都可使用的流行字。這是與中文的用法大不相同的。我體會中文裏的 “ 您 ” 恰恰有某種必然的不平等性。如果有人樂於以 “ 您 ” 稱呼我,他要麽在地位上低於我(比如我是老師,他是學生),或者他年齡大大低於我。在這種情況下,我自然不會以 “ 您 ” 尊稱對方。而且,不管他事業發達,年齡增長,恩師還是恩師,前輩還照樣是前輩。因此,這個 “ 您 ” 字還得照叫不誤。
法語裏有兩個與 “ 您 ” 和 “ 你 ” 有關的動詞,一個叫 Tutoyer (音 “ 居脫阿耶 ” ),另一個叫 Vouvoyer (音 “ 悟瓦阿耶 ” ),中文裏沒有直接對應的詞。其實意思很簡單, “ 居脫阿耶 ” 是說以 Tu (即 “ 你 ” )稱呼,而 “ 悟瓦阿耶 ” 是指以 Vous (即 “ 您 ” )稱呼。由於翻譯起來麻煩,中國留學生之間聊起來往往是這樣的: “ 我都跟我導師幹了兩年多了,他還是整天 ‘‘ 悟 ’ 我 ” (即仍以 “ 您 ” 相稱)。另一位留學生可能會說: “ 嗨,別提我導師了。我見他第二天,他就開始 ‘ 居 ’ 我 ” (即以 “ 你 ” 相稱)。
現實比理論還要複雜。我在法國攻讀博士的那些年裏,與研究所裏三位教授打交道比較多。三位教授都不到 50 歲,都是我的學術指導老師,平時關係都很融洽。與第一位教授我們十幾年來至今仍以 “Vous” (您)相稱。與第二位教授,我已經記不清楚從什麽時候起我們就開始以 “Tu” (你)相稱,多年後見麵依然如故。另一位教授,一開始自然以您互稱。如果某星期因工作見麵較多,我們便過渡到以你相稱。一旦他出差幾個星期回來,我們又開始 “ 您 ” 、 “ 你 ” 過渡,如此循環往複不已。這裏麵究竟是什麽道理呢?
又如,法國已故總統密特朗一律以 “ 您 ” 稱呼同事,而他的繼任者希拉克則喜歡以 “ 你 ” 稱呼所有的朋友和同事(包括法語非洲國家的總統),唯獨與追隨他二十多年的於佩(一度任法國總理)始終以 “ 您 ” 相稱。即使在一個家庭內部, “ 您 ” 與 “ 你 ” 的使用也缺乏邏輯。小孩子可以沒大沒小地以 “ 你 ” 稱呼父母,可是夫婦之間卻有可能一輩子以 “ 您 ” 互稱(如法國前總理巴拉迪爾夫婦、哲學家薩特夫婦)。順便說一句,我與《十二億火星人》的法國作者打交道三年,現在依然已 “ 您 ” 相稱 (見 “ 寫在前麵 ” )
特別令我們中國人奇怪的是,法國人對無所不能的上帝以 “ 你 ” 相稱,但是卻一定要以 “ 您 ” 尊稱那些在家裏幹活的傭人、餐館的夥計以及所有社會地位低下的人,要不然會遭人白眼,被認為是粗魯和沒教養。
說了這麽半天,到底兩個以 “ 您 ” 互稱的人,到底能不能和什麽時候轉換為以 “ 你 ” 互稱呢?以您互稱的兩人逐漸熟悉起來,是否就會自然而然的以 “ 你 ” 相稱呢?答案是:沒這麽簡單。英國著名嚴肅刊物 “ 經濟學家 ” 曾以 “ 尷尬的你 ” 為題,以英國人的眼光評論法國人的 “ 您 ” 與 “ 你 ” :
