釵頭鳳——唐婉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幹,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釵頭鳳——陸遊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牆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杯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悒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沈園二首
陸遊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複舊池台。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這兩首是陸遊悼念他前妻唐琬的詩。唐琬原是陸遊的表妹,兩人結婚後十分相愛,但是陸遊的母親很不喜歡這個兒媳婦。在封建舊禮教的壓迫下,他倆終於被迫離婚。後來唐碗改嫁給趙士程,陸遊也另娶了妻子。公元1155年春天,陸遊到沈園去遊玩,偶然遇見了唐琬,兩個人都非常難過。陸遊感傷地在牆上題了一首《釵頭鳳》詞。唐琬受不了這種刺激,回去後不久便死掉了。1199年,陸遊已經七十五歲,又來到沈園,想起舊事,寫了這兩首詩。
陸遊二十歲(紹興十四)與唐婉結合,不料唐婉的才華橫溢與陸遊的親密感情,引起了陸母的不滿(女子無才便是德),在封建禮教的壓製下,雖種種哀告,終歸走到了“執手相看淚眼”的地步,孰料,緣深情淺的這一對戀人竟在紹興二十年,與城南禹跡寺的沈園意外邂逅,陸遊“悵然久之”,於沈園內壁上題一首《釵頭鳳》,滄然而別。唐婉讀此詞後,和其詞,不久即鬱悶愁怨而死。此後,陸遊北上抗金,又轉川蜀任職,幾十年的風雨生涯,依然無法排遣詩人心中的眷戀,在他六十七歲的時候,重遊沈園,看到當年題《釵頭鳳》的半麵破壁,事隔四十年字跡雖然已經模糊,他還是淚落沾襟,寫一首詩以記此事,詩中小序曰:“禹跡寺南有沈氏小園,四十年前嚐題小闋壁間,偶複一到,而園主已三易其主,讀之悵然”,在詩中哀悼唐婉:“泉路憑誰說斷腸?斷雲幽夢事茫茫。”後陸遊七十五歲,住在沈園的附近,“每入城,必登寺眺望,不能勝情”,寫下絕句《沈園》:“夢斷香消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就在陸遊去世的前一年,他還在寫詩懷念:“沈家園裏花如錦,半是當年識放翁,也信美人終作土,不堪幽夢太匆匆!”這是一種深摯無告,令人窒息的愛情,能在死後四十年裏仍然不斷被人真心悼念,真是一種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