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的野石

想講一個關於馬桶的故事。。。
正文

馬桶(2)

(2006-04-26 20:11:58) 下一個
飛機上,毛毛有點興奮地不停地問東問西,何國慶興奮的有點不知所措,緊張地覺得要拉肚子,於是他又走進了飛機上的小小的衛生間,在馬桶上坐了一會兒覺得好像並沒有拉肚子,有點悵悵然地穿好了褲子,他洗著手,看著小小空間裏的大鏡子,有一種奇怪的壓抑感。回國?整整十四年了,終於能回國了。看望父母,這是何國慶似乎十分向往,但是又有點擔心的事,他突然發現自己的眼角的皺紋,額頭的細紋,我老了嗎?常聽妻在耳邊嘮叨,要買這個化妝品,那個化妝品,看這個女演員的皮拉得多好,真年輕,妻也在叨咕著說是要去整容,但始終就隻是說說,還是沒有勇氣去做,又是怕痛,還怕萬一結果不滿意,最關鍵的還是認為太貴了,畢竟不是小數字,妻雖然是從不算小錢,但是大價錢的東西妻還是以家為重,不會隨意揮霍的。 何國慶走回了位子,妻和孩子們都有點昏昏沉沉地打瞌睡起來。何國慶睡不著,他想到自己老了,於是想到自己父母一定更老了,父親多大年紀了?七十二了吧,和父母有十五年沒見了,父親該是怎樣的老了呀?雖然和父母個把月也通個電話,但是也隻是問個平安,不像妻和她父母聊起天來沒完沒了。想到父親,何國慶覺得小時候總是恨,現在自己也做父親了,那種恨是已經過去了,卻是對父親總有一種憐憫感。父親是可憐的,他的一生就是他的馬桶,好像是爺爺傳下來的手藝,爺爺也是有個小作坊那時候叫做圓木作,傳給了父親,父親的手藝聽說後來比爺爺還好,父親總是說,別小看箍馬桶,要是你箍鬆了,馬桶自然是漏了,但是緊也要緊得正正好好,木板潮濕後都會漲開,如果太緊,馬桶也會裂開,總之,要箍好一個桶也不是易事,有什麽銅箍,什麽鐵箍,先是要緊箍,然後要敲,這讓何國慶小時候想到孫悟空的腦袋就是個馬桶裝了個金箍,然後唐僧一念緊箍咒不就是敲打孫悟空的腦袋嗎?父親還說什麽馬桶的漆水也是一個手藝。。。。還有什麽桐油,石灰是用來補馬桶的。。。何國慶是不愛聽這些的,他是受盡了孩子們的嘲笑的。他有時想在這個世界上,最壞的人就是那些不大不小的孩子群,他們會找出最惡毒,最刻薄的語言來嘲笑其他孩子的不幸,絕沒有同情心和大人的虛偽或是叫包容。何國慶小時候的理想很簡單,就是不做馬桶匠。爺爺留下的小作坊聽母親說還給父親帶來不少厄運,父親文革時給劃成了小業主,聽說那時還給抄過家,那都是後話了,也是文革後母親陸陸續續地提到過的,父親是不讓說的。何國慶是對這一切都不感興趣的,他不想和這個馬桶有任何關係,常常想起妻居然設計抽水馬桶,也是一種滑稽,似乎他何國慶總歸要和這馬桶有什麽脫不開的幹係。想著想著,何國慶耳邊的飛機引擎聲慢慢的越來越遠了,他沉沉地睡著了。 走出了浦東機場,夏天的上海有點毛毛雨,何國慶禁不住狠狠地吸了一口那潮濕的空氣,那有點曖昧,有點小資感覺的上海的空氣,他一下子明白他是回家了,他一直想不出的回家的感覺但在這一個呼吸之間他感到了。妻在旁邊抱怨接的人怎麽沒到,兩個孩子給時差折磨的有點昏昏然,提不起精神,小的粘在妻的身上,哼哼唧唧的。何國慶看著這個巨大的空曠的有點令人不理解為什麽造這麽大,居然沒見什麽人的上海浦東國際機場,已經想不起來虹橋機場是什麽樣的了。各式的出租車在前麵走過,妻皺著眉,有點不耐煩地問是否要坐出租,何國慶搖搖頭:“說好的,不會不來的。”,隻見不遠處來了好幾個人,叫著:“小慶,小慶。”妻高興道:“來了。。。喲,怎麽沒車呀。。。”父親來了,母親,還有姐姐,姐夫,還有大姨。。。何國慶趕上幾步:“爸,媽。。。