“ 法語中到底如何決定從尊稱的 Vous 轉換到隨便一些的 Tu 是一個令人困惑的問題。對方屬與什麽社會階層?多大歲數?他(她)現在做什麽工作?你們是否曾在一所學校讀書?如果是,你們之間是否互相尊敬(或互相輕視)?你們那時-現在-的關係是否親近?你自己是屬於激進新潮的一族還是有保守傾向?如果你希望避免在 Vous 和 Tu 的問題上邁出可怕的錯誤的一步的話,所有這些問題必須在一閃念中得到回答。 ”
“ 無論如何,從 Vous 轉換成 Tu 總是樁有風險的事。你可以親熱地稱呼一個人的名字甚至吻他或她的臉頰,可是你不會知道多少年以後才會以 Tu 來稱呼對方。也許這個時刻永遠不會到來。通常-但並不是總是-一個男人應該首先對女性使用 Tu 。但如果兩人年紀相差較大,則通常由那年長者采取主動。在適當情況下,你當然也可以試探一下:咱們用 ‘ 你 ’ 相稱如何?不過,你可要小心。對方可能效仿密特朗冷淡地回答你說 ‘ 您隨便吧! ’”
這段引文裏有一個小典故。當初密特朗經過幾十多年的奮鬥,終於在 1981 年當選法國總統。他的一位老友不知道是不是應該象從前一樣繼續以 “ 你 ” 來稱呼新總統,於是試探地對總統說: “On peut se tutoyer ? ” ( “ 咱們可以以你相稱嗎? ” )據說密特朗的回答是: “Comme vous voulez.” ( “ 那就隨您的便了 ” )。注意:法語裏隻要一方用 “ 您 ” ,另一方也必須使用 “ 您 ” 。
趣味小測驗
稱 “ 你 ” 還是 “ 您 ” ?
在法國,三個同事(為方便起見,且稱他們為甲、乙、丙)偶爾聚在一起閑談。其中,甲與乙、甲與丙都是一直以 “ 你 ” 互稱,但乙與丙之間是一直以 “ 您 ” 互稱。現問三人交談時,乙與丙說話時是否仍以 “ 您 ” 互稱?(參考答案見本章結尾)
踩腳與打噴嚏
蛇年春節晚會上聽到薑昆、戴誌誠神侃 “ 踩腳 ” ,我不自覺地也想起來自己也曾也有過踩人家腳的經曆,那是在法國。記得剛到巴黎戴高樂機場,人多腿雜,我一不留神就結結實實地踩了另外一個人的腳。定睛一瞧,被踩的乃是一位法國漢子。初來乍到,法語還不利索,正在捉摸這 “ 對不起 ” 應該怎麽說,或者人家要罵我 “ 你眼睛瞎了嗎 ” 該怎麽對付的時候,不料對方已經搶先開口了: Pardon (對不起),好象真是這位先生不小心把腳伸到我的鞋底下似的,一時間我心潮澎湃,胸中竟然充滿了好感動好感動那種感覺。
法國人對工作單位裏熟識的同事甚至在自己家裏對朝夕相處的親人也同樣是彬彬有禮,整天價把 “ 請 ” 、 “ 謝謝 ” 、 “ 對不起 ” 掛在嘴邊,成為 “ 三講 ” 的典範。有一回我到法國朋友家作客,吃飯間男主人想要在自己的盤子裏加一點鹽,就對坐在桌子另一端離鹽罐子稍近一些的太太說: “ 請你把鹽遞過來好嗎? ” 接過裝鹽的小罐子以後,丈夫還不忘對妻子說一句: “ 謝謝! ” 晚上九點鍾,賓主談興正濃,但按規矩應該是小孩上床睡覺的時間了,主人剛剛五、六歲的小兒子起身和爸爸、媽媽以及客人一一吻別,道了 “ 晚安 ” 以後才回到自己的房間入睡。這當然不是法國人故意在客人麵前演戲,我知道明天早上起來他們家人之間還要互道早安呢!對比人家,想想我們不少同胞不拘小節甚至出口成 “ 髒 ” 的習慣,常常使我產生一個想法:這 “ 禮儀之邦 ” 的美譽是不是應該贈給法蘭西呢?
