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國劄記（五）：蒙特利爾的文化*下篇

蒙城文化（下）
    
    蒙城文化中有許多的亮點，比如，蒙特利爾人永不枯歇的創作靈感，為北美文化添上華彩的篇章；比如，蒙特利爾擁有的展覽中心、畫廊、博物館及其特有的人文遺跡，向世界展示出的三百多年來加拿大、魁北克及蒙特利爾淵源的曆史；比如，跟巴黎的蓬皮杜相似的現代的藝術中心，以聲像、圖片、繪畫、陳列展示著的現代抽象藝術。
    
    不過，這些可能有些過於高雅了，不如跟生活貼近的那些更易於體會。於是，還是跟大家分享下三個曾親身感受過、也可以稱的上文化亮點的東西，那就是：免費電影、同性戀大遊行和281 Club -- 男脫衣舞吧。
    
    ·蒙城的免費電影
    
    在Montreal，幾乎每周都有一場免費電影提供給大家。這免費電影決不是賣不上座的，過時的“老片子”。而是在蒙城即將上映的新片的首影，並且在上好的影院放映。
    
    免費電影有其官方網站，及時介紹下一周放映的情況，即什麽電影、放映地點、取票地點、取票數量（每次每人有時可以取兩張）。有時當場給票，有時會給一小牌作為憑證，放映的時間到放映的影院領票進場。在這個網站，還可以把這個電影的背景資料了看得真真切切。不過，大多數的中國新移民都是先到蒙城唯一的華人門戶網站 – 蒙城華人看免費電影的情況，需要時才從那裏通過鏈接去看電影背景的。
    
    據說有位新移民朋友，在蒙城不到一年，看了幾十場新電影，沒花過一分錢，不知是真是假。不過我倒是真的這樣免費地去看了一場在全北美首映的新片- 卡若裏船長的曼陀鈴（Captain Corelli’s Mandolin）。
    
    那回，有朋友看中我“不學無業”的清閑，嚷嚷著非要我去拿免費票請他看電影，所以不得不起了個早去，雖然前一天晚上已開始不舒服，頭暈、嗓子疼。一路按網上的地址找過去，遠遠就看到排得長長的隊，離發票的時間還有二、三十分鍾，人該是逾百了。本還以為自己夠早，殊知比自己早的更多。
    
    走得已經好辛苦的我，暈乎乎的搞不清隊伍的頭尾，隨便找到一頭，問：這是最後嗎？答曰：不知道。
    人蔫蔫的，實在沒勁多問，便請他讓出一些窗台，捧著頭坐下，渾渾噩噩的不再聞身邊事，隻等派票早點開始，心想，我算是盡心盡力了，拿不到也怪不到我的。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身旁坐著的人都站了起來，我也就跟著站起來，還沒太搞清咋回事，一張明信片大小的紙片已遞了過來，一邊本能地伸手接，一邊恍然：原來我是坐到了隊伍的頭，而不是隊伍的尾。
    拿著票，楞了一下，看上麵清楚的寫著片名和“one pass for two people”的字樣，就沒再猶豫地決定拿著它。
    
    轉身往回走，見派票人已派了四、五十位，手上的票所剩無幾。看後麵仍安靜的、絲毫不亂的長長隊伍，有些慶幸自己無心的錯誤，又很有些歉疚於這無心錯誤之後的將錯就錯。
    那絲歉疚讓我加快了腳步離開那因票派完已開始散的隊伍。
    
    走遠了，回想起剛才的事，不禁訝然：怎麽會排隊竟可以排到隊的頭上去的？！而且，居然就沒有聽到過一聲異議之言。
    於是，跟自己玩笑：或許，天可憐見我抱病而等，特意善待於我吧。
    
    那部講二戰時一個希臘的，被德、意占領的小島上發生的、在占領軍和當地少女間的愛情故事很是不錯。這裏的電影院是沒座號的，先到的先選地方坐，所以，進場時又是要再排一次隊的。
    早聞加拿大排隊多，以魁北克為甚，看來不是虛傳。辦各種證件，排隊；去銀行辦事，排隊；坐公共汽車，排隊；各種電話服務，打通後十有八、九要排隊；沒想，連看電影進場也要排隊。好在排隊的秩序好；壞在隊伍多長，辦事人的速度也不會有任何加快；不知是好是壞在你的耐心必然地得到提高、你自己的辦事效率肯定地降低。
    
