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對話郎鹹平:發一篇南方周末被撤的稿件

(2006-10-03 18:30:52) 下一個
原題:對話郎鹹平----挑戰鐵三角我其樂無窮。
此文原定刊發於9月28日號的《南方周末》,後因故被撤稿
《華爾街郵報》準備刊登]

  

郎鹹平上海遭遇滑鐵盧

淡淡的燈光中,郎鹹平淡淡地微笑著,聆聽著,顯得意外的低調。但隻要他一開口,說話不到三分鍾,他會馬上變得亢奮起來,兩隻眼睛閃閃發光。

這時的郎鹹平,有如從山巔扶搖直上的猛鴟,敏銳而威猛。

話題從上海社保基金開頭。“我最早知道上海社保基金有問題,是在去年年底。”郎鹹平說。

那時郎鹹平在上海主持一檔叫做“財經郎閑評”的電視節目。一天,節目組接到一個EMAIL,舉報上海社保基金被挪用。舉報信提到的上海新貴張榮坤,正好是郎鹹平的關注對象。“我覺得很怪,一個本來不入流的小商人,短短時間內居然如此富有,能用幾十個億買下兩條高速公路,而躋身2004年中國富豪前40 位。”

郎鹹平聲稱,這不是他的唯一線索,他還有別的消息來源。但來自不同方向的指控目標都是一個,即上海社保基金被挪用。經過郎鹹平組織的研究小組的查證,指控屬實。這在郎鹹平來說,是一個不能容忍的惡性事件。2005年前後,他已經在多種場合反複強調,社保基金是老百姓的保命錢,不能挪用尤其不能入市,否則就是摧毀老百姓明天的財富。

於是,郎鹹平把張榮坤列為“財經郎閑評”第三集的主人公。第一集主人公是一個姓詹的遊醫集團頭目,操縱著上海幾乎所有民營醫院。“專搞敲詐,沒病說成有病,小病說成大病。”何以迄今屹立不倒,郎鹹平很好奇。第二集是上海聞人*。郎鹹平認為,內地商人在香港大撈一筆之後,居然因腐敗官員的庇佑,可以跑回內地躲起來,逃避香港法律的懲罰,這種有違一國兩製的先例決不能開,所以他要呼籲,將*引渡到香港受審。

在上海的電視節目中解剖三個滬上巨鱷,其轟動效應是不言而喻的,但其巨大風險,略知中國國情的人都不難想象。

“我知道有風險,但我不能作墮落社會的一員,郎鹹平主持的節目必須要有郎鹹平的風格。要提別人不敢提的話題,要鞭笞社會的醜惡,推動社會往前走。”郎鹹平這樣回答記者的問題。

但盡管對風險已經有所預計,但風險之大仍然遠遠超出郎鹹平的想象。郎鹹平兵敗上海。

對郎鹹平的專訪持續到晚上十二點半。握別時郎鹹平告知記者,他已訂好機票,將於次日淩晨直飛久違的上海。看得出來,他已迫不及待。

腐敗鐵三角是人民公敵

記者:他們停你的節目總要有個理由吧?

郎鹹平:他們找了個理由,說我普通話不準。這沒道理,因為普通話準,隻是對職業主持人的要求,我屬於嘉賓,普通話不應該作特別要求,聽眾能聽懂就可以了。用這個不能成立的理由停掉我的節目,顯然不僅僅是技術問題。

記者:當時你是什麽感受?

郎鹹平:這個時候我感覺到,以一個人的力量來抵擋整個腐敗勢力,太難了。所以從今年2月起,我沉寂了七個月。半個月以前我又站出來發言,很多外國記者問我,你是不是得到了來自某個方麵的授意?我說我沒有得到任何授意,我現在站出來講話,完全是出於一個學者的良知,出於我個人的獨立的判斷。我是一個沒有權力的人。要製裁那些腐敗勢力,隻有通過更高層次的權力才能做到。現在中央對腐敗勢力施以重拳,我很高興,我要站出來呼應。

記者:你在上海捅的三個案子,都是致命的,那時你考慮過風險嗎?

郎鹹平:對利益集團決不妥協,從2001年開始我一直是這個態度。那我有必要為維持一個半死不活的電視節目做妥協嗎?