但是,不久後的一件事幾乎使我改變了想法。那次我下班趕上和一位法國女同事一起走出單位大門,趕上一陣冷風襲來,這位平素矜持的女郎不禁打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噴嚏,噴嚏過後隻聽她順口就說出一句; Pardon 。我看著她感到好笑,你那裏對不起人呢?但稍一捉摸好象突然醒悟過來,法國人的客氣在某種程度上說就好象人遇到冷風要打噴嚏一樣,是一種條件反射,有口無心,並不一定能當真。
有了 “ 踩腳 ” 和 “ 打噴嚏 ” 這樣的經曆,我對法國人的禮數似乎有了更深刻的理解,而且習慣成自然,自己也自覺開始 “ 三講 ” 。那天在辦公室,忽然感到呼吸不暢,忍不住響亮地打了個噴嚏,然後心安理得地跟上一句: Pardon 。本以為這事就過去了,不料鄰桌的法國同事馬上就回一句: A tes souhaits !( “ 祝你心想事成 ” )原來法國人還有這個講究,這麽說來那天我聽到小姐打噴嚏沒有祝願人家豈非是失禮了嗎?正懊惱間,忽然聽到同事半開玩笑地說: “ 你還沒有說 Merci(‘ 謝謝 ’) 呢! ”
我算徹底服了法國人了。
“ 邁錯步 ”
前麵說過,在法國的大街上散步稍不留神就會邁錯步 —— 踩一腳狗屎。如果僅僅是出門踩到狗屎,也就罷了。外國人在法國居家旅行可能 “ 邁錯步 ” ( faux pas )的地方還多著呢。
這裏所說的 “ 邁錯步 ” 是法國俗語,通常指出錯、失誤或者尷尬,意思多少有點接近中文裏的 “ 犯傻 ” 。我頭一次到巴黎的時候,人生地不熟。為了避免走冤枉路,出門之前我先花了很長時間研究地圖,先坐幾路車,再倒幾號地鐵線全都弄明白了才出門。到了公共汽車站,發現站牌上貼著一個行車時刻表,幾點幾分到站清清楚楚像國內火車時刻表一般,隻可惜行車的密度不高,大約半個鍾點才會來一輛車。耐心地等了好一會兒,我要乘坐的那路公共汽車還真的掐著點駛過來了。然而司機卻沒有一點沒有注意到我殷切的目光,更沒有要減速停車的意思,我眼睜睜地看著公共汽車來了又走了。看我一臉詫異和沮喪的模樣,旁邊一位等另一路車的法國老人好心地告訴我在法國等公共汽車必須向來車伸手示意,否則除非正好有在本站下車的乘客司機一般不會停車。想想也是,法國的公共汽車站一般都是好幾路車共用,你不伸手示意誰知道你要乘這路車呢?沒錯,這就是法國人所說的 “ 邁錯步 ” 啦。沒說的,再等 30 分鍾,一定記著伸手。從公共汽車上下來,轉乘市區地鐵心情好多了。巴黎地鐵看上去其貌不揚,但是四通八達,而且每隔幾分鍾就來一趟車,又沒有堵車問題,比公共汽車方便許多。那天趕上過了上下班的高峰,站台上等車的乘客稀稀拉拉沒有多少人。不一會兒,地鐵列車就進站了,我急忙邁步走向離我最近的車門準備上車。說來也怪了,隻見其他車廂的乘客都上了車,可是偏偏我這節車廂的門還沒有打開,是不是壞了?我正要衝向其他車廂,剛好身後來了另一位乘客,隻見他一伸手按了車門上的一個四四方方的綠色按鈕,車門立刻就開了!原來巴黎市區地鐵的車門並不是自動開啟,第一個上下車的乘客需要先動手開門。看來我又一次因為不伸手而差點 “ 邁錯步 ” 。
