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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陵之花(二十二)

(2006-07-20 15:42:21) 下一個

第二十二章 全家吃頓團圓飯

        金七桂經曆了夫亡子離的傷痛,她幾乎心力焦瘁了,但現實並不伶憫她,說她是小鄧拓,一定要下放。夫家的弱智公公前不久也去世了,她想,如果回到那個家等於活埋了她,她還是想回到桂花村,桂花村有她的爹娘和兄妹們,有什麽事情也好有人照應,為此她心急火急的趕到桂花村把這事告訴父母。金鑫又雷急火急地到生產隊長家找隊長,隊長曾是金鑫家佃農,但他公事公辦地說:“你家曉丹的事都還沒有解決,現在又來了七桂,叫我怎麽向群眾交代,讓我向大隊請示一下,對群眾也才有個交代。”金鑫一下著急了,他給隊長跪倒說:“算我求你黃三和了,我這個女兒太可伶了,到戚家河她太孤單了,去了死路一條,救救她吧。”他老淚縱橫。黃三和的媽媽從外麵進屋看到了這一切,她趕忙把金鑫扯起來說:“金大爺,快快請起。”她又轉向兒子說:“我們討飯到此,是大爺讓我們在這兒站穩腳跟,凡事不可做絕,不是親人不來纏,不是草子不沾身,這兒是七桂的娘家,她丈夫死了,兒子上山下鄉了,不在這兒落戶到哪兒落戶?”“大爺,您回吧,等一下我給您把落戶的接受信送來。”黃隊長文化底,知道的世事不多,官兒不大,官腔不少。大官小官的官腔他都愛學。愛拗牛筋,他認定的事十個水牛拉不回。所以金鑫急得給他跪倒。但他對母親則是百依百順,從不違背母親的意願,因為是媽媽討飯把他養大的。他的媽媽討飯時大家都喊她麻子張,解放了,兒子後來又當了隊長,人們稱呼她張大婆。張大婆說到做到,金鑫回到家沒多久,張大婆就把去大隊上戶的接受信送來了。七桂已經聽爸爸說過,對這位曾經在她家打過短工的大媽,今天能幫她一把,心裏很感激:“張大媽,謝謝你能幫我。”“桂桂,我這算什麽幫啊,你本來就是這裏土生土長的人,不回這兒回哪兒去?你回來了和你爹媽住到一起比到哪兒都強。給你落戶這是應該做的事。想當年我娘兒仨討飯到這兒,下大雪吹大風,我娘兒又冷又餓,你爸爸讓我娘兒仨在你家偏屋裏住下來,還給我們吃穿,後來黃三和給你家放牛,我在村裏東家西家地打短工,我們母子仨才算有了一個家,那才算幫呢。”七桂媽說:“別說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家當家的心軟,他做了一輩子的善事,人說善有善報,我看沒報啊”“大婆婆,若是未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一切都報。我相信你們一家一定有好報的。”

       第二天,金七桂和她的爸爸來到了她教書的學校,挑回了她的行李什物回到了桂花村,門前的桂花樹依舊長得鬱鬱蔥蔥,但物換星移,七桂遠不是二十年前出嫁時風華正茂的七桂,她已人到中年,身心俱傷;魚尾皺已深深地嵌在眼角,白發過早地爬上了她的鬢角;非常消瘦,往日合身的衣服現在穿在身上就像掛在樹樁上,悲傷和屈辱壓得她的身軀略顯岣僂。她想等曉丹回來後與曉丹商量,是與她同住,還是另住一間。後來爸爸媽媽說不是小時候了,都有孩子,還是另住一間好一些,七桂才收拾樓下的一間房子,把行李安頓好,當她坐在窗下桌前看到那顆七株合成的大桂花樹時,才驚奇地發現這就是她的閨房。二十年繞了一個大圈子又回到了這裏,這二十年可是她年富力強精力最旺盛的二十年啊。人說青春年少最美好,她可是酸甜苦辣都嚐遍。她想著想著,不禁悲從心來,眼淚無聲地流下。