    之後因為沒人逼著，再未去拿過免費票。不過某次經過Imperial影院門口，見到當時正要開始的電影節的免費電影表，整整齊齊地排在那裏，任人取閱，絲毫不亂。順手取了一張看，一個為免費電影而設計的節目表竟然也認認真真，精致仔細，有詳細的節目表及每部免費電影的英法介紹。坐在Place D'Art廣場的陽光下，聽著動感的音樂，翻看著電影介紹，不由感慨，蒙特利爾畢竟是蒙特利爾，好個文化古城。
    
    聽說，那次電影節提供的免費電影是有史以來較多的，上年就隻有七部。片子多為法國和美國的，其他國家的就比較少，不過仍然有幾部叫得出名的好片子：
    
    《美麗人生》——前年的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和導演獎，一部讓人含著辛酸笑容的片子。
    《羅拉快跑》-- 動感的音樂加上動感的鏡頭，真想跟著羅拉一起跑。
    大鼻子情聖德帕迪約演的《丹頓》更是大片；《三種顏色：藍色篇》很憂鬱的抒情片；竟然電影節還放《鍔魚鄧迪》，十多年前的老牛仔了，記得是在澳洲剛剛向中國輸出影片時看的澳洲電影節，電影節上放的其它是什麽就記不清了，隻是深刻地記住了鄧迪，一個憨憨的牛仔，最後從人群的頭上踩過去會他的心上人。
    還有日本的《黑雨》、中國的《霸五別姬》、西班牙的《卡門》、還有還有。。。
    
    當時忙考試，沒時間，不然，真想泡在影院裏慢慢回味。不過恐怕每場電影都會要排長隊，慢性子的魁北克人對排隊情有獨鍾，慢慢悠悠拿本書耗著，好象時間停駐了，好象整天就沒什麽事，排隊於他們也似是種享受。
    
    於自己，就不知還有否興致與機會再享受免費電影，所以，有時也很矛盾，想閑居蒙城的生活一直繼續，可，因生計，又盼閑居的日子早點結束。然，針是無兩頭利的。

·蒙城的同性戀大遊行
    
    一年一度的同性戀遊行一向是蒙特利爾夏季活動的一大高潮，是蒙特利爾係列大遊行中最好看的一個，所以，雖然考試日期漸近，還是想去看看熱鬧。
    
    遊行是在8月5日下午，中午時分按網上一些朋友的介紹和約的時間，去作為中心會場之一的一個廣場。本還想與那幫陌生朋友認識一下，去到，見廣場上人頭擁踴，或坐或站或圍著那個為活動搭起的舞台、跟台上的人一起又唱又跳，沿途已被渲染成多彩的天地，六色的彩旗到處飄揚，知道自己要在這種環境中找到其他那幾個人是沒戲了，於是找了個麵對舞台的地方坐下，一邊欣賞表演，一邊靜等遊行開始。
    
    閑暇中四顧，來看熱鬧的很多，歡欣的同性戀者也不少，成群結隊的有，一對對的couple也有。成群結隊的在熱鬧著，雙雙對對的在親密著，都不時可以見到旁若無人的擁抱、接吻。
    
    在國內認識的同性戀者無一例外的是男性，聽他們說，女同性戀者是很少露麵活動的，即使在已是心照不宣的同性戀活動場所，某些酒吧，某個club, 某條路段，也不例外，所以詫異於這裏女同性戀之多，之公開和隨意了。
    
    過了中午，太陽越來越烈，人卻是越聚越多，氣氛也越來越熱，終於大家都湧向路麵，因為遠遠地已可以見到遊行的先頭部隊走了過來。
    
    雖然叫遊行，遊和行之外，更多的一種表演，一種宣泄。隊伍裏人們，打扮得各具特色，形形色色的同性戀團體用自己的那個方塊渲染著他們的主題。
    
    有的清一色男子，排成方陣，露出渾身健美的肌肉，載歌載舞；有的清一色女子，一對對身著情侶衫，卿卿我我之餘，忘情地喊著她們自己的口號（可惜聽不懂）；有的一輛輛“新婚花車”，一溜兒的排開，花車上一對對“新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一派的幸福甜蜜；有的一個個著緊身的黑色皮衣褲的騎士，駕著碩大的哈裏、雅馬哈，行時，轟得油門呼呼，停時，鳴得喇叭嘯嘯，轟鳴呼嘯一片。。。
    
    震耳的音樂、斑斕的色彩、浩大的聲勢、激昂的情緒，感染著隊伍內外的每個人。一邊看、一邊拍照、一邊感慨：這裏的“同誌們”可真是幸福呀，不知道那些在國內時認識的身為gay的朋友看到這樣的情形會是怎樣的一種豔羨。
    