姐,姐夫,。。。大姨,您怎麽也來了?”父親是老了,母親也是,喲,母親一定是給姐姐打扮了一番,有點什麽不同。姐夫有點不好意思道:“我是要叫車的,爸媽不讓,說是太貴,我們坐的班車,班車慢,我們晚了一點。”母親趕緊說:“回家叫車,回家叫車。。。”何國慶說:“媽媽,不必,坐班車就是了。。。爸,媽,這是林徽,這是開開和毛毛。。。”母親高興地拉起林徽的手:“真高興你們來。”林徽趕緊叫了聲:“爸。媽。”但是聲音有點勉強,何國慶知道她是累的。母親高興地拉著開開的手,又喜歡地摸摸開開的頭,開開有點不自然地躲了躲,何國慶覺得有點沒麵子不高興地:“開開,叫爺爺,奶奶呀。”,開開嘴巴動了動,連聲音都聽不出。旁邊的毛毛可愛地叫道:“爺爺,奶奶。”父親的臉上堆滿了笑,眼睛眯縫了起來,母親更是高興地一把抱過毛毛:“哎喲,我的好寶貝。”妻提醒道:“我們先回家吧,回家再慢慢聊吧。”何國慶趕緊說:“對,爸媽,先回家,班車在哪裏?”母親有點猶豫,看著父親:“還是叫叉頭吧?”父親手一揮:“走吧,兒子不是說坐班車嗎。”姐姐也湊上來:“這樣好,我們可以一起走,要不要兩部叉頭,我們路上也沒法聊天。”姐夫已經拿起了行李,看來姐夫倒是個實在的上海男人。何國慶心裏嘀咕了一下,也趕緊拿起了行李,父親來搶:“我來。”何國慶趕緊阻止:“爸,別跟我搶。”一行人,拿著行李,說笑著,向車站走去。何國慶走了幾步發現妻落在了後麵,放下行李等了她一下,溫柔地問道:“累壞了吧。”妻搖頭:“沒事。”跟了上來,何國慶知道她有點感到冷落,她是個敏感的人,何國慶也知道妻是不會理解為什麽要坐班車的,她可不會去省這幾個錢。妻對他笑了笑,何國慶鬆了口氣,妻子知道他想著她的,於是她的眼睛裏有了笑意。他能從她的笑裏看出她有沒有生他的氣。何國慶是很愛妻子的。 一路上的高速公路已經讓何國慶很是感慨了,當然,從浦東到浦西的隧道前的堵車讓他意識到這是進上海城了,但是上海市區的感覺是奇特的,雖然是外麵毛毛細雨,但是上海的霓虹燈和夜色讓何國慶無論如何也不能相信這是自己原來住的上海了,廣告牌鋪天蓋地,公交車上也是紅紅綠綠的廣告,何國慶恍惚覺得看到的是那些描繪舊上海的黑白電影又加上了色彩的形象,加上和美國一樣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哇,高樓之多好像比紐約,芝加哥還多,還要繁華,上海的豪華總是好像在和人比賽一樣的,何國慶的腦子裏閃過了賽金花的名字,不明白為什麽閃出這個名字,好像有點燈紅酒綠,有點洋涇浜,這是他看到了幾個自行車上後麵五花大綁著一個大箱子,歪歪扭扭的好像要倒下,但是騎車人又好像是個高手,總是在你提心吊膽地認為你覺得他要掉下來,車有歪歪扭扭地騎直了,於是何國慶又覺得有點不倫不類,在看到的是一個騎三輪車的穿著西裝,對了,那個女的穿著很低胸的連衣裙子,時髦的高跟鞋,車的筐子裏卻是裝了好多菜。何國慶覺得這個上海是陌生的,這些燈火,這些廣告,服裝華麗的人群,還有那一看就是民工之類的人,大敞著衣服。但是那自行車穿梭於公交車和很多的轎車和出租車之間又讓他由衷地感到親切。何國慶小時候可是個自行車高手,他可以讓自行車平衡,然後,腳不落地地讓自己從三腳架中穿過。。。好像沒過多久,班車已經到了終點了,下了班車後,姐夫熟門熟路地馬上叫下了兩個出租,讓父母和姐姐坐進去,然後讓何國慶兩口子和孩子坐進第二輛出租,大姨過來打招呼到:“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明天或是後天我再來看你們。”何國慶覺得很不好意思:“大姨。。。我過兩天去看您。”