        她上完戶口後也被派往花岩電站工地,上工地去媽媽給她炒了幾樣幹菜,還帶了一瓶黴豆腐。到了工地,桂花大隊的民工是向大壩供小鵝卵石澆灌混凝土,她所在的工序是在河灘上選鵝卵石,選好送給第二道工序捶,捶了還要由會推獨輪車的壯勞動力送到澆灌的現場。別人都是蹲著選,她蹲久了就腳腿麻,隻得一屁股坐在地下,好在河灘上幹淨,站起來拍拍沙就幹幹淨淨的,一天下來她撿得不比別人少。隻是覺得心裏空蕩蕩的,心裏憋得慌,她不由自主地哼哼歌,猛吸著空氣,似乎覺得心裏好過一點。周圍的女青年聽到她唱歌都覺得很好聽,都湊攏來要她教唱。她說工作時教不得,晚上吧。但有些晤性好的女孩還是跟著她哼。不久,她在工地上就以會唱歌出了名,被工地指揮部文藝宣傳隊看中給隊員們當了教唱和導演。到了這宣傳隊,本來可以隨時隨地唱,但金七桂卻不想在這可以隨便唱歌的地方呆下去,她覺得那些歌詞太庸俗,太肉麻,唱起來渾身起雞皮疙瘩。她向宣傳隊長請假說自己喉嚨發炎,不能再唱下去了。那隊長卻說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會唱歌的人多的是。金七桂就這樣又回到了河灘上邊撿鵝卵石邊哼歌。

        金曉丹離家已經半個月了,她想念父母和德勤,加之這樣的躲下去也不是事,要殺要剮也顧不得那麽多了。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訴表叔和梔子:“我看躲不出世界來,實際上我一點問題都沒有,我就回去看他們把我怎麽辦?”“我家裏有飯吃,單家獨戶又安全,我看你還是再等等看。最好要梔子去探探風聲再說。”“我爸爸的主意不錯,我明天就去,我認為不是你真的有不有問題,而是別人說不說你有問題,還要看看目前在吹什麽風,千萬不要撞到風頭上。”“好吧,就是太麻煩梔子了。”金曉丹聽表叔和表妹說得心上不在心下,拿不定主意,最後接受了表叔的意見。畢竟是長輩,見識多一些。

        第二天天不亮梔子就出發了,晚上回來說現在的風是春耕生產,到處都在大鬧春耕,沒聽說那兒在揪鬥人。是花岩工地要揪鬥曉丹,不是桂花村要揪鬥曉丹,現在工地已經放假了,回去正是時候。得到可靠的消息後,曉丹回到桂花村果然沒有人再找她的麻煩,隻是大隊來人問了問曉丹為什麽出走,到了哪些地方,曉丹都如實的回答了。來人說有意見、有想不通的地方可以有組織的提,要正確對待群眾運動。采取這樣一走了之的作法是不對的,以後要注意。曉丹沒講多話,隻要不找她的麻煩,她是不會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和人家爭執的。處理完自己的事後,才和爸爸媽媽談起姐姐的事。“姐姐就和我住在一起吧。我們同病相伶,到一起說說話也好。”“她已經鋪好床了,你們都有孩子,住在一起不方便。你們要說話,你到她房裏,她到你房裏都行。”媽媽這樣說。正說姐姐,姐姐背著行李回來了,後麵還跟著臘梅和杜鵑。工地放假了,臘梅杜鵑回家要路過這兒,她們原來就打算看看姑姑一家,恰巧在路上又碰到了七桂,一路上她們結伴而行,都為曉丹的出走擔心,到家看到了曉丹,三個人都喜出望外。