記者:顧雛軍事件,開始的時候你並沒有必勝的把握,但你仍然堅持下來。但顧雛軍無非一個商人,你在上海麵對的是整個利益集團,數量級完全不同。

郎鹹平:當時我沒意識到這個問題。我以為我麵對的隻是商人,我隻是在解剖幾個商業案例。所以當時我隻是用對付顧雛軍的辦法對付他們。我估計到他們會反撲,但我不怕,商人的反撲對我來說毫無問題,我能應付裕如。始料未及的是腐敗的商人跟腐敗的ZF官員有千絲萬縷的關係,等到節目被關我才發現,原來是腐敗的ZF官員,勾結腐敗的商人,共同掠奪老百姓的財富,而且有腐敗的學者散布很多似是而非的觀點給他們打掩護,給他們製造合法性。這樣形成鐵三角,共同操縱媒體。沒想到他們那麽強大,我的個人力量跟他們完全不對稱。

記者:你一直告訴公眾,在反腐敗的問題上對中央ZF要有信心。但你遭遇到這種情況,你對中央ZF的信心有沒有過動搖?對你向來主張的大ZF主義有沒有過懷疑和反思?

郎鹹平:我更加堅信大ZF的重要性。因為這種時候,隻有一個開明的中央ZF才能真正解決問題,想靠民間的力量,輿論的力量,根本靠不上,腐敗勢力根本不讓你從這方麵突破。這時候就需要一種更高的權力,像鐵掃帚一樣的把腐敗勢力掃掉。

記者;但如果你所說的鐵三角不限於上海,那時怎麽辦呢?

郎鹹平:那中國就會跟現在的菲律賓一樣,那對人民就是滅頂之災了。但我清楚地知道現在中國不是這個情況。

記者:你把自己看做一個鄉勇,相信中央軍,所以要站出來協助中央軍圍剿腐敗勢力,可做這樣的比方嗎?

郎鹹平:情況正是這樣。我這樣做是對的,隻是當初我有些輕敵。不過後來我比較穩健,隱忍不發,等待時機,等到中央ZF的大軍上來了我再出來配合。

記者:我注意到你的思想變化的軌跡。最初討論中國問題的時候,你的鋒芒所指主要是商人,但從去年開始,你有了一個轉折,主要挑戰腐敗利益集團,也就是你所說的鐵三角。這是不是反映了你對中國問題的認識過程,由淺入深的一個變化過程?

郎鹹平:關注中國問題需要經驗。我對中國問題的觀察和思考,實際上是一個經驗積累的過程。從一個商人開始,漸漸的我發現不隻是那個商人的問題。他為什麽能賤賣國有資產?抽絲剝繭之後我發現,背後的原因,往往都是官員跟商人勾結,內部人瓜分國有資產。上海是最經典的案例,我原來沒想要批評上海的ZF官員,因為我沒想到官商勾結。但結果我發現,談商人腐敗,必然牽涉到ZF官員。腐敗的官員,腐敗的商人,腐敗的學者,這個腐敗的鐵三角,是未來中國改革開放最大的阻力,是人民公敵。

我今天這麽晚了還不辭辛苦地從香港跑到深圳來見你,就是想通過你們,呼籲警惕鐵三角。

記者:你對鐵三角體驗最深就在上海?對鐵三角問題的係統思考就從上海開始?

郎鹹平:是這樣的。剛到上海我確實沒想那麽多。節目組開張之後,接觸信息的機會大得多,我沒想到看起來那麽光鮮的上海,背後會有那麽多事情。

知識分子要敢於打破潛規則

記者:你捅的三個滬上名案,社保基金已經水落石出,*案看來也是水到渠成,但詹氏遊醫集團案仍很微妙,你還打算跟他們較量下去嗎?

郎鹹平:我還在跟他們較量啊,兩個禮拜之前我還在曝光他們的黑幕。

記者:這樣的勇氣確實難得。很多專家學者做不到。

郎鹹平:我們的民間是一個墮落的民間,道德勇氣太少。

記者:我注意到,你最近一直強調要警惕體製內腐敗與民間墮落的互動。你所說的民間墮落,主要是這個層麵上的墮落嗎?即主要指專家學者嗎?

