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的畸形兒 （3）：大腦發育不全

校園是美麗的，花草樹木，古老建築，高高的宿舍樓，什麽都比中學氣派多了。更吸引人的是很大麵積的體育場，籃球足球排球體操房，應有盡有。還有一個遊泳池， 可惜遊泳池是幹的。我是在河邊長大的，對夏天晚飯後的遊泳情有獨鍾。可大學附近沒有河，遊泳池徒有其名，倍感遺憾。

一天晚上自習的時候，兩個老鄉來了（他們是一所無線電學校的中專生，到我們學校代培），把我叫出去，一副神秘的樣子。其中一個是跟我家一個大院的，從小就一肚子鬼怪，所以他晚上找來，定有新鮮名堂。

 我匆匆地跟他們走了一小段路，問，“有啥好事，快說”。他們告訴我，發現一個地方可以遊泳。我說扯淡吧，上哪遊？農民的魚塘我是堅決不去的。 兩人說，“cao, 你絕對滿意。去是不去？”在我的堅持下，他們告訴了我。

原來學校男生宿舍是個7層樓的大樓，因為太高，水塔壓力不夠，所以學校在宿舍樓後麵修了兩個直徑好幾米的大水池，大概有兩人高。水池下方有水管，作為同學們洗澡用水。水池上方沒有頂和封口。

這可是巨大的發現。我一聽樂了：那裏的水雖不能說幹淨，但比河裏的水不差吧，還夠深！他們告訴我，他們已經遊過幾次了，絕對過癮。這個引誘不可抗拒，我轉身回教室，書和本子草草往書包一塞，就跟他們朝宿舍奔去。

黑暗中，隻有宿舍遠遠射過來的弱弱燈光照耀著兩個圓圓的水池。站在它底下，我的心情格外澎湃。水啊，又可以泡水了！我們把衣服脫了，他倆順著水管爬了上去，算是給我做個示範吧。這對俺小菜一碟，哧溜一下我也爬上去了。他倆先下了水，在裏麵遊了起來。我站在池邊，靜靜地享受了一下炎熱的夜晚在水邊的那份特有的清涼，然後一個冰棍式跳了進去。

“不要發出聲音！！！！！”他們急促地壓低嗓門對我喊。 但是晚了，俺已經起跳了。

 “你TMD腦子進水了？”，朋友對著我沒好氣地說。我問，“怎麽了？”。他們說，“人家聽見就完了！我們暴露了！”

這下我才醒悟過來，我們這件事情有些不夠厚道。我們三個人扒著水池邊往外看，這一看更證實事情確實不妙：宿舍樓幾乎每個房間都有好幾個身影站在窗戶邊往我們這邊看。我們三人大氣不敢出，動也不敢動，仔細觀察著“敵情”。

我們看見有好多人在下樓，朝水池這邊走過來。有打手電的，有抄家夥的（那時候我們上學，每人必須帶一件勞動工具，如鏟子鋤頭）。

我們知道大事不好，趕緊爬出水池。雖然宿舍那邊傳來的燈光很弱，但在窗戶眺望的人看見我們了，於是喊聲四起，著實嚇人。

我是最後一個出水池的，等我跳到地麵，兩個朋友已經消失在黑夜中，而那邊一幫人正朝我跑過來，已經離得不太遠。我什麽都顧不上了，拔腿就往校園外跑（學校後麵是農村菜地）。那時候真慶幸自己是搞過田徑短跑的，要不可能真被抓住了，後果不堪設想。

然而和尚跑了，跑不了廟。我的衣服和書包都留在了水池邊。。。。。。

第二天，學校批判“精神貴族”的大字報裏有了新內容。 第二天，係黨總支書記，團總支書記，工宣隊長，年級政治輔導員在係辦公室接見了我。。。。。。

不久，關於我們的何去何從有了決定，還算好：既然已經招了來了，就不要退回去。 這批“娃娃學生”缺的是再教育和世界觀的改造，所以一定要補回來。具體做法是，我們在校期間延長一年半, 用來到工廠農村跟工人農民“三同”（同吃同住同勞動）。 就這樣，我們三年的大學，實際上用了4年半才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