在法國,在小心 “ 邁錯步 ” 的同時,也要提防遭遇 “ 假朋友 ” ( faux amis )。 “ 假朋友 ” 也是法國俗語,意思說在不同的語言中有些字詞拚法一樣,但是意思卻不一樣,容易引起誤會。比如法國人到美國去旅遊,看見滿街商店櫥窗都大字寫著 “Sale” 、 “Sale” (大減價)不禁會啞然失笑,因為同樣一個詞在法語裏是 “ 肮髒 ” 的意思。我那次到法國外省的一個小城,抵達的時候天色已晚,想先找一個旅館安頓下來,好在一下子看見了 H ?tel de Ville 的路標。但凡懂一點英語的人都知道 Hotel 是旅館的意思,但是我找到 H ?tel de Ville 以後,卻發現它大門緊閉,而且門上寫著工作時間是早 9 點到下午 5 點,我這才醒過夢來,這
H ?tel de Ville 在法語裏是 “ 市政廳 ” 的意思,與旅館全不相幹。我曾把自己的這次因為遇見 “ 假朋友 ” 而邁錯步的故事將給一位美國朋友聽,他聽了說這不算什麽,他因為 H ?tel 這位假朋友出過更大的笑話。那也是他第一次到巴黎,買了幾張巴黎名勝的明信片,其中有一張正是巴黎 “H ?tel de Ville” 這座典雅的歐式建築。他在每張明信片上隨手寫了幾個字寄給美國的同事。在巴黎市政廳那張明信片上,這位仁兄寫的是: “ 我就下榻在這家旅館裏,不錯吧! ”
“ 恭喜,您中獎了! ”
記得頭一次出國時,我來到法國北部一個叫貢比涅的城市進行三個月的法語強化培訓。由於時間在這裏呆得時間不長,我便借住在回國探親的中國學生的公寓裏。住人家房子,自然要替人家看家澆花,主人還特別交代,如有打印的法文來函務必打開,看看他申請的學位資助有無下落。就在我培訓即將結束時,還真收到一封沉甸甸的公函,打開一看,不禁又驚又喜:那信上白紙黑字清清楚楚寫著寫著 “ 恭喜! XXX 先生您中了大獎了! ” 信後還附有一迭花花綠綠的商品目錄,大概是提示中獎者如何把獎金花掉吧。看來這二房東還真有運氣,資助沒見到影子,卻贏得了一大獎。我的法語那時還剛入門,看不清楚獎金到底是多少,如何領獎。我學習期屆滿,離開公寓前寫了個條子,提醒他回來時千萬別忘了領獎的事。
從貢比涅我來到法國東南部的格勒諾布爾市就學,一門心思放在學業上,不知度過了多少不眠之夜和忙碌的周末。一分耕耘,就有一分收獲,一年下來,語言過關了,專業課成績也大有提高,居然有空研究法國各式各樣的彩票。有 “ 樂多 ” ( Loto )、 “ 體育樂多 ” ( Loto sportif )、 “ 賽馬賭 ” ( Tiercé )還有 “ 綠地毯 ” ( Tapis vert ),幾乎天天開獎。有一段廣告詞叫 “ 樂多,不難,不貴,賺大錢 ” ( Le loto , c’est facil, c’est pas cher , ?a peut rapporter gros ! )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我還用編了一段電腦程序,專門研究 “ 綠地毯 ” 撲克牌花色出現的頻率。盡管如此,我依然沒有中過一次獎。
這年夏天我太太從國內來與我團聚,我們剛從大學區內的學生宿舍搬到郊區奧林匹克村不久,運氣就來了。這天郵差來送信,沒有我們企盼的國內來信,卻有一封寄給我太太的厚厚的郵件。拆開一看,裏麵有一彩頁,還附有一份花花綠綠的商品名錄。那頁紙的大標題是 “ 聖堂獎十人中獎名單揭曉 ” 。仔細閱讀那名單,在那一串法國人名中間居然有 Madame Zhai (翟太太)的大名,名字旁邊還有紅色箭頭,以示醒目。