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你的歌裏有一種傷,喜歡聽,喜歡讀。讀你千遍也不厭倦,讀你的感覺象…… 拾糞的孩子在那個同別的早晨一樣的早晨象每個早晨出門一樣地走出村莊去拾糞。他專注於路上的每一灘希望,追逐著每一坨欣喜,於是便離開他祖居的村莊越來越遠了。那天鄉野荒徑上的糞怎麽那麽出奇的多呐?
雪山那邊有兩個小喇嘛都被認為是某個已然離開斯世的教派領袖的轉世靈童,為了爭奪該派領袖的地位,兩邊打得不可開交,從暗殺發展到小規模戰爭,伴隨著間諜戰、心理戰等等,並且都尋求外部勢力的支持。終於有一天,從山的東邊來了一個時尚美女,她宣布,放棄教派領袖地位的那個喇嘛將得到她的芳心。於是,在某個日子裏,兩個喇嘛同時舉行了坐床典禮:一個坐上了大喇嘛的禪床,一個爬上了佳人的繡床。
拾糞的孩子在離開他的村莊很遠的地方遇到了他從沒聽爺爺言說過的暴風雨,狂怒的風、肆虐的雨將他的衣服撕扯的破破爛爛,他急忙將他們脫掉,覆蓋在緊緊抱在懷裏的糞筐上。當天邊掛出一道彩虹的時候,他緊抱著糞筐從昏迷中醒來,他蘇醒在一個深宅大院,院子的主人說他是被風刮來的。他們送給他些衣物,問起他的故鄉,他便說了村莊的名字,然而,那家人都迷茫地搖著頭。於是,拾糞的孩子拜謝了那家人,離開了他們。那時正是黃昏。
像回廊下寂寂的斜陽低低徘徊著的手風琴一轉一回一短一長。都浸透著落日的殘輝和空氣的涼。日落以後,再次升起於一個血色的清晨。空闊的大廣場上狼籍一片,從夢中蘇醒的鳥兒不解地互相詢問著:夜裏發生了什麽?一隻老於事故的貓懶洋洋地用不懈的腔調回答著:這都不知道,槍聲和坦克馬達的轟鳴難道您們沒有聽見?你們是有翅膀的,比我行動更迅速,去更遠的地方看看吧,聽說有血……。
拾糞的孩子迷路了,他背著糞筐風餐露宿地尋找著回家的路。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也不知道走了多少時光。每當他經過有人的地方,總是向人們說出他的村莊的名字,而人們總是搖搖頭。在一處荒僻的山坡上,他遇到一隻低聲哼唱著的受了傷的鴿子。那鴿子曾經飛躍他的故鄉,然而卻不知道在陸地上應該怎麽樣走到那裏。整個下午,那隻鴿子都在呻吟或者歌唱,每一道玉線般穿透眼淚的月光都盤旋著雪花癡迷的心腸和蘭花寂寞的芬芳……
在一座民風古樸的小城,居民們對於拾糞的孩子說出的地名一無所知。他們似乎根本不關心一個迷路的陌生人,他們都津津樂道地談論著一個住在瘦竹巷的古板先生如何在深山中遇到了高人,如何學會了用一種常人所不能發出的聲音表白自己。據說,人們從來沒有聽到過他的表白。
拾糞的孩子無助地獨自走著。走得很迷茫,走得很憔悴,像那道兒時倚的牆幽幽嫋嫋的古井月影咿咿呀呀的二胡低唱。拾糞的孩子其實不再是孩子了。
他經過的一個地方在搞改革開放,他看見有許多從一些遠不可及的地方來的人,一些頭發象被燒焦洋黃,而眼睛透出饑餓的蘭顏色的人在四處遊蕩。他還看到人們瘋狂地出賣著任何東西。街邊居然有一個人將自己的胸膛豁開,髒器暴露在外邊,而他正手持一柄尖刀,一塊塊割賣心和肝。拾糞的孩子餓得難受,本想買些來吃的,可是人們告訴他,那東西不是用來做食物的。
拾糞的孩子早已忘記了歲月流過多少,行走已經成了習慣和需要。在一座十分熱鬧的大城裏,他蹲在一個商店的台階上,想仔細看看糞筐裏的東西,當他掀起蓋在上麵的自己的舊衣物時,立刻有許多人從他身邊遠遠跑開,而另一些人又從遠處向他跑來。他遭到一頓爆打後躺在便道上,輕輕呻吟著,一個好看的姑娘經過那裏,華燈初上。
你歌,你詩,你笑,你舞,怎麽,怎麽,我怎麽隻見到,你心裏的傷。你說你是傷裏的人,傷,是你的故鄉我在夢中到了傷,那是我們都要歸去的地方。
許多年後,那個姑娘夢到一個受傷的拾糞的孩子,可那孩子緊緊捂住胸口,堅持說自己的心沒有傷,因為他不曾在市場出賣過它。
許多年後的一個晚上,拾糞的孩子睡在一條溪水旁,被早晨的露水打醒的時候,他聽到了熟悉的鄉音,他欣喜地雀躍。然後,在他蹲在溪水邊上,俯身去取水喝的時候,水中一個陌生人愣愣地看著他,那人有一頭皓白的頭發。拾糞的孩子抬頭忘了忘那座白頭的山峰,他知道他終於回到了家鄉。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掀開糞筐嗅了嗅,微笑了說:象是剛剛拉的啊!
然而,故鄉的人們聽了他的敘說,先是竊竊私語地議論,繼而便哄然大笑了。
那裏的人們早已經不再於土地上耕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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