郎鹹平:那當然。我說的民間墮落,不是說老百姓墮落。老百姓沒有責任。尤其是弱勢群體,他們在掙紮中求生存,不能對他們搞道德高標。我說的民間墮落主要指專家學者,主要是指那些有話語權的人,也就是精英階層。他們的墮落可能表現為直接的尋租,也可能不直接尋租,但他們的主張客觀上服務於腐敗鐵三角。

記者:實事求是地說,對中國問題的解剖,內地的專家學者其實貢獻很大,比如秦暉,比如孫立平,他們的思考可能比你更係統更深刻。但他們隻在思想界講,而你不一樣,你越過精英,直接對普羅大眾發言。所以你成功了,還被著名的華爾街電訊(wswire.com)評選為兩屆(2005和2006年度)中國10大最具影響力經濟學家,公眾知道你而不知有其他。

郎鹹平:我第一天起就沒有對普羅大眾發言的心理障礙,因為我相信智慧在民間,公理在民間。隻要把真相告訴老百姓,很多問題可以迎刃而解。所以老百姓的知情權是最重要的。

記者:內地學者不是不清楚這一點,但他們很難走出小圈子。這裏可能有多種原因,一是某些學者總以策士自居,對老百姓缺乏信任。看起來新潮,實際上傳統,就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因此眼睛永遠隻向上麵看。另一些學者有思想,有良知,但缺乏道德勇氣。愈是麵向普羅大眾發言,風險愈大,他們不敢承擔這種風險。還有一些學者不僅有思想有良知,而且有道德勇氣,但他們不會講話,不會用普羅大眾喜聞樂見的語言對普羅大眾講話。真正敢對普羅大眾講話,也會對普羅大眾講話的思想家,內地是不多見的。

老百姓需要真相,但難得有人講真相。實際上存在一個潛規則,關起門來怎麽講都可以,但不能對老百姓講。誰要對老百姓說出真相,誰就是遊戲破壞者,就是害群之馬,就隻能出局。你不一樣的地方,就在於你不理這套潛規則,你敢講,你願講,你也會講。

郎鹹平:是的。比如我講國企領導人的信托責任問題,我一個比喻,老百姓就聽懂了。我用保姆做比喻。我隻願意直接對老百姓講話,不理會精英的唧唧喳喳,他們怎麽議論我,我都不在意,因為他們不是我講話的對象。

像我這樣隨便講點公道話就成了鳳毛麟角,這其實很可悲。我郎鹹平有什麽了不起?沒什麽了不起。當然我的學術背景跟別人不一樣,但很多事情別人也看的到,而且可能比我看的更透。但為什麽就沒人講?我們那麽多精英,對真問題視而不見,同流合汙的反而不乏其人。一直這樣惡性互動,最終受害的是誰?最終受害的隻能是無權無勢的老百姓。

我為什麽特別關注上海社保基金?就因為這是鐵三角的一個經典案例。老百姓的養命錢借給一個小個體戶,讓他拿去收購兩條高速公路,然後他又拿兩條高速公路去圈錢。腐敗官員跟腐敗商人彼此分贓。媒體膽敢披露,他們就封殺媒體。良心學者膽敢站出來批評,他們就組織禦用文人圍攻良心學者。

這種鐵三角能量太大了。他們控製了媒體,控製了地方ZF,甚至通過控製媒體,給中央ZF提供錯誤的信息,以此來誤導中央ZF。

記者:這裏有一個問題,你對大陸的腐敗問題特別關注,但台灣*的腐敗也是駭人聽聞的,你又是怎麽看的呢?

郎鹹平:我認為台海兩岸人民對反腐問題已經取得了新的共識。我現在就想通過你們,提請大家注意兩個新的共識。一個是台海兩岸人民都致力於清除自己內部的腐敗。一個是在內地,中央ZF公開向鐵三角宣戰,在這點上與民意達成了一致。現在需要民意對中央ZF的這個舉動予以積極回應,擴大中央ZF與民間的共識。中央ZF與民意共識越大,社會就越和諧
[ 打印 ]
閱讀 ()評論 (0)
評論
目前還沒有任何評論
登錄後才可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