或許是怕你還是不信這好運,那名單下麵有專門用大一號的字印出: Oui Madame Zhai votre nom figure bien sur cette liste (真的,翟太太,您的名字確實是在這個名單上)。忙活半天,我太太到底贏了什麽獎品呢?在這紙名單的背麵,大字標題是: “ 恭喜,您獲得了以下獎品之一 ” :有價值五萬法郎的雙人旅行(或一張等價現金支票),有金銀首飾,有珠寶,有高級花瓶,還有激光唱片和有名的漫畫書 “ 丁丁曆險記 ” 中的一冊。除了以上獎品以外,如果中獎者在十天內回信並購買商品名錄上的東西的話,你還可以參加三萬法郎的抽獎。看了半天,還是不知道我太太到底贏了什麽獎品,那 “ 之一 ” 兩字實在是太可疑了,說不定僅僅是贏了一本小人書,可是也說不定是那五萬法郎的旅遊大獎呢。想來想去,覺得還是在那商品名錄上郵購一個最便宜的小東西(價值 200 法郎左右),而且付款方式選擇 “ 到貨給付 ” (即等郵遞員將貨送到家門口後,將現金交給郵遞員的一種付款方式)。這樣即不喪失任何獲獎機會,而且將上當受騙的可能減少到最小。
按照既定方針,我太太開始抽空翻閱那商品名錄,打算選擇一個合適的小物件郵購。幾天以後,還未把郵購信寄出,我太太就又收到一封一模一樣的厚厚的信函。不過這次是寄給 “ 吉 太太 ” 的。其實這吉姓是我太太的本姓,隻不過到了法國後,就按照法國人習俗稱 “ 翟 太太 ” 。打開一看,天哪,我太太她又獲獎了!隻見裏麵那頁紙的大標題依然是 “ 聖堂獎十人中獎名單揭曉 ” 。仔細閱讀那名單,那一串法國人名與上次一模一樣,一個也沒有變,唯獨以紅色箭頭標出 Madame Ji (吉太太)。那名單還是有一行大字: Oui Madame Ji votre nom figure bien sur cette liste (真的,吉太太,您的名字確實是在這個名單上)。至此我們算終於明白了 “ 聖堂獎 ” 的奧秘。
此後,雖然我們數次搬家,從歐洲回到亞洲,又到非洲,還有北京,我們夫婦還是時不常地收到各類 “ 獲獎 ” 通知。當然,有了在上次的 “ 獲獎 ” 經驗,再收到類似的信函,連看都懶得看,順手就丟進字紙簍裏。隻有一件事至今搞不明白:怎麽我們搬到哪兒,這些 “ 發獎 ” 的人都能搞到我們的地址呢?
遭遇 “ 第三者 ” ?
我們前麵說到過法國人的一個習慣,那就是熟識的男女見麵一定要行擁抱貼臉大禮。一對夫婦和另一對夫婦朋友見麵,這家的丈夫和那家的妻子相擁貼臉是世界上最普通不過的事情了,誰也不會吃醋。如果你和太太在這些法國旅行,應該入鄉隨俗,該擁抱別人家太太的時候就要平心靜氣地去擁抱,當然也不應該介意別人家先生親吻自己的太太。這一天,你和太太逛店買了一大堆東西,你是一個體貼的好丈夫,自然大包小包都在自己手裏拎著。突然對麵走過來一個胡子拉碴的拉丁大男人,張開雙臂就衝太太走去,眼看著就是要行貼臉大禮。不對呀,你好像不認識這個人,難道是個第三者?直到身邊的太太尖叫起來,你這才意識到可能碰上流氓了。你二話不說,放下手裏的東西,氣衝衝地把那個男人拉開。那絡腮胡子仔細一看你們夫婦才恍然大悟: “ 對不起,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 人家話說到這份上,你還能說什麽,至多也是非禮未遂嘛。於是你大度地說: “ 走吧! ” ( ?a va , “ 好吧,沒問題 ” ,法文直譯是 “ 走吧 ” )等人家消失在人群裏了,你們夫婦發現手裏少了點什麽東西,糟糕,還是有第三者!
