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離被愛的感覺(四)

不承認自己是一個遲鈍的人，但是杉的出現卻是陽發現的。

我和陽踏踏實實的上起了自習。我的踏踏實實，源於我的耳朵，聽著 WALKMAN 裏的齊秦，我的眼睛看著三毛的夢裏花落知多少，如果實在煩了齊秦和三毛，我就去拜訪一下周公。

幾個月之後，陽一下子神經兮兮起來，好像在躲著誰，奇奇怪怪的變成了一個地下工作者。開始一天換一個自習室，後來幹脆一天換幾個自習室。每次跟著他逃亡的時候，問他怎麽了，他都說沒事。問他不走不行嗎，他都說不行。

這天的瓢潑大雨給了杉出場的機會。

當一大堆人嘰嘰喳喳的堵在樓門口的時候，杉濕淋淋的帶著幾把雨傘，活雷鋒一樣的出現了。

杉高大而帥氣。濕淋淋的頭發更顯出他的青春和幹淨。那時候我才知道男人也可以用漂亮來形容。

人多傘少，我的位置是不利於雷鋒送溫暖的。

杉走過來。確切的說，是擠過來。

“ 給你吧。 ” 杉把傘遞給我。

“ 啊？還是排隊吧。 ” 我比較實在。

“ 你不用排隊，他們是沾光的。 ” 杉笑著說。

說陽接過傘，不如說陽一把搶過傘，拉著我風風火火的走入雨中。那是陽第一次拉我的手。

“ 我們怎麽還給你啊？ ” 我回頭喊。

“ 明天你會在自習室看到他的。 ” 陽說。

“ 哪一個？ ” 我問。

“ 你在哪一個，他就在哪一個。 ” 陽說。

從那以後，我知道這個漂亮男生叫杉，從那以後，兩個人的自習變成了三個人的自習。我的任務是陪我的齊秦，三毛，周公；陽的任務是坐在我和杉中間，看書，瞪杉。杉的任務是千方百計的坐到我的身邊，看書，看我。

那個時代，那個年紀的我是超級遲鈍的。

我和陽呆在一起的時間遠遠多於我和杉在一起的時間。我和陽一起晨跑，上課，下課，打飯，吃飯，看球，打球，看電影，聽音樂。多年以後，陽對他的老婆說，我是他的初戀情人的時候，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和陽談過戀愛。我沒有過特別想念陽思念陽的感覺，因為我們很少分開，好像還沒有容得我去想的時候，陽已經出現在我的視野裏了。我對他似乎還沒有戀愛就已經變成了一種習慣。

但是我是想杉的。

因為杉，我會很想去上自習室。陽說，你聽歌，看小說，睡覺哪裏不行啊，幹嘛非要占著別人一個座位呢？沒辦法，我隻好看書。因為我想見到杉。

我對杉從來沒有失望過，無論我在哪裏，他一定都能找到。我很戀著杉突然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的心動過後，一下子踏實下來的感覺。

後來我變得越來越貪婪，我想隨時隨地的看到杉。於是，我會在每一個場景四處張望，飯廳，操場，圖書館，突然發現，杉其實和陽一樣，無處不在。

和陽在一起的日子開始心不在焉。陽一定感覺到我在 “ 移情別戀 ” 。

那天晚上，自習室。

“ 陪我去走走吧，別看書了。 ” 陽說。

“ 啊？去哪兒啊？ ” 我不想去，我舍不得杉。

“ 走吧。 ” 陽收拾東西，拉起我。

出門前，我回頭看杉，他也在看我。

陽把我帶到了操場。

“ 以後不和你在一起了。 ” 陽認真的說。

“ 為什麽啊？ ” 我很吃驚。

“ 你這個家夥不學無術。 ” 陽說。

“ 啊？ ” 他說的挺對。

“ 你這個家夥還不思進取。 ” 陽說。

“ 啊？ ” 他說的沒錯。

“ 我要努力讀書了。 ” 陽說。

我笑。

“ 不開玩笑。 ” 陽說。

然後陽抱緊我，像哥哥一樣，在我的腦門上吻了一下。不開玩笑的說，那是我和陽在一起的一年多的時間裏，陽第一次吻我。

之後陽消失了，我找不到他了，陽有計劃的消失了。一年多的習慣就這麽一下子打亂了，第一次有了出門在外的感覺，我有些手足無措。沒有陽的日子是寂寞而無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