    在國內，即使開放如廣州、上海，同性戀都還是忌諱莫深的，同性戀者們公開他們的性取向都不可能，那裏還敢這樣張揚、這樣的去宣誓權利哪。
    
    其實，認識的同性戀朋友中真的不乏青年才俊，有的各方麵都優秀得不行，除了有著不同於社會主流的“性趣”，他們與常人沒什麽不同。可是，內心對自己是異類的反省與自責，身邊一知半解的人們的好奇和歧視，家人的不理解與失望，他們活得比一般人難很多。遮遮掩掩不說，有些迫於這樣那樣的壓力，違心的去嚐試過主流生活。一年多以前，有位很同性戀的朋友因為是獨子，被父母逼急了，就找了個人結婚，想試著改過來。當時，聽他說這消息，就擔心這不是個辦法，說不定結果是害人害己，不過，我無法說什麽，除了給他衷心的祝福。然而，不幸言中，我走之前，他們圈子中的另一個朋友告訴我，他已經離婚了，因為他改不了，而他的妻子也察覺了，事情搞的很大，幾不能收場。
    
    看著這裏的同性戀者盡情地釋放著情懷，不禁想，也許，有一天，他們的中國“同誌們”也會，過得，不再那麽難。
    
    遊行是動感熱烈的，更是狂野大膽的。花車上下，隊伍中間不少男男女女身上沒幾絲布遮身，或悠然自得的漫步，或對對雙雙地跳著熱舞，每一個挑逗的舞步，每一次媚人的眼神都引來四周一片喝彩聲，於是舞者更舞，媚者更媚。
    
    一片熱烈狂野之中，有輛花車出奇的靜，一位妙齡女子直身跪坐在高高的車頂，身上幾乎看不到一絲織物，一頭褐發高高綰起，五官很是細致與分明，修長的脖子與微微昂起的下巴構成一條美麗絕倫的弧線，表情與眼神散發著淡泊和恬靜，一個站在她身下的台階上的男子，正在用筆蘸白色的油彩在她象牙般在陽光下反著柔和的光的肌膚上作畫。。。，我真不覺得自己明白這輛有著最少的人數、又是最安靜的花車，在這個遊行中的意義，但，我卻被它深深的吸引，眼光從一接觸就一直粘到它走得太遠以至於不得不脫離。
    
    在這樣一個另類的通俗中，竟有一幕洋溢著如此動人的藝術感，不能不長歎：唉，這就是Montreal！
    
    整個遊行持續了幾個小時，據官方報道，約七十五萬人參加了此次的第九屆蒙特利爾同性戀大遊行，比去年增加一萬五千多人。遊行結束後，六十多個花車和六千多名遊行節目參與者又聚到終點的 Berri街，舉行更多形式的節日慶祝活動，附近的街道和酒吧，直到午夜都擠滿了同性戀者，他們，延續著遊行成為嘉年華會。遊行規模之大，參加人數之多為世界之冠，（城市人口數量多蒙特利爾一倍的多倫多上月舉行的同性戀遊行僅八萬人參加），吸引了北美許多城市的遊客千裏迢迢來觀看，其中不乏各界政要。魁省人、蒙特利爾人對同性戀的接納程度可就一斑，也難怪蒙城會成為北美的同性戀中心了。
    
    在太陽下曬了幾個鍾，在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叫喊聲中呆了幾個鍾，雖然因為是看熱鬧，並沒有如絕大多數人一般的又喊又跳，待結束離開之時，還是發覺頭脹脹的、胳臂也曬黑一層，耳朵更是嗡嗡不已，聽自己講話都無比遙遠。
    
    第二天起床還是暈暈沉沉，要生病的樣子，下午再睡了兩場才緩過勁來。給前一天約好遊行時見卻沒見成的網友打電話，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他看遊行看得生病在家無法返工。聞言失笑，原來看遊行看到生病的還不隻我一人嘛。
    
    又一次不得不服：這個大遊行是真夠可以的，厲害到可以讓人生病。。。（此時寫著，也忍不住樂呢）
    
    
    ·281 Club - 蒙城的男脫衣舞吧
    
    來之前，在美國的朋友就曾經開玩笑說他有機會一定要帶我去見識一下Gentlemen Club；來了後，才從網上看到根本不需要他以後給我找機會，蒙城原來就有一個著名的男脫衣舞吧的。
    