上麵所說的招數,使得是欺騙手段,讓你在不情願地情況下遭受金錢或物質損失。但是還有更高的招數,讓你自覺自願地掏腰包。多少年過去了,我還清楚地記得那是我一次到薩瓦省( Savoie )的省會香貝裏市( Chambéry )辦事,下了火車以後,迎麵走過來一個小夥子。隻見他手裏拿著一張不知是多少錢的票子,逢人就問: “ 有 10 法郎零錢嗎? ” 我一個窮學生,手裏錢不多還真都是零的,所以我就摸出 10 法郎鋼蹦兒遞過去,本想他會還給我一個 10 法郎的整錢,卻沒承想人家衝我又點頭又哈腰地說: “ 謝謝、謝謝! ” 然後走人了。雖然隻是損失區區 10 個郎,卻讓人非常搓火。
君子難過 “ 小人關 ”
憑心而言,一些中國人不幸落入 “ 高盧陷阱 ” 要怪我們自己。我八十年代初來到法國留學,後又先後在多個國家工作,與各地的中國留學生、學者過從甚密。深深感到中國人在國外要過三關:一是語言關,二是生活關,三是 “ 小人 ” (與 “ 君子 ” 相對)關。關於語言、生活這兩關,留學生人人都有銘骨刻心的經曆,就留給別人去寫吧。我這裏專門談談這個君子難過的 “ 小人 ” 關。先講一個因特網上讀到的小笑話:
“ 一天,有兩位中國人,和兩位法國人坐火車旅行,那法國人買了兩張票,而中國人卻隻買一張票。法國人覺的很訥悶,於是就等著看中國人怎麽做。過了沒多久,檢票員來查票,法國人看見兩個中國人一起跑進廁所,檢票員來敲門,他們就遞出一張票給檢票員。法國人想,這可真是高招啊!!
回程時,兩位法國人也照樣隻買了一張票,可是卻發現那兩個中國人這次連票都不買,兩個法國人更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就想再看看這兩人還有何高招。過了沒多久,檢票員又來查票,這時法國人就趕快躲到廁所去,等著檢票員。這時其中一個中國人,就起身到法國人的藏身處,敲了敲門,門中遞出一張車票,他就把車票拿走了 ......” 。
這當然隻是一個笑話。不過,中國人在國外一但過了語言關以後,對人家製度和管理上的 “ 漏洞 ” 非常敏感,無不對外國人忠誠老實的君子風度表示欽佩 , ,異口同聲的說 “ 這要是在國內,那 ......” 。入鄉隨俗,有洞不鑽,這看似簡單,實際上是一個不大不小的考驗。在法國一些著名博物館參觀,排隊有時達數百米。博物館的法國工作人員見我們夫妻抱著一歲的兒子排在隊中,便直接招呼我們進去參觀,免去數小時排隊之苦。那法國人見了此景,隻是友好地一笑了之。咱同胞見了,頭一個想法就是想把這孩子借去 “ 用用 ” ,要麽直後悔怎麽沒把自家的娃子也抱來。
後悔之餘,有人即付諸行動。最常見的雕蟲小技是利用外國人記不住中國人姓名,也看不出中國人的年齡相貌的弱點,一些同胞們常常互相借用醫療保險、汽車月票之類的證件,一票多用,屢試屢爽。我在法國學習時有一個同學,坐公共汽車、地鐵或火車從來不買票。這些公共交通工具,均采取自動售票,乘客自覺買票並在上車前打票(打票機會印上上車時間、地點)。當然,各交通公司都有查票員,偶爾登車查票,以保證乘客買票。如發現有人無票或使用過期廢票,查票員會說: “ 先生,您忘了買票了。我沒辦法隻好按規矩行事 ” ,然後客客氣氣開一張罰單。一般來說乘客也不強詞奪理,乖乖地開一張支票付罰款,然後雙方互致謝意了事。我那同學是學數學的,不知憑直覺還是計算,他斷定買票上車 “ 不值 ” ,因為查票員出現的概率並不大。據他自己說,按他的方式每個月均小有可賺。隻有一次他見了我說: “ 上個月運氣不好,跟他們打了個平手! ”
象我這位同學這樣,主動不買票,自覺交罰款的乘客大體上還算是在允許與不允許之間的策略問題。相比之下,另外一些人則有違法亂紀之嫌了。他們在公共汽車票上薄薄地刷上一層透明膠水,上車前也去打票機上過一下。由於打印的字跡實際上並沒有真正印在紙上,下次隻要輕輕把膠水揭下來,還可固伎重演,車票長期有效。
