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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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醫生的美國經曆

(2005-01-11 12:51:55) 下一個
赫醫生,中醫名醫,會治各種疑難雜症.赫醫生行醫出名是在國內某市。幾年前,赫醫生來到美國,在某超市座堂問診。每天早上九點差十分,赫醫生準時從附近的公車站下來匆匆走入超市。赫醫生總是斜背一個舊式挎包,走起路來腳底生風,雙腿擺動的頻率比常人快一倍。

赫醫生是李士的朋友,李士初到美國時,不小心感染了點風寒,流淚打噴嚏不止。當時,李士的醫療保險還沒辦下來,看著望而生畏的高價醫療費用,李士打算抗一抗也就過去了。一日,李士到超市買菜,於入口處看到中醫問診的牌子,那正是赫醫生坐診的中醫診所。李士和中醫一搭話,聽出老中醫是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一番問候之後,李士說了自己的病症,赫醫生為李士號了脈,翻了眼皮看了舌苔,赫醫生確診李士得的是急性鼻炎。李士忙說,他被慢性鼻炎困擾多年了,可感覺上這次與以往鼻炎發作有所不同,赫醫生說,他這次是慢性鼻炎急性發作,赫醫生開了藥,他給李士打保票說,他的處方可以藥到病除。

李士回到家煎了藥服下,在此之後的兩天裏,李士一直忙亂地周旋在床頭和洗手間。等到李士腿上有了力氣,他跑到赫醫生處討說法。李士進門看到赫醫生正眯著眼給一個白人小姐號脈,李士本來有點氣,但當他看到居然有白人也來看病,先就對自己的想法有了幾分的懷疑,本來帶氣的話就多了幾分客氣。等到赫醫生空下來,李士小心地問赫醫生,急性鼻炎為什麽給他吃瀉藥,是不是拿藥時和別人拿混了。赫醫生告訴李士,他開的那是排毒的藥,一旦李士把肚子裏的毒氣一古腦的徹底排掉,他將不再受鼻炎的困擾。 因為一時空閑,赫醫生和李士又聊了一會兒天,當赫醫生得知李士還有個妹妹在美國讀書時,就開始為李士的妹妹張羅對象,對象是一位有綠卡的中餐館老板。以後,每次李士到超市買菜,赫醫生都會催促李士帶妹妹的照片來,中餐館老板等著看 。

李士住在一個兩居室的公寓。李士剛到美國讀書時,租不到公寓,雖說父母在國內做生意,李士的銀行存款也不少,李士願意押六個月的租金,因為沒信用記錄,公寓的管理人員還是不肯將房子租給李士,後來李士找朋友出麵擔保,簽了一大堆文件才算把公寓租到。李士在公寓住了半年之後,另尋到一處更理想的住處,聽到李士要搬家,赫醫生趕來幫忙。

赫醫生看到李士住著兩居室的公寓,公寓院中還有遊泳池和各種健身體育設施,他訝異著李士一個學生可以租這麽貴的住房。 赫醫生從震驚中冷靜下來,他算了一筆帳,公寓雖說貴了點,如可以合理利用,說不定比他在私人住家租用房間還要劃算。當公寓的工作人員到李士的宿舍做檢查時,赫醫生向李士表達了有意租下那套公寓的願望。赫醫生學的是中醫,出國前沒有學過英文,到美國後,他主要服務於華人社會,所以他的英文一直不太靈光。應赫醫生的要求,李士向公寓工作人員說明了赫醫生想租房的願望,管理員問赫醫生持什麽簽證,李士轉向赫醫生,赫醫生想了一下對李士說,你告訴他,我是特殊人才正在等待。李士不解,細問之下才明白,赫醫生是B1逾期不歸,目前正在等待非法移民大赦,李士大吃一驚,好在管理員不懂中文,李士隻好告訴管理員,赫醫生是H1。 在他們說話的當爾,赫醫生已將兩間臥室加客廳走了一圈,他用步子丈量了房間尺寸,他告訴李士,他準備把房子的牆壁打掉,把這套公寓分割成四小間租出去,一間至少可以住兩個人,赫醫生準備當二房東了。李士嚇得臉煞白,管理員問赫醫生說的什麽,李士忙說誇房子好呢。知道了赫醫生的處境,李士當然不敢幫赫醫生租房了,要是赫醫生領一幫非法移民入住,過不了多久就會有麻煩,赫醫生膽子太大了。