姐夫說道:“一是晚了,讓大姨先回去,車站就在對麵,再說,出租也坐不下,現在正好兩個車。。。快走吧,這裏車也不能多停的。”於是何國慶帶點歉意地坐進了車,大姨揮手走了。姐夫和司機說了些什麽然後跑回了前麵的出租。車開動了,妻子淡淡地說了一句:“真累,跑來幹嘛,連話也沒說上一句。”何國慶有點無奈,心裏卻是對大姨有點歉疚:“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她就是這樣的人,你不讓她來可做不到。”妻一聳肩表示不可思議。車子慢慢地從繁華的大道上拐進了小路,燈光暗淡了下來,偶爾也見到一家開著的小吃店,燈光亮亮的,幾個歪歪斜斜的大字,湯麵2。8元,包子1元。。。惹得何國慶一下子覺得饑腸轆轆起來,飛機上的飯菜實在是很倒胃口的,他對妻笑道:“我看到這些店,覺得餓了。”妻子皺眉道:“別,這麽髒的地方。。。”何國慶笑了,他知道妻對衛生要求是比較高的,這算是什麽地方,不過他隻是對這些小店覺得親切,說說笑話而已,並沒有真心要下車吃飯的意思。離家近了,這是回家的感覺了,路麵更小了,旁邊都是黑瓦頂的房子,兩層樓高,也是相當雜亂,加上一些違章建築,撐衣杆在外牆上,在夜色中象萬聖節小鬼的旗幟。何國慶雖然發現這是一種陌生的熟悉,他很吃驚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那個街道居然是如此之狹小,出租車一開進去,好像對麵的車一定要讓到旁邊的上街沿上去,這邊的車輛才能通過,機動車,和自行車也是讓到牆根處似的,才得以讓他們的車通過。妻的眼光是吃驚的:“上海怎麽這樣破啊?”何國慶沒有爭論,和妻是不必爭論的,但是出租車司機卻是多嘴地:“好的地方很多啊,你去過新天地嗎?還有金貿大廈。。。”妻哼了一聲,她是不願意和司機一般見識的,何國慶卻是知道妻隻是想說明她的北京比他的上海好而已。 那個熟悉和黑暗的樓道,彎彎曲曲的樓梯,姐夫和姐姐居然沒讓何國慶和妻子動手,在一陣“咯吱”,“咯吱”的樓板聲中把箱子全部搬了上去,母親有點抱歉地對何國慶和妻說:“樓道還是沒有燈,沒辦法,公用地方,誰也不肯開的,我們樓上有燈,隻是樓下人都不開,小慶,攙好小林,等你姐姐姐姐夫下來帶兩個孩子上去。。。”何國慶拉著妻的手,他知道妻有點緊張:“沒事,我小時候一直跑上跑下的,這裏是八格,轉彎三格,上麵上九格。。。”當他們一轉彎進了走道,漆黑的一片,什麽也看不見,他自己也有點緊張,慢慢跨了幾步,他撲的一聲踢到了樓梯,他慢慢地走上第一級,樓梯緊張地“咯吱”了起來好像在抱怨你也不看看我有多老了,何國慶心裏搜索著對樓梯的印象,作了一定的調整後慢慢地拉著妻往上走,他心裏數著樓梯,嘴裏安慰著妻。終於看到燈光了,他鬆了口氣。何國慶一踏進家門,有點後悔在電話中沒有聽父母的話,去住賓館,或是招待所也好,但是,現在已經是太晚了,家居然如此的小,似乎比他走的時候縮小了,真是自己看慣了大房子,對家裏的感覺是模糊的,一切依然照舊,還是那張床,那個吃飯桌子,那個大衣櫥,這個大衣櫥在自己上高中時可是家裏唯一又新又氣派的家具,還有那五鬥櫥也是舊日的,裏麵有很多藥瓶子,用空的也給母親留下來。還有何國慶和姐姐倆人一人有兩格抽屜,一格放衣服,一格放學習用品,最上麵的一格是母親的,上麵有鎖,每當母親開那個抽屜時總是背著他們姐弟的,有時何國慶不經意的闖了進來,母親總是盡可能地用整個身體去掩護這個抽屜,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把抽屜鎖上,當時母親的掩護抽屜的動作老讓何國慶想到黃繼光。