還有一位中國學生使小 “ 聰明 ” 鑽電話公司的漏洞,有的招數實在太損,不方便說以免影響咱中國人形象也影響電話公司的生意。僅舉一例:法國大小城市的公共電話亭均注明: “ 本公用電話號碼為 xxxxxxxx”, 大概是為了方便沒有足夠零錢或電話卡餘額即將用完的用戶,以便告訴對方可以播號過來繼續通話。我們這位同學,記下公用電話亭的號碼以後,通知國內的親友約好時間打 “ 對方付款 ” 電話。等國內交換台電話小姐接通電話問可否接 “ 受付 ” 電話時,早已等在電話亭旁的他當然一口答應,打完電話後揚長而去。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終於有一天被如夢初醒的電話公司捉住馬腳,小夥子的前程也蒙上了陰影。
為什麽中國人一眼就看出的漏洞,法國人竟熟視無睹呢?咱中國人似乎有一個概念:沒有明言禁止的事就是可以做的事。我曾聽見有 “ 犯了事 ” 的同胞辯解說: “ 我不知道呀! ” 甚至質問: “ 哪兒寫著不許了? ”
不錯,國內很多地方、很多場合都寫著 “ 嚴禁 XX (吐痰,吸煙,喧嘩等等) ” ,一般與 “ 違者罰款 ” 連用。製訂這些規矩的有關部門煞費苦心,往往不得不詳細列出不許做的事,於是出現了 “ 約法三章 ” 、 “ 五個不準 ” 、 “ 七不規範 ” 、 “ 服務忌語五十句 ” 之類的標語。當然,誰都知道這隻能是造個聲勢,防君子、不防小人而已。即使是君子,整天被人約束、防範,也背不住會生出一點逆反心理,趁人不備,吐一口痰。個別的有錢人,甚至會掏出鈔票: “ 不就是罰款嗎?拿去得了。 ” 今年回北京,在北京地鐵站內等車,不經意間看見對麵牆上廣告之間赫然寫著 “ 嚴禁跳下站台 ” 幾個大字。說實話這條標語寫在這兒已經有年頭了,我當年在北京擠地鐵時肯定已經拜讀過,但不知為什麽無任何印象。此番故地重遊,用 “ 第三隻眼 ” 再讀這條標語,卻平生出不少感慨:本是好意,怕乘客掉下去出事,卻用這等凶神惡煞的語言 “ 嚴禁跳下 ” ,好象乘客跳下去會作出什麽毫不利人專門利己的事情。
可想而之,到了國外,發現人家公共場合的標語往往是提醒行人或顧客 “ 正清潔中,小心路滑 ” 、 “ 當心台階 ” 溫馨之語,即看不見 “ 嚴禁 XX” ,也沒說要罰款,還真需要一個調整過程。適應不好,像上麵提到的失足落水的例子,也不鮮見。近聞國內一些城市的公共標誌也開始變得溫柔幽默了, “ 禁止闖紅燈 ” 變為 “ 向遵守交通規則的人們致敬 ” 。這是真是進步的標誌。我想將來再出來留學工作的人,可能比我們這一代 “ 過來人 ” 要少一點不適應感,也會避免這 “ 小人 ” 關了吧。
本章趣味小測驗參考答案
稱 “ 你 ” 還是 “ 您 ” ?
乙與丙之間在這個場合盡量減少直接交談並且避免使用帶有 “ 您 ” 或 “ 你 ” 的句子。原因是,無論乙還是丙都不願造成厚此薄彼的印象,以免破壞談話氣氛。
五、玩即文化
翟華 大恩
法國人會玩,玩得清高,玩的是文化。我在網上讀到一位美國人寫的這樣一個帖子:
“ 有這樣一個國家,每年的這一天都有幾百萬公民在電視機前正襟危坐兩個半小時,興致勃勃地觀看這樣一個電視節目,其中既沒有性也不涉及愛,不是引人發笑的喜劇,不是疑竇叢生的偵探片,不是精彩紛呈的體育競技,也沒有巨額獎金。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許多電視觀眾在觀看節目之前會花很長時間進行準備,節目播出以後還會打電話給朋友爭論的臉 紅脖子粗 ......”
也許我還應該補充一句:這個節目的主持人不是青春靚麗的美眉,甚至不是崔永元式的名嘴小生(自然也沒有點綴實話實說的小樂隊),而是一個戴著深度老花鏡的長者。這到底是哪一個國家的什麽電視節目呢?
