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沙小月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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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劍走天涯
7歲時看完了金庸的《書劍恩仇錄》，我的俠女夢熊熊燃燒起來。那時，最喜歡翠羽黃衫霍青桐，誰叫她是我第一個認識的俠女呢？因此，陳家洛這個紅花會總舵主，在“四哥"文泰來光輝形象的照耀下，被我鄙視得更加徹底。《書劍恩仇錄》被多次搬上熒幕，目前為止我都不能滿意這些“霍青銅”，因為她們都沒有飾演出伊人的俠骨柔腸。
小學二年級的家長會，班主任向爸爸媽媽告狀，“你家女兒哪裏有熱鬧哪裏就有她。勸架還不夠，她還在那裏分析誰對誰錯，要求錯的人道歉...她想當法官麽？...”爸媽有些納悶，為什麽我這麽好打抱不平...直到他們從我的書包裏枕頭下翻出《書劍恩仇錄》，《射雕英雄傳》...恍然大悟。
媽媽追問了書的來源，我老實交待是從媽媽的同事那裏借來的。媽媽沒有看過武俠小說，盡管當時大人們都說武俠小說是毒害麻痹少年兒童思想的壞東西，她仍然覺得沒有看過就沒有批評的權利。她拿著沒收的《書》，把我叫到麵前，讓我把書裏的故事講給她聽。於是，她一方麵鍛煉我的敘事能力，一方麵還可以了解小說的內容更可以掌握我的“讀後感”。這樣持續了幾天，我終於興高采烈地講完了《書》。媽媽問我，“看來你最喜歡那個叫霍青銅的俠女。”我點頭如蒜搗。媽媽再問，“你覺得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我很清楚地記得，當時我的答案是“美麗聰明，有正義感，還有光明磊落。”媽媽比較驚訝我說出“光明磊落”的評語。我記得當時自己很拽地對媽媽說，“媽媽，她是俠女啊，自己都不光明磊落，怎麽去主持正義！”媽媽看著我，將沒收的書還給了我，輕輕問，“你想當俠女麽？”。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中氣十足地回答，“想！”。媽媽摸了摸我的頭發，欲言又止。
一年以後，我的正義感終於讓我惹禍上身，不幸的是，這個禍端由我而起，後果卻是我的哥哥去承擔。一群14-5歲的不良少年經常在校園裏勒索小學生，不聽話就拳打腳踢。一天放學他們圍住了帶我回家的哥哥和哥哥的幾個同學。於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我和他們杠上，不僅大聲說自己沒有錢，還理直氣壯地指責他們這樣做是卑鄙無恥的行為。一個8歲的小女孩不馴的眼神和不屑的語氣，讓橫行霸道的他們惱羞成怒。一個耳光打了過來，震驚的我被12歲不到的哥哥保護在了懷裏。後來，哥哥被他們打得鼻青臉腫，頭破血流。哥哥的同學唯唯諾諾地躲在一旁，不敢出聲。我哭著要他們停手，撿起石頭，拚命砸他們。哥哥一邊護住頭部，一邊擋住他們，大聲叫我快跑。我一路哭著跑回家搬救兵。爸爸媽媽陪我趕到的時候，不良少年們已經無影無蹤。隻有哥哥的同學圍著倒在地上傷痕累累的哥哥，而我則被哥哥額頭鼻子嘴角淌下的刺目的鮮紅驚駭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哥哥養傷的那一段時間，我幾乎不曾開口說話。我在懲罰自己的莽撞。因為愚蠢的正義感，讓疼愛我的哥哥受到了嚴重的傷害。那個俠女夢，在惡勢力心狠手辣，拳打腳踢下灰飛煙滅。
哥哥休養了一段時間，並沒有責怪我為他招來禍患。可是我卻怎麽都走不出內心的困惑，變得益發沉默。現在想來，那是我的人生第一次感覺到一些信仰的東西被挑戰。爸爸媽媽察覺到了活潑的女兒變了一個人，明白這件事給我帶來了很大的負麵衝擊，決定和我好好談一談。
媽媽問我有什麽想不通的地方。我很掙紮地問媽媽，“每次做錯事情，你和爸爸不都是要講道理的麽？錯了不是要承認錯誤麽？可是為什麽他們搶錢勒索明明是不對的，為什麽不被懲罰，受傷害得反而是我們？...媽媽，我做錯了麽？我不該說麽？”媽媽把我抱在懷裏說，“寶寶，你沒有做錯，可是這個世界上許多人是不講道理的。”
“寶寶，你最喜歡誰？”媽媽突然問我。
“我最喜歡媽媽爸爸哥哥。”我把頭埋在媽媽懷裏說。
“媽媽也最愛爸爸，哥哥和寶寶。爸爸也是。所以爸爸媽媽極力在保護哥哥和寶寶不受傷害。可是，我們的能力是很有限的，管不了世界上那麽多不公平的事情，也不可能要求所有的人都講道理。我們隻能要求自己光明磊落，做人問心無愧。”
“善惡到頭終有報。時間一到，自有公斷。”爸爸的聲音從外傳來，哥哥站在他的身旁。爸爸走過來，將媽媽哥哥和我摟在懷裏，對這件事情進行總結性發言。他表揚哥哥的勇敢和責任感，表揚我的正義感，說我們是讓他很驕傲的一雙兒女。
我說，“爸爸，以後我不會再亂說話了。”爸爸問我為什麽？我說“因為我要保護我愛的爸爸媽媽和哥哥。”爸爸媽媽相視一笑；哥哥刮了刮我的小鼻子，像往常一樣揉亂了我的長發...
自那以後，我不再出現在打架的場合，不會再充當法官的角色，更不會說出什麽雄赳赳氣昂昂的俠女言論。所有關於俠女的夢想，都被我擱置起來。隻有那些對於正義的信仰，對於公正的渴望，保留在了內心深處。
初三的時候，我得知那些不良少年全部進了監獄。有無期徒刑的，有15年以上有期徒刑的。高三的時候，聽說他們集體越獄未遂，刑上加刑..事隔多年，那些猙獰的臉孔依然清晰，我也不自覺想起當年爸爸所說，善惡到頭終有報。
出國前，我對媽媽說，今後要仗劍走天涯。隻是我不會不自量力地去指責別人，揭人短處。更不會讓自己陷入危險。為了別人並不信仰的正義，而讓愛我的人憂心痛苦。我隻是在心中存放一把劍，提醒著自己不要成為自己不齒的奸佞小人，斬除不該有的心思...
寫到這裏，我突然有一個靈感，就是嚴於律己，寬於律己；寬於待人或是嚴於待人。嗬嗬。說實話，這麽多年，我看到的寬於待己，嚴於待人的人遠遠比嚴於律己，寬於待人要多。而且嚴於律己，嚴於待人和寬於律己寬於待人的數目則是居中的：）
後記：前幾天一時興起寫了一篇《誓嫁英雄》，引來了大家關於英雄的討論。其實我自己都不是俠女，更不能要求對方是英雄。嗬嗬。我隻是希望未來那個人，是光明磊落，做人做事無愧於心的大丈夫。懂得為了愛著的我，還有未來的家庭，保護自己。當我的英雄就足夠了：）其他的事情，自有天理人心公斷。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我是相信的，隻是時間問題。
豆沙小月餅 草於09/10/2006午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