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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警察我怕誰(ZT)

(2006-08-15 11:30:58) 下一個
我是警察我怕誰

  不久前去賓州探望兒子,他在那裏參加一個少年寫作營。剛停好車就聽到一聲大喊:陳九,你怎麽在這兒!一抬頭,原來是劉春寧,十多年前的老鄰居。那時我們都是單身漢,住在紐約市的科羅那,一個西語移民聚集地。那裏租金便宜,當年不少華人藝術家都在那兒住;詩人翟永明,楊煉,畫家何多苓,艾宣,何寧,還有雕塑家魏天渝,鋼琴家施壯飛,很多。我們大家常聚在一起開派對窮歡樂,借酒撒瘋載歌載舞,共渡過一段漂泊生涯中的美妙時光。

  老友重逢格外驚喜,忙詢問分手後的經曆。春寧說他在花旗銀行工作,做項目主任。我說我在紐約市府一個部門分管數據,目前正協助市警局更新他們的數據係統。 ‘警察局’?春寧叫起來,我恨死他們了!來的路上剛吃張罰單,罰款不說還非給我記點,好說歹求都不行,美國警察真是慘無人道。慘無人道?我不禁莞爾。俗話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聽我聊幾句和美國警察互動的經曆如何?

  乍到紐約警局還真有些緊張。這裏出出進進淨是人高馬大之輩,個個腰間誇著盒子槍。這種槍是特製品,彈夾長裝彈多。狹路相逢你比對方多一發子彈就主動。我的使命是幫他們改進數據庫係統,以適應政府不斷調整的作業規範。我剛到他們就張羅為我辦工作證。我說急啥,可他們說要馬上辦,好像不辦我就無法工作。工作證上有我的照片,還有警徽標誌,雖比不上真正警察的金屬警徽,但也看著威風八麵。就這個東西讓我從另個側麵見識了一把美國警察。

  幾個月前從佛吉尼亞州渡假回來,經過跨越哈迪遜河的瓦利桑諾大橋時,正趕上大堵車。兒子吵著要上廁所,他越叫我越煩,腦子一熱,索性從旁邊車道繞到前麵插隊,想盡快下橋。沒想到有輛警車正在我試圖插隊的地方守株待兔,像約會一樣等我。警察嚴肅示意讓我停車。我真沮喪到家,恨不得把車倒回去,讓一切重來。慌亂中太太提醒,你不在警察局工作嗎,給他看看證件。你是說,給他亮證!沒錯,不亮白不亮,咱又不騙人,怎麽處理是他的事。我於是把隨身攜帶的工作證遞過去,心砰砰跳,拚命想著該如何回答人家的提問,仿佛這證件是假的。

  讓我跌破眼鏡的是,那位警察根本沒說話。他把工作證還給我,轉身跑回擁擠的車道,嘟嘟嘟吹著哨,無比神聖地攔下所有車輛,接著對我大喊,開過來開過來。我不明白怎麽回事,沒敢動。他跑過來用力敲我的車頭,啪啪作響,喊著,先生,跟著我跟著我。太太叫起來,走啊,人家給你開道呢,傻不傻呀你。我這才反映過來,原來他是優先讓我下橋。我受寵若驚地開過去,後麵有人對警察怒吼,憑什麽他先走,這不公平。警察的回答幹淨利索:閉嘴,他是當班警察。

  我是警察?嘿,我是警察了。一路上我把這情景重溫一遍又一遍,生怕遺忘,怎麽想怎麽透著舒坦,都蕩氣回腸了。打那以後我食髓知味,總把工作證像護身符似地帶在身上。有一次我在長島鐵路道格拉斯頓站附近發信,發完後想也沒想調頭往回開。那條路是雙黃線不準調頭,更有甚者,一輛警車剛好打此路過,被我擋個正著,嘎地一聲來個急煞車。緊接著警笛就響起來,命我停車。這回我不那麽慌了,把車停在路邊。一位胖警察麵帶怒容走向我,你怎麽開車?把駕照和車輛注冊卡拿出來!聽上去大有趕盡殺絕之勢。我遞上三張卡,除了他要的兩張還有我的工作證,工作證放在最上麵。他一楞,接著表情就變了。你小子真夠嗆,下次注意點兒。我連忙道歉,對不起兄弟,我的錯。他揮揮衣袖,未留一片雲彩,撤了。