文化高湯
不用去看參考答案,您也可以猜到這個與眾不同的國度就是法國,但您可能很難想到這個深深吸引著法國人的電視節目叫 “ 金字典 ” ( Dico's d'or ),是一個純文化類的全民 “ 聽寫 ” 比賽。對法語略知一二的讀者都知道,法語雖然是拚音文字,但是拚寫規則相當複雜,有虛音,有啞音,字詞結尾的輔音大部分時間不發音(但是又有很多例外),再加上各種閉口音、開口音以及長音短音音符號,書寫起來很容易出錯,並不比漢字簡單多少。就像中國的小學生練習漢字要一個字一個字的反複抄寫,法國小學生學法語單詞拚寫也沒有捷徑,幾乎每天都要進行聽寫練習,久而久之才有可能掌握法語單詞的拚法。法國人和中國人一樣,很愛麵子,尤其怕在工作中寫東西出拚寫錯誤讓人恥笑。記得法國報紙上曾經報道過這樣一件事:某糕點店老板因為屬下一個雇員在顧客訂的生日蛋糕上寫了白字而將這位雇員開除。巧的是,這位老板在解雇信中自己也拚寫錯了兩個詞被工會代表抓住,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結果老板不得不收回成命。事關工作和個人前途,所以法國人人都需要練習拚寫,活到老,練到老。這就是 “ 金字典 ” 節目自 1987 年舉辦以來厲久不衰的群眾基礎。每年法國各個省(包括海外省以及非洲一些法語國家)都舉辦地區性的 “ 金字典 ” 聽寫活動,經過層層選拔挑出本省的優勝者參加一年一度的全國 “ 金字典 ” 比賽。全國性的 “ 金字典 ” 比賽要聽寫一段大約 250 個詞的短文,雖然字數不多,但幾乎每一個字的拚寫都暗藏 “ 陷井 ” ,很容易寫錯。為了比賽公平起見, “ 金字典 ” 分少年、青年和成年幾個組分別評分,由法國深孚眾望的文化節目主持人伯納德 · 比沃( Bernard Pivot )老先生監考,通過法國國家電視台現場實況轉播,由此吸引了眾多的法國電視觀眾和各地的好手一起參加聽寫比賽。比賽優勝者獲得的獎品雖然僅僅是一套 “ 拉魯斯大詞典 ” ,但是聽寫 “ 零錯誤 ” 的頭銜卻使他們立時成了各種媒體追逐的 “ 明星 ” 和法國百姓心目中的偶像。
“ 金字典 ” 大賽畢竟是一年才有一次,所以法國人平時更喜歡在晚上 6 點看電視二台播出的 “ 金字塔 ” ( Pyramide )節目。 “ 金字塔 ” 是一種兼顧知識性和趣味性的文字遊戲,參加者要在幾秒鍾內用三個以下的同義詞或者轉義詞讓參加遊戲的另一方猜出謎底。隨著 “ 金字塔 ” 電視遊戲走紅,市場上推出了 “ 金字塔 ” 遊戲盒,法國人在家裏也可以自己玩這個猜字遊戲。不僅如此,法國全國各地還成立了幾百個 “ 金字塔 ” 俱樂部,猜字好手可以在這裏比個高低。由於觀眾需求很大,所以法國各個電視台不論是國有還是私有都有開辦有類似 “ 金字塔 ” 的文化節目,比如 “ 閉嘴拚字 ” ( Motus )、 “ 百分之百的問題 ” ( 100% Questions )等等,可以說幾乎在任何時間總有一個頻道在播出文化遊戲節目。而且這些節目並不局限於文字遊戲。與 “ 金字塔 ” 齊名的電視遊戲 “ 冠軍的問題 ” ( Questions pour un Champion )就是一個涉及政治、經濟、地理、藝術等不同領域的搶答節目,對於參加者的知識麵和反應速度有很高的要求。還有一個電視遊戲 “ 字母與數字 ” ( Des Chiffres et des Lettres ),參加者除了展現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