    中秋節那天，與兩個朋友看完中國留學生會放映的賀節片，本準備找個酒吧，隨便坐坐、聊聊。突然，那位女性的朋友一時興致，說要去281看看，加上那位男士不反對，於是就說去就去了。
    
    車在那幾個熱鬧街區兜兜轉轉了好幾圈才遠遠地找到個車位，隻好泊了車，在寒風走過去。那幾天變天，挺冷的。
    
    去到，已近午夜時分，281門前依然排著長隊，與對麵附近幾個女脫衣舞廳門可羅雀的冷清形成了鮮明對比。門前不遠處，Ste-Catherine大街上幾個妓女攔車截客無人問津的情形，更襯托出281風景這邊獨好。
    
    由於281場地有限，觀看得人多，所以店方隻能等裏麵出幾個看客才放進幾個。午夜已過，後麵的隊伍還在加長。這時，五六個個女人簇擁一個遮住眼睛的年輕女子邊說邊笑地來到隊尾，眾女友想給即將的新娘子個驚喜。記得前麵剛剛進去了幾位，也是這樣擁著位新娘子裝扮的女孩子, 原來這裏是時興給女孩子這樣的“Bachelor Party”（原意指男人結婚前與“狐朋狗友”最後一次去風月場所）。
    
    等到已磨出不少的耐心都差點沒了，一點半才終於輪到我們可以進去，足等了近兩個小時，乖乖！
    
    走進281，能容納百十號人的觀眾位上坐無虛席，其中需要女性帶進來的男性觀眾很少。那喊聲、笑聲、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台上台下伴著音樂相互呼應。坐在前排的不少小女孩，可能是一早趕來的，手裏不斷地搖弋著某個舞男的照片，一看便知她們是這裏的常客。乍一看這場麵，真像星迷見麵會，整個大廳彌漫著亢奮、激動和狂熱。
    
    表演分為台上台下兩部分,台上為Public Show，全場哪個角落都可看到，台下為Private Show分, 每次十元, 就在點表演的人麵前擺張小茶幾大小的凳子進行。說是Private, 其實，遠遠近近，隻要坐在視線沒阻擋的地方的人都看得到。記得進去坐下來，看舞台上那輪舞剛開始，目光一斜，卻猛然見到個赤裸裸的男子，因當時全沒事先見一下下脫衣的過程心理有所預備，所以著實給嚇了一跳，差點忘了是進了個什麽地方。其實，那小夥本是在給某位做單獨表演，卻給我瞧了個正著， 不禁暗暗咂舌。
    
    台上台下表演的舞男們，年紀不等，卻也個個眉目俊秀、高大威猛、體格健碩。喇叭裏放的都是這裏最有名的電台Q92裏流行的曲子，表演者的表演得也算認真，舞跳得也算不錯，有的脫到剩最後一件便結束，有的則一件不剩，不過脫得也算大大方方。坦率講，有些距離的看，似乎還能找到諸如'人體美'的頌詞，也算是有些觀賞價值的。
    
    不過，見到在喝采叫好的台下觀眾中，舞男們穿著牛仔褲光著膀子、舉著表演的凳子穿梭其間；見到單獨表演的脫衣舞男貼近點演者，漠然地做著些挑逗的動作；見到不少點演者在脫衣舞男的手隔著自己身體一、兩厘米的撫摸下帶著尷尬的、遊離的表情，真的感覺很差。
    
    一些本來挺美的東西，拿出來赤裸裸地sell, 就變得很cheap了，根本沒了美可言。即使談到誘惑，也總覺得，即便是同一個舞男，他在台上的媚眼是遠比在台下時惑人的 – 就象那個女友看台上表演時的感歎：原來男人的眼神也是可以這樣嫵媚惑人的。
    
    不過，好彩還能看到一個小小閃光點，其實，來281前就聽人說過，類似的舉動是她在281發現的唯一還可以稱為'文化'的東西。那是在一個私人表演結束之時，表演的舞男在站起身的過程中拉上了內褲，待站直了身，沒有先整理自己的衣物，而是伸出右手托起女士的右手,示意她站起來, 然後用左手將因為私人表演而背向舞台的椅子轉向舞台, 待女士坐回, 才從容的離開。這個舉動是很有些動人之處的, 在這樣一個完全商業化的地方, 總算有點非商品的人的味兒。　
    
    其實想想，“吃喝玩樂”可以是文化，那麽，或許，在281，“脫”也可以被稱之為文化了。不過，一種另類文化罷了。
    
    隻是，見識一次好了，
    一次，一次就真的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