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會】

老丁又匆匆翻完一本嶄新的旅遊畫冊，看看表，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二十分鍾。出去太早傻站著好像顯得太稚嫩純情，出去晚了好像又讓人覺得沒有誠意，以後相處的日子她一定會念叨。

算了，既然已經早來了，幹脆出去吧，就當是曬太陽了。

很慵懶的秋陽,老丁慢慢從書店踱向旁邊的電影院。

回想起來，好像上一次與異性的約會是幾十年前了。從一早上起，他的心思就沒在工作上，草草看了看計劃，出去故意在各個辦公室晃了晃，和見麵的人自然地打了招呼，讓他們以為這個日子和他所有以前的幾千個日子一樣普通，然後他沉著地出了門，為了製造人還在現場的假象，門沒鎖，燈也亮著，連茶杯都還冒著熱氣。

老丁站在電影院的台階上，在目力所及的範圍內沒有自己期望的目標出現，雖然時間快到了。唉，矜持是女人的優勢，這個他早知道。

然而這孤零零地掛在影院門口也太顯眼，他似乎覺得旁邊走過去的幾個小丫頭突然的嘻嘻哈哈是因為他，因為她們好像回頭看了他幾眼。老丁的熱情有點受打擊，瞅著側角花壇邊的長椅空著，就踱過去坐下。這個角度挺好，正好可以觀察來往的行人而不被他們察覺。

時間繼續在無結果地流逝。

他忽然想起了初戀時的他們，也是一次約會，在火車站上。她實習回來讓他接站，那天下著大雨，他蹬著單車跌跌撞撞地到了火車站，等了四個小時，結果連個人影都沒見到。淒涼地回到寢室，又冷又餓又累，結果差點沒生病。後來才知道她改了班次，早回家了。

記得在那個冰冷的站台上，他一直在想：自己越狼狽，大概就越能打動她的芳心吧。

這種自憐自虐激發的感動，支撐著他等到幾乎天黑，等到他徹底絕望。

當然，他的悲慘境遇應該還是為他掙來了不少點數，雖然......

想到這，老丁突然忍不住嘴角浮出笑意：年少時總會做出些傻事。不過，若是換成現在的我，還會那麽傻嗎？----不會的，至少現在我會打個手機問問到底咋回事？

剛想到手機，他的手機就突然響了，是她的號碼。

"對不起，路上堵車，我剛到。"

她柔和的聲音一下又給他注入了一針興奮劑："沒關係，我也沒來多久。"

剛說完，他又後悔了，然而一時也琢磨不出更好的回答，於是連忙起身尋找她的身影。

那正是她了。這麽多年了，她還是他心目中的那個她，一點也沒變。

她也在人群中尋覓，當他們的目光相遇，她立刻報以盈盈的一笑。

這個笑容點亮了她，老丁的眼裏頓時沒有了其他人的影跡。

等她走近，他很紳士地給她送出去自己的肘，仿佛自己穿著燕尾服。這個動作他已經演練過無數遍，應該達到了上鏡頭的水準。

然而她卻輕輕握住了他的手，和最初他們相戀時一樣。

於是他們就仿佛孩童般牽著手走進影院。

其實看電影隻是借口，他隻想和她重溫往日，在經曆了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後。

但他們選中的電影卻正是一個言情片，一個女人的日記，回顧了她的青春和情感。

他突然發現，電影院還是和家庭影院有區別的，在這裏似乎情感更能投入劇情當中。

劇中那對情侶一起去郊遊，在河汊中蕩舟，雷雨，天鵝，古樹，老屋，一切都勾起他的回憶。

她也一定感受到了，因為她更加握緊了他的手。

那是一個悲劇的結局，看完了，他們都有些傷感。

出影院的時候，她緊緊地偎著他。

"我送你回去吧，你在前麵走！"

"好吧！"她比以前要溫順許多。

老丁默默地跟在她的車後，就好像那時一起騎單車踏春那樣。她曾說 ："知道你在我身後，我覺得很安全。"，他則說："你在前麵，我就有動力！"

回去的路似乎很短，她把車停在她的房前，優雅地推開門，走上台階。

他則熄了火，透過車窗癡癡地望著她的身影。

記得那時晚上約會他送她回去，快到門口了，她讓他回去，他說："你一直走進屋，不要回頭！"

而她就真沒回頭。

靜靜地在月光下欣賞那個穿著連衣裙的白色背影，曾是他的最愛。

她打開門，看見他呆呆的樣子，不禁樂了：

"都看了幾十年了，還沒看夠啊？該去接孩子了！"

他這才如夢方醒，連忙又發動了車。

......

"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下回什麽時候？"

"......"

《完》

FG 2005-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