“丹丹,我回到家爸爸媽媽滿著我,到了花岩才知道你出走的事。我做什麽都安不下心,撿鵝卵石手上磨出了老繭,想你的事心上也想出了老繭哎。”“現在趙指揮長怎麽樣了?”“能把人家怎麽樣,現在人家還當指揮長,說是被關著的那個國民黨老兵檢舉的那個人隻是和趙指揮長同名同姓而已,並不是趙指揮長。”臘梅說。“荒唐,真是太荒唐,當今的世界荒唐事真是層出不窮。”曉丹很氣憤地說。“幾時回來的?”“昨天下午。”“你都跑到哪兒去了?”“我去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恐龍山梔子家,她家也出了大事,她媽媽用報紙剪鞋樣,把毛主席的像剪斷了,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送到茶陵勞改去了。”“真是人間處處有苦難啊。”“不要光顧著說話,我們還是邊做飯邊說吧,肚子在提意見了,還是昨晚吃了的。”七桂說。“你們說話吧,我和你爸爸做。”“我們四個大姑娘,等著爸爸媽媽做飯菜吃,真怕雷打。在河邊我已買了白子魚,這種魚燉黃豆辣椒酸很好吃,爸媽不要管,歇著吧,我們做好了喊你們。”四個人到了廚房裏,分工是七桂和杜鵑在廚房煮飯炒菜,曉丹和臘梅到菜園摘菜、洗菜。一頓飯很快就做好了,她們喊了爸爸媽媽,爸爸往外走,七桂問爸爸到哪兒去,爸爸告訴她去喊放鴨子的德勤。不一兒德勤趕著一群嘎嘎叫的鴨子回來了。今天真好,已經好久沒有這麽多人聚在一起吃飯了。金鑫高興地說:“今天很好,我很高興,好久沒有這樣團團園園的到一起吃飯了,自從文化大革命後,團團園園地坐到一起吃一頓飯都是一種奢侈啊。”他先舉起了手中的茶杯接著說:“我們以茶代酒,為這樣地團聚幹杯。”一家人的茶杯碰到了一起,為這難得的團聚而高興。“臘梅,奶奶還好吧?你爸的病好些了嗎?媽媽經常回家嗎?”李菊花問。“奶奶的身體倒是很好的,就是爸爸的病越來越嚴重了,他那病要營養,我家現在就媽媽一個人有工資了,家裏加上媽媽還有五口人吃飯呢,哪裏拿得出錢給他營養啊。媽媽很少回家,她在那兒下了班就種菜撿附近收割後地裏掉的糧食。送這些菜和撿的糧食才回來,回來一次就忙一夜,媽也很辛苦的,原來杜鵑是家裏的頂梁柱,現在的頂梁柱是奶奶。她哪兒都不能去,在家照顧爸爸。我和杜鵑上工地去的時候回到家住了一晚,爸爸咳嗽得很厲害,尿都咳出來了。我給他洗了兩條尿褲子,平日還不是奶奶洗呀。”“你爸爸一點工資都沒有了?”“沒有工資了,說是隻有十二塊錢的生活費和醫藥費,僅夠吃飯。”“你們姊妹多,你奶奶又想個孫子傳宗接代,直生到第五胎才生了五兒,生了五兒高興,又生了小妹子,負擔重啊。”“原來我和茉莉工作,工資都拿回來用,也還好,現在就難了。我們在農村都隻能糊口,一個錢都掙不到,想到父母養育了我們,我們卻幫不了父母,心裏也不好受啊!”“這怎能怪你們呢?隻能怪這個世道,你們都是很聽話的孩子,讀書得頭名,工作得優秀,出身不好沒辦法。”“怎麽茉莉沒到工地去?”“她在公社毛澤東思想宣傳隊唱歌,她唱歌每天比我們多三分工分。”“還是有一技之長的好,不要下田就掙工分。”“媽,她們那兒的工分不是我們這兒的工分,一個勞動日才八分錢呢。”“怎麽會呢?我們這兒去年一個勞動日有八毛錢啊。”“我們去年是桔子豐收又賣到了好價錢,還有棉花也不錯。我們這兒主要是隔城近,賣農產品也方便啊。”“我們那兒也有柑橘,但都被社員自己偷了,生產隊裏沒有收入,還有一大堆支出,什麽肥料、殺蟲劑、購買剪枝的工具開支等。我們插隊的那裏一個生產隊沒有地主,都是貧下中農,這說明那個地方自然條件差。”“是的,那兒是我們的老家,我才五歲時遭了大旱災,種的莊稼顆粒無收,你爺爺奶奶帶著我和你爸爸到城裏討生活,開始住到普光寺的耳房裏,白天爺爺奶奶出去打臨工,我和你爸爸在普光寺的耳房裏用鼎罐自己煮東西吃,煮得最多的是菜稀飯,這種飯最容易煮,放水放米燒火,煮得米不沾牙了就把菜放進去,繼續煮,覺得能吃了就用木碗盛著吃起來。一個冬天你奶奶服侍了三個坐月子的,積攢了十塊光洋,爺爺奶奶開始擺小攤賣小百貨,一年後奶奶擺攤,爺爺挑貨郎擔走村串戶叫賣。進城三年後才租了一個門麵開始做布生意,一家四口人擠到門麵後麵的一間房子裏,我和你爸爸睡的上下鋪,我們的上下鋪和你爺爺奶奶的床中間隻隔一層布簾。做飯在屋後的階簷上,廁所則是三家人家公用的。一做就是十年,有了些許的積蓄才買了鋪子,開始做百貨生意。你爺爺在挑貨朗擔時積勞成疾,在解放前一年就去世了。爺爺死後你父親就撐起了生意撐起了這個家。沒想到你爺爺說餓死都不回去的地方,你們現在卻回到那兒去了,那個地方窮啊。”

