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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學時代(14)小妹

(2008-06-16 15:24:12) 下一個

我們家兄弟姐妹六人,三兄弟、三姐妹。小妹在我們家最小。一般家庭裏,都是老幺受寵,我們家也不例外。總記得她小時候可愛的樣子:圓瞪著明亮的雙眼,噘著小嘴,一付管天管地的架勢。所以她的小名叫“妹妹頭”。

有一天早起,姐姐笑眯眯地稱讚我:“畫得真好!”我開始有點莫名其妙,立刻恍然:昨天晚上做完作業,我在一張紙上塗鴉了幾幅漫畫。畫了姐姐,題曰“懶胖子”;畫了小南,題曰“狗腿子”;還畫了妹妹頭,伸著小拳頭,一付凶狠的樣子。題曰“當家婆”。其形態、其神韻,惟妙惟肖,全家看了哈哈大笑。

妹妹頭一直不能確定母親最喜歡她,還是喜歡我這個大哥。於是問了一個極愚蠢的問題,為此我們笑話了她一輩子。有一天,她試探著問母親:“是大哥死了好,還是我死了好?”母親毫不猶豫回答她:“當然是你死了好!大哥都長這麽大了,死了多可惜。”她忽閃著雙眼,似乎明白了什麽,但又說不出來,隻好無言以對。

母親帶著弟妹回鄉時,她剛好是上學的年齡。那一年,我幫母親挑著縫紉機,走進了新芳橋鎮邊的新家。那是一個月花兩元錢租的茅草棚,周邊是幾個大糞缸,環境極其惡劣。妹妹頭使勁拉住我的胳膊,驚嚇得花容失色。是啊,從上海的花園洋房,到糞缸邊的茅草房,反差太大了。我注意到母親,她神色泰然、處變不驚。我心中不由得十分欽佩。

在我後來的人生道路上,也有跌宕起伏,但我都能坦然處之。因為那座糞缸邊上的茅草棚,極大地擴充了我心理承受能力的極限。有了這樣的心理承受能力,什麽樣的艱難困苦,都不在話下。這樣的人是打不倒的,因為他已經躺在地上了。

但就是這樣的茅草棚,母親她們也住不安穩。做裁縫是靠自己的雙手吃飯,但在那個荒誕年代,也不被允許。因為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新芳橋這個碼頭太小,有一點動靜就驚天動地。公社幹部上門逐客了。危難當中,母親毫不氣餒,索性帶著弟妹直奔鼎蜀這個大碼頭了。

宜興被世人看成是紫砂的聖地。其實,真正跟紫砂聯係在一起的地名,應當是鼎蜀鎮(現在也稱丁蜀)。因為附近的兩座山:鼎山和蜀山,故名。據說全鎮現有近二十萬人,其中多一半從事紫砂業或相關產業。

我非常欽佩母親開碼頭、打天下的魄力和能力。我們家同鼎蜀這塊寶地素無淵源,靠一個遠房親戚的牽線,母親憑自己的手藝、憑自己的善良、憑自己的俠義,很快就在鼎蜀打出了一片天。小妹也在那裏念到了中學。

有一位叫楊賢克的網友,和我年齡相仿,也是六四年上的大學。文革中被睡上鋪的同學檢舉,說他每晚躲在帳子裏書寫反動日記,結果被打成“反動學生”。落實政策後,曾在鼎蜀中學教過書。他看了我的《童年記憶》,給我留了一段話:“說起來令妹萬靜嫻女士還聽過我一學期的英文課呢。不過,其時正是張鐵生和黃帥等反潮流英雄鋒頭最健的當口,學生們根本無心問學,尤其是英語課,完全形同虛設。令妹是她那個班上少數幾個肯用功念書的學生之一,當年真難為她們這些好學生了!記得那年暑假她還托我往上海捎帶過一些陶瓷器皿,我曾去過你們府上,記憶中是在瑞金二路的一條弄堂裏麵。屈指算來,那已經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

楊先生還說:“歲月如流,令妹也該是人到中年,兒女成行了吧!不知她近況如何?便中請在後繼的行文中附帶提及。”

遵楊網友囑咐,這裏交代幾句:後來小妹回上海讀了護校,在地段醫院當護士。後來在上海結婚生子。兒女沒有成行,隻有一子,現在已從上海交大畢業。小妹和妹夫已退休在家照顧我老父母。這個妹夫還是由我“欽定”的。當時我父母在北京,小妹在上海交了朋友,要父母核準。兩位老人一時離不開,便派我作代表。準妹夫姓樊,見了我誠惶誠恐。我一句話就定下了小妹的終身。我說:“小樊看起來像我們萬家人。”

你們也許要問:萬家人是什麽樣的?先告訴你們,我們萬姓宗祠的通用聯是“忠實二字,經史一家。”

要說姓萬的來龍去脈,明天接著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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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雲山月 回複 悄悄話 "因為那座糞缸邊上的茅草棚,極大地擴充了我心理承受能力的極限"

一個有悟性的人從各種環境學習,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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