  一次兩次算懵的,如果屢試不爽呢。這次更絕,是在與紐約一水之隔的新澤西州,連紐約之外的警察都護著同行。自被‘突擊發展’為警察後,不免有優越感。平凡生活中的任何一絲特殊都可能讓人陶醉。那天去新澤西的紐瓦克機場送朋友,走錯了路,找不到高速的入口,卻闖進一個安靜社區。我急著擺脫困境,當車接近停車標誌時,一踩油門就衝了過去。隻聽嗚地一聲,一輛警車魔術般跟在身後。我沒在意,準備故技重演,給他亮證。誰知馬失前蹄,那天竟忘了把工作證帶在身上。這下可急出一身汗,拚命解釋我在紐約警局工作,是你的同行雲雲。人家問,

  證件呢?給我看。

  忘帶了,真的忘了。

  對不起,這是罰單。

  我還能隨便胡說嗎?

  沒說你胡說,有話對法官講去。

  他麵帶嘲諷地把一張黃色罰單交到我手上。交通罰單中,黃色最嚴厲,我必須出庭接受法官裁決。除了高額罰款,少則三個點,多則五個。問題是,點一多保險公司就漲保費。美國社會是個網,牽一發動全身,活得越小心網就纏得越緊。

  這下我可傻了。心說活該,你算個鳥警察,頂多是臨時工。證又亮不出來,還敢到外州撒野,看你今後還狂不狂!出庭那天,我還是帶上工作證,外加我在警局這個項目上得的獎狀,充滿僥幸誠惶誠恐地走進法庭。排隊登記的人們大多是少數族裔,法警對他們十分嚴厲。有位老兄說西班牙語聲音很大,警察警告了他。過一會兒他又大聲,警察轉身就要拷他,他左求右求才算了事。輪到我,我把罰單連同工作證一塊兒遞給辦登記的女秘書。她看著我的工作證,困惑地問,你是警察?我在紐約警局工作。你跑到這兒幹什麽?不是你們讓來的嗎?那你,跟我來一下。

  她把我帶到一位西裝革履的紳士麵前,匆匆對他說,搞錯了,人家也是警察,這是友軍誤傷。那位先生接過我的證件看了一眼,馬上麵帶微笑走上來,給我一個擁抱,嚇我一跳。他邊道歉邊呼喚著,麥可,麥可,開他媽什麽玩笑,瞧你辦得這事。一位警察走過來。我一看,正是他給我開的罰單。當他鬧清怎麽回事後,尷尬地說,這不賴我,誰讓你那天不帶證件。我趕緊借坡下驢,對對,賴我。你做得對。那位紳士這時說,法官得簽個字才能取消罰單,走,我去把他叫出來。

  法庭上,法官正在審案。紳士把我和麥可帶到法庭側麵,對法官不斷做手勢。法官讓下邊人等著,然後走過來。該死的,沒見我忙著審案嗎。紳士向他解釋發生了什麽,法官轉身對我說,真對不起,讓你還跑一趟。你住哪兒?道格拉斯頓。這麽遠跑過來,你知道什麽什麽人,那個喬治棒球隊的投手,就是你們道格拉斯頓人。還有環球製片廠創辦人原先也住那兒。可惜我不懂棒球,既沒聽說過更記不住這些名字,隻顧裝腔作勢地與他周旋。對對對,一點不錯。你對那兒挺熟嘛。

  走出法庭已是滿天星光,我有些月朦朧鳥朦朧的困惑。幾天之內從老鷹變菜鳥,再由菜鳥變回老鷹,生活竟像一部峰回路轉的輕喜劇。我在路燈下給家人撥電話,想告訴他們罰單的事已搞定,可占線。再撥還占線。嘿,你看看,話到嘴邊說不出來的滋味很難過,像煙癮犯了摸不著煙。我恨不能對著路人大喊一嗓子,二十年後又是條好漢。或者,我胡漢三又回來了。要不幹脆咱這麽著,我是警察我怕誰呀!

  沒喊成,電話這時接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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誓言 回複 悄悄話 原來美國也講network啊.不單單是中國現象了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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