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碗蜆粥

三碗蜆粥

 “飛車西去，百餘哩，人道巴黎廿一。姊妹雙城，瀕海邊，宛若珠明玉碧。車水馬龍，海鮮遍市，別墅爭堤列。浪輕沙細，翻波萬眾情愜。  年年伯樂雲來，挑花驄赤兔，秦瓊當發。歌舞升平，賭場間、擲萬金逞豪傑。暗度陳倉，踏平千敵堡，黃沙碧血。有誰還記，攜酒茶酹英烈。”這是本人描寫諾曼地海邊杜維爾與吐維爾城市的詞。不錯，這個素有巴黎第廿一區（巴黎市隻有二十個區）美譽的度假勝地，確是吸引了不少遊客。我是最喜歡到那裏玩的，因為那裏又是吃海鮮的天堂。

人們說那裏的海邊有海蜆拾的，我第一次去是失望而歸。第二次卻無意中發現“新大陸”。原來那些海蜆在海潮退後卻隱藏在沙裏。隻要耐心把沙翻開，就會尋獲。那次，孩子們竟拾了一袋回來。

內子把蜆洗幹淨後煮粥給孩子們吃，說這樣鮮甜可口，她知道我是不吃蜆粥的，因此隻煮了三碗。小弟弟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似乎興猶未了，竟然做起小霸王，搶著將哥哥的那碗吃光。哥哥發覺後有點不服氣，竟爭吵起來，而向其母投訴弟弟的不是，結果內子把那碗讓給老大吃，才平息爭端。我看見家慈幾十年前的一段辛酸事，竟然幾十年後在幾子們身上重演，而情不自禁地簌簌下淚。

那是幾十年前的舊事了。那時家母才十五、六歲，住在廣東省東莞縣望牛墩鄉西富坊村。但我的外祖父並未因這個美好的村名而富貴，而是個“上無片瓦，下無插針之地”的貧農，由於饑寒交迫而早喪，遺下外祖母與兩個女兒。一天米缸已見底，不能再吃幹飯了。外祖母叫家母到河邊拾些蜆來煲蜆粥吃，總共隻有三碗。我的小姨媽可能是年少無知，或是餓得發慌，吃了一碗不夠，竟然將我媽媽的那碗搶去吃光，媽媽隻得站在那裏暗自下淚。外祖母知道後，隻好將她的那碗分一半給母親吃。剛好那時我的祖母帶著我的父親回國物色兒媳，於是婚事一拍即合。母親無法生存，隻好含淚嫁到南洋去。

我的雙親雖然是盲婚，但恩愛異常，幾十年來從未大聲吵罵過，母親可算婚後幸福。隻是由於蜆粥之事而耿耿於懷，經常想念起她那可憐的母親和小妹，因此她不吃蜆肉，怕觸景傷情。家母亦常把此事向兒女講述，希望她的兒女們不要忘記前一輩的苦楚。為了這事，我也決定不吃蜆粥。

家母的晚年是幸福的，她唯一的憾事就是未能落葉歸根。因而她希望她的兒子能回國居住，以了卻她落葉歸根的一份癡情。可是作為她兒子的我，竟然越走離故鄉越遠，實屬憾事。我唯有將此事寄托在兒子身上，希望他們長大後不要變種，不要忘記列祖列宗。因此，我把三碗蜆粥的故事講給他們聽。他們聽後有點哀傷，小弟弟還向哥哥道了歉。他們表示今後也不再吃蜆粥。可能他們祖母的辛酸事，在他們幼小的心靈裏起著共鳴吧，但願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