傍晚,李士請赫醫生一起飯。李士開車去了常去的中餐館,他們於停車場看到中餐館老板正在和一個紅著眼圈的男人講話,聽口音,又是一個老鄉。李士是中餐館的常客,中餐館老板看到李士就打招呼,快勸勸你的老鄉吧。李士就上前搭話,知道紅眼圈的男人竟然和他來自於同一個城市,這是李士到美國後遇到的第二個老鄉,這位老鄉到美國還不到一個禮拜。 這位老鄉在國內下了崗,眼看兒子明年要上大學,以兒子的成績有望上個名牌大學,夫妻倆正為兒子的大筆學費發愁,這時剛好聽說有門路可以來美國,夫妻倆個賣了房,又向親戚朋友借了幾萬元,花了二十幾萬元人民幣買了兩個B1簽證,夫妻二人將兒子寄養在親戚家,兩口子提上兩個大行李就到美國淘金來了。兩個行李裏提的不是別的東西,是兩箱子中藥,兩口子都有慢性病,聽說美國醫藥貴,兩口子帶了一年的藥。本來兩口子打算拚上一兩年掙上一筆美金,兒子的學費有了著落,生活就可以無憂了。不想,到美國一看,沒有合法身份隻能打黑工,要掙幾萬美元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男人還好,很快在這家餐館找到了工作,女人的工作一時還沒著落,他們的住處則是一套房擠著一二十個打黑工的工人。男人開工的第一天洗了一天的菜,累得直不起腰,在國內從沒幹過這麽累的活,一時想念兒子,想想渺茫的前途,悲從中來,躲到餐館外掉起眼淚來,餐館老板出來勸道,念他初來乍到,給他的那份工作是最輕鬆的,付的工資也不低,他應該是幸運了。李士聽了老鄉的遭遇,唏噓一番,勸了一陣,知道也幫不上更多的忙,能做的也隻有道一聲珍重。赫醫生則說,兄弟,站直嘍,別趴下,美國可不相信眼淚。

到了中餐館,也許是受了老鄉一番話的刺激,赫醫生話多起來,他向李士說起他的美國行醫經曆來,當年他持B1簽證到美國,一晃好幾年過去了,也曾艱難過,自從坐堂問診一來,每月可掙五千美金,他每次領了工資直奔華人郵寄點,把錢寄回國內。他並不擔心被遣返,掙的錢都寄到國內了,說走就走,也不會損失什麽,赫醫生對自己目前的處境相當滿意。他唯一的希望是能再多掙兩年錢,把女兒的學費攢夠,將來女兒中學畢業了,可以來美國讀書,不用自己辛苦打工,還可以有車開有好公寓住。 聽了赫醫生的話,李士有點兒感動,嗆了一口可樂,直覺一口氣衝上來刺得眼睛生疼。

以前,在李士的眼裏赫醫生是個奇人,總可以出口成章,這時抬起頭再看赫醫生,赫醫生變得可親了。赫醫生問小李的鼻炎如何了,李士一想,自從吃了赫醫生的藥以後,鼻炎有半年沒發作了,赫醫生真是個神醫。 謹以此文獻給為兒女操勞的父親們!
後記 近十幾年,許多的華人來到美國,雖有艱辛,大多數的人可以憑借自己的技術和勤奮很快過上安定的生活。可有一部分人,他們屬於非技術人員,很多人通過逾期不歸的形式留在美國,由於語言的障礙,使得他們無法和美國社會接軌,他們依賴華人圈子生存,用以往在國內積累的社會經驗在這個與中國完全不同的社會上闖蕩,有些人已經滯留十幾年,他們沒有身份,拿最低的工資,我為他們那種頑強的生命力歎服又歎息。
 
空空 2004·6·19初稿於美國 2005。11。7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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