        吃了飯臘梅和杜鵑說在城裏看看奶奶和爸爸媽媽後還得回到下放的地方去,不能在這兒停留得太久。七桂一家把梅和杜鵑送到了渡口,七桂撐篙,曉丹搖槳把她倆送到了對岸依依惜別。

        臘梅和杜鵑回到了城裏的家,沒進門就聽到了爸爸的呻吟聲,她們來到了爸爸的床前,看到爸爸已經瘦得皮包骨了,頭上有豆大的汗滴。看到兩個女兒回來了,撐著坐起來,又扶著板壁站起來坐到板凳上。“爸,你近來還好嗎?”“好,好,我還好,就是一個人睡在家中有點怕。”“怕什麽呀?這街上多的是人。”“你們不知道,婆婆要出去有事,五兒和小妹子要去讀書,我怕我幾時死了沒人在麵前。”“爸爸,你不會死的,你隻要堅持吃藥,注意營養,沒問題的。”“那兒有錢營養啊,我是在等死了,你媽媽為了給我撿點黃豆吃,幾天幾天的不回家。她把糧票都省給家裏,不知道她在外麵吃的什麽,我擔心她的身體累垮了,我們這一家人靠何人啊?”“爸爸,我與三三到花岩電站工地,每天有三毛錢生活補足,我和三三三個月共得了五十四塊錢,我們把它積攢下來送給您買營養品。”臘梅從胯包裏拿出那五十四塊錢。父親接錢的手顫顫巍巍的,他望著那錢說:“那你們這三個月吃的什麽?”“我們吃的茉莉做的酸辣椒、黴豆腐,她經常給我們送菜,這錢裏也有茉莉的一份。”“臘梅、杜鵑,你們也在受苦,爸爸拖累你們了。”“爸爸,別那樣說,我們沒有大的本事,隻能表示我們的孝心而已。”“你們去看看媽媽吧,要她回來,我們今天晚上吃頓團圓飯。”臘梅和杜鵑按爸爸說的去看媽媽。她倆走到奶牛場,媽媽已經上山放牛去了,辦公室的人說具體地說在哪兒她也說不準,跟著新鮮牛屎找一定沒錯。她倆想這位大姐說得對,就跟著新鮮的牛屎找去,不到十分鍾就找到了媽媽。媽媽那岣僂的身軀,花白的頭發,瘦削的皺臉,疊滿補丁的衣褲,活脫脫的一個老乞丐,二人大聲地喊著:“媽媽,媽媽。”媽媽回過頭來看見了她們,喜得她眼淚都出來了,她笑著用雙手攬住了梅和杜鵑,皺臉笑成一朵懶疏頭的菊花。口裏不停地說:“是臘梅和杜鵑啊,是臘梅和杜鵑啊,我昨天晚上夢見扯豬草,那滿山遍野綠油油的,我就知道有親氏人來,沒想到是大丫頭和三丫頭呀。”“我們工地放春假,順帶看看奶奶、您和爸爸,今天還要趕到鄉裏去,爸爸說我們今天吃頓團圓飯,您能想辦法早點回去嗎?”“我去和我放牛的夥計商量商量,看他們能不能放我半天假。”說著她走向幾個放牛的年輕人。和他們說了幾句話,喜笑顏開地走回來了,她對兩個女兒說:“走吧,我已經和他們說好,他們答應這半天活代我做了,我們就可以回去了。”母女仨高興地走回了奶牛場的宿舍,到媽媽種菜的地方扯了些蔬菜就回家了。

