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是風

希望用鏡頭和文字記錄下我人生長短並不重要的背影
正文

生命的痕跡(十)

(2006-12-03 12:37:19) 下一個

教我們英語的是李尚平先生,說是先生,其實他比我們大不了多少,剛從師範學校畢業,長著一副娃娃臉,但是他高尚的人格,正義感,以及不屈的勇氣所折射出來的偉岸形象在我心中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日益清晰,他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永不退色的英雄,充滿了愛心的同時,也充滿了向邪惡挑戰的不屈的勇氣和信心,他像一支火炬,一直引領著我的靈魂的成長,每當想起他弱小的身軀,我總是不由自主的抬起頭來,因為那樣正義勇敢的靈魂是需要仰視的!他靈魂的偉岸不會因為他瘦弱的身軀而有絲毫折扣,他也是真正意義上的先生,無論教書,還是育人,當罪惡的子彈射進他的胸膛的時候,他年輕的生命因為弱勢群體請願,在向強勢邪惡群體挑戰的過程中一瞬間變得蒼白的時候,他的形象在我心中就變得永垂不朽了.

在班上我要麽坐第一組的最後一排,要麽坐最後一組的最後一排,總之是那種很不起眼的角落裏,而中間的位子都留給了班主任的女兒和其他一些市裏領導和公司經理之類的子女們,那時我很討厭他們那種總是流露出來的高人一等的優越感,但現在想來其實他們真的是有理由自我感覺良好的,首先城鎮戶口和農村戶口的嚴格劃分,在那樣的經濟和社會條件下,其實等於將整個社會分為了兩個階層,一個是生存有保障的階層,一個是生存無保障的階層,因為在貧窮的社會,城鎮戶口的階層能夠獲得有保障的糧食供給,在一個經曆了長時間的貧困和饑餓狀態的民族,徹底饑荒實在是很偉大,很幸福的事情.第二,在農村的我連拖拉機都見得不多,但是他們上學來去都是小汽車接送,我一個學期回一次家,他們一周回一次家.而在各種場合都被關注,豔羨和看重,因此他們自然有理由感覺優越,我不知道我的叛逆和天生的對不平等的憤怒是何時形成的,就正於他們在我麵前的優越感一樣,我內心也充滿了對他們的仇視,這種仇恨伴隨了我的整個高中時期,由於這種仇視也使我對高中時期的班主任老師的趨炎附勢印象特別深刻,到現在雖然因為太多經曆,早以有了白發魚樵江渚上,慣看秋月春風的大度,但是每每想起老師的形象,心中總會泛起一種種惡心,他的赤裸裸的勢利,他的貪婪,他的唯唯諾諾的眼神,麵對著一群從幼稚走向成熟的青年,實在是一盆汙水!原來他在我的印象中是特別可恨的,到現在恨意早消了,隻覺得他可悲了,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老師,他實在太有愧於這些形象,我不知道他是否也會思考他的人生,也會自省,但我想他更多的是沉醉在獲取小恩小惠的快樂中了.為人師表者不知廉恥實在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因此在我們那時一個因為第一次英語考試特別差的緣故,之後我把學習的重點放在了英語方麵,第二次考試的時候,一下提高了10來分,自那以後李老師開始比較關注我,坐在最不起眼角落裏的我經常被他點名提問,他經常走到我的坐位旁,來看看我的練習,有時甚至拍拍我的肩膀.有一次上完課,老師叫我到他辦公室,拿出一本厚厚的牛津字典,放到我手上對我說,“這本字典是我以前讀書時候用過的,送給你,你很勤奮,你也很聰明,你能學好英語的”我望著手中厚重的牛津字典,是他用牛皮紙包過的,牛皮紙上用很優美的花體字簽著他的英文名字,他將我的手中字典翻開了,一塊用小楷寫了“君子當自強不息”的書簽,呈現在我眼前,他將書簽拿起來,對我說,這是我以前老師送給我的,也留給你,與你共勉!我木呆呆的站在那裏,隻有受寵若驚的感覺,也不知道說什麽話,覺得者禮物太貴重了,不敢接受,老師看到了我神態異常,便對我說,拿著,以後好好學習就行了,我想推辭,但是我看到了他關切和期望的眼神,除了說謝謝,其他我什麽都說不出來,但是在這聲謝謝裏包含了我的太多承諾和感激。現在每每回憶起來,那溫馨的一幕仿佛還在眼前,第一次,我感覺到了關懷和尊重,第一次一隻友好的手刺破了社會與我之間那道厚厚的隔膜,他的指尖與我的指尖相連,讓我體會到這個世界除了冷漠和不平,還有溫情和慈愛的一麵,看到了愛心之美,看到了高尚人格之偉大,當我感動的時候我也體會到愛的巨大感染力。