        她們回到家時奶奶已買回一架豬骨頭和一付豬心肺,骨頭已經放到鼎罐裏開始燉了,奶奶正在吊井邊洗豬心肺,臘梅的媽媽一邊接下奶奶手中的活做起來,一邊問奶奶:“媽,不是說錢用完了嗎?在哪兒得的錢買這些?”“聽李樹說是臘梅給的。”“臘梅,你在哪兒得的錢呀?”“是我和三三的工地生活補貼,每人每天三毛錢,我們三人商量不用這個錢,由茉莉給我們送米和幹菜,把這個錢拿回來讓爸爸營養身體。我們三個月得了五十四塊錢。”媽媽看著麵前的兩個女兒,眼淚在眼眶裏打漩漩,三個多月,不用一分生活補貼,是怎麽過來的?她問三三;“三丫頭告訴媽,你們在工地上吃什麽菜?”“媽,我們在工地收工後或在出工收工的路上看到野菜就扯,洗得幹幹淨淨的用手撕碎,用鹽水拌一下就可以吃了。”“那兒得的鹽?”“是臘梅開始去時撿的工地混凝土防凍鹽,那種大顆粒的海鹽,她先撿了半麻袋,又撿了兩個灰桶洗了又洗,洗得幹幹淨淨,把鹽放在灰桶裏洗,洗去泥沙和水泥,一桶洗得隻半桶,再用一個灰桶裝著,還讓茉莉帶回了兩個半桶,現在天氣暖和了,洗過的鹽慢慢地都化成水了。”“那你們拌菜的鹽是偷來的喲。”“不是,那種鹽是誰都可以撿的,不撿也是踩到土裏去了,撿了還物盡其用啊。”媽媽再仔細地看看兩個女兒,還是和以前一樣水靈靈的,女兒真是會想辦法。她走進內房,看到李樹坐在靠背椅子上,臉上有些許笑容,不像上幾次她回來總是唉聲歎氣,她說:“今天你好像比以往好些了。”“嗯,大丫頭和三丫頭回來了,還給我帶來了五十四塊錢,我高興。我要媽買兩斤肉大家打個牙祭,媽說買骨頭合算,買了一全架骨頭和一付豬心肺。”“骨頭好,除了湯營養好,一架骨頭還可得半斤豬油,吃剩下的骨頭還能賣兩毛錢。我挖了洋芋果兒,等燉好骨頭,舀了油,就用湯燉洋芋果兒。”

        菜都做好了,大家等著上學的五兒和小妹子。這是她們過年後的第一次團聚,所以臘梅和杜鵑寧願走黑路,也要等著兩個小弟妹放學回來一起吃這頓飯。五點鍾的時候,五兒和小妹子回來了。飯菜早已擺上了桌,她們一進來就開始吃飯了。小妹子邊吃邊說:“我還沒進門就聞到肉香,真香啊。是大姐和三姐買的吧?”“肯定啦,聽奶奶說家裏沒有錢了,要等媽發工資了才有錢買肉吃,她們一回來就有肉吃,肯定是大姐和三姐買的。”“莫說話,快點吃,小心骨頭卡著喉嚨。”媽媽說。

        臘梅和杜鵑走出門的時候太陽都快落山了,一家人送她倆走出街道,走進城郊,走進夕陽,相別在涼嗖嗖的晚風中。太陽下山了,兩人加快了腳步,走到紅壁岩的時候聽到山坡上有嘩啦嘩啦的響聲,臘梅拉住杜鵑的手說:“不怕,這是山上有鬆動的沙子往下滾。”“我聽奶奶說這是鬼撒沙子,說不張它就是了。”“是的,不張它就是了。”二人麻著膽子往前走,杜鵑說她出了一身汗要脫衣,臘梅說走慢點,不要脫衣,怕感冒。二人放慢了腳步,因為她倆已經走出了紅壁岩,走到了坪壩上的機耕道上。兩旁的油菜花香彌漫在機耕道上,花香緩解了她倆緊張的神經,都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臘梅說:“今晚真好,月亮園園的,亮亮的。我們各作一首寶塔詩吧。”“不知作不作得好,試試吧。”二人默默地走了好一段路,杜鵑說她作好了,臘梅要她等一下,等她作好了再念。二人都作好了,杜鵑先念:夜,月明,花月夜,油菜花香,青蛙唱蟈蟈,與姐暫留世外,如夢莫醒永伴月。臘梅作的是:月,明月,光如水,天幕如鐵,清風送花香,走朦朧向何處,歸途仍是朦朧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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