我挑了一副我自認為畫得最出色的學校後山上的風景作為回贈送給了老師,那是一副關於夕陽,清水潭以及凋零之花的油畫,有一種特別的意境,但我不能完整的描述,隻是感覺著很美,能夠產生無限的聯想,但具體是什麽又不是很清晰。老師將畫認真的看了好長一段時間,很是驚訝的問我,是什麽時候開始學習畫畫的,我便把跟老師學畫的事情告訴了他,他說,我跟你說,你的畫真的畫得很好,我以前不知道,你堅持下去一定有前途的,你把畫留下來,我交給我出版社的同學,讓他看看能不能找個什麽地方發表一下,或者給省裏的一些畫家看看,讓他們給你指導一下,你還真行啊!聽到他的讚許,我憨憨的笑了起來,但是內心有點惶恐,我覺得我配不上他這麽高的評價,便對他說,我是瞎畫的,也沒什麽章法,在後山上畫了一段時間了,我想尋求某種突破,但是現在很茫然,老師曾和我談起過印象派和莫奈,我想看看他的畫,或許我能從中發現什麽,但是我不知道在哪裏可以看到?老師說,他會替我想想辦法的,我們談了很長的時間,後來談到文學,我在娟子家米桶裏看過的那些書他都看過,最後他拿出一本英文版的《牛虻》給我,對我說讓我好好看這本書,並且說全英文對你是個挑戰,但是當你看完這本書後,你就完成了這個挑戰。我們聊了好長一段時間,對未來繪畫有了新的憧憬,也許一些作品可以發表了,那是多麽了不起的事情啊,然後能夠看到英文版的《牛虻》,也許還能看到莫奈的日出印象,因為老師說他會幫我想辦法的,那是一次鼓舞信心,讓我充滿了憧憬的談話,也是一個讓我思維解放的談話,最重要的是從那以後我和老師成了亦師亦友的關係,而他自那時候起開始像燈塔一樣照亮著我的人生旅程,讓我知道愛心,正義感,勇敢的崇高和偉大。

進學生會後和劉婷婷的接觸開始多起來,我們一起負責所有黑板報的美術工作,此外她還寫一些小文放到上麵,後來我也開始寫一些散文,隨筆之類的,當然總能得到她的讚許和鼓勵,和她在一起我總是感覺很舒服,充滿了歡欣和成就感.她也很照顧我,並試圖改造我,有一次,好像是學校要準備元旦晚會,她竟然要我和她一起去排那個時候很流行的美式街舞,俗稱霹靂舞,然而我一直認為我的小腦欠發達,跳舞什麽的,對我來說是非常困難的事情,我不想象一隻笨企鵝一樣在一大群人麵前出醜,我很驚恐的向她搖頭表示拒絕,她試圖說服我,但是明顯的感覺到了我的倔強,最終放棄.其實我心裏也知道,她認為我太孤僻了,想讓我更多的接觸一些人,所以給我創造一些拋頭露麵的機會,然而我太缺乏自信,並且我習慣了我的孤僻,不太適應也不太喜歡人群的喧鬧,但是我從心底裏暗暗感激.漸漸的,我們成了很好的朋友,有時候在做完黑板報的工作之後,我們還會沿著校園花園區的小徑散散步,聊聊文學和美術,那是很幸福的時光,我心裏有隱隱的愛情的渴望,但是不敢有半點表露,並且能和她這樣走著,談談心,實在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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