後來,聽姐姐說那個抽屜裏放著的是家裏的錢,糧油票,布票等等,看來姐姐是一定偷看過的。當時,何國慶從來沒有對這個抽屜有過任何興趣,但是那個大衣櫥的右邊的櫃子一直是何國慶的疑問,他從沒見父母親開過,這也是上了鎖的,有一天晚上,何國慶突然從夢中驚醒,他看到黑暗中有一點亮,他剛要叫,突然明白這是父親在抽煙,就如黑夜中閃著一個信號燈似的,何國慶咽回了已經到了口中的驚呼,剩下的卻是疑問,父親為什麽沒進裏屋睡覺,父親抽了一會煙後,聽到輕輕的摸鑰匙聲,父親打開了大衣櫥的右邊門,過一會兒父親輕歎一聲,又輕輕把門鎖了回去。何國慶死活不明白這裏藏了什麽東西,終於他憋不住把此事告訴了姐姐,兩人搞了一次詭計,偷得了父親的鑰匙,打開後,兩人都吃驚的閉不攏嘴,接著兩人又笑得前仰後合,裏麵是什麽,是一個做工很好的馬桶,漆水十分的好看,透著亮。兩人嘲笑了父親一番,想必是父親自己得意的作品,真是不可思議,還當個寶貝。兩人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鑰匙還回了父親。對了,當時,他還嘲笑過姐姐,說一定是爸爸給姐姐的嫁妝的馬桶,裏麵肯定還放了花生和紅棗,對於為什麽結婚時要放花生和紅棗,別說何國慶連姐還放了花生和紅棗,對於為什麽結婚時要放花生和紅棗,別說何國慶連姐姐當時也是不知道的,但是這是結婚的一種意味,所以氣得姐姐直想打他,抓到他後拚命撓他癢癢,直到他發誓再也不說這個話為止。想到小時候的種種劣跡,何國慶咧了咧嘴,心想不知道父親是否還把寶貝馬桶藏著。妻在旁邊拉了拉何國慶的衣服,輕聲問:“我們怎麽睡?”母親已經過來拉他們夫婦倆:“你們住裏屋,我們都騰好地方了。兩個孩子和我們一起睡外間。他們睡大床,我們睡地上。”妻一聽急了:“不行,兩個孩子沒法一起睡,他們要互相踢死人的。”何國慶趕緊說:“媽媽,這不行,你們倆不能睡地上,孩子小睡地上沒問題。”想了想又說:“這樣吧,我們睡這裏的大床,孩子睡地上,你和爸還是睡裏間。”母親不同意,使勁的搖頭:“我們沒事,天氣熱,你爸常打地鋪。。。”妻子認真地聲明道:“還是讓孩子打地鋪,能分開睡,毛毛怎麽肯和哥哥睡。兩人一個裏間,一個外間。”父親這時插上來作決斷一般地說:“好吧,你們倆睡裏間,小的裏屋打地鋪,開開就在這裏打地鋪,和我們睡一間。” 父親這麽一說,好像大家也不能再說什麽了,何國慶張張嘴,看見父親揮揮手也就作罷了。在一旁的姐姐向姐夫使個眼色,二話沒說,兩人開始打起地鋪來。毛毛又困又累開始煩躁地叫道:“媽,我要睡覺,我要洗澡。。。”妻子拉過了毛毛,抱了抱她安慰道:“我們馬上睡覺。”眼睛卻是瞟向了何國慶,輕輕問道:“怎麽洗澡?”母親最警覺,馬上聽見了,趕緊解釋說:“洗澡可以,但是和美國是不好比了,小慶知道的,我們後天井搭了個浴室,還可以,熱水器也裝好了,但是這個熱水器是國產的,經常一會兒冷一會兒熱,就是你爸爸不好,要買就買個好的嘛,還省這幾個錢。。。”父親不滿地:“不是很好用的嘛,我沒覺得一會冷一會熱。”姐夫馬上打圓場地:“媽,爸也是有道理的,反正總是要拆遷的,買的好了太不劃算了。再說,現在天熱,洗冷水澡也沒關係。”母親依然哼道:“要拆遷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說好的也可以帶走。。。”姐夫笑嘻嘻地把母親拉開,嘴上說著:“你們快帶孩子睡覺吧”。何國慶越發對姐夫平添了幾分好印象。妻進裏屋去開箱子找孩子衣物。父親讓何國慶在飯桌前坐下,姐姐端過來幾副碗筷和兩碗還冒著熱氣的粥:“吃點粥吧,一路上一定餓了。”何國慶看到粥一下子覺得好餓,高興地:“太好了,飛機上的東西都吃了想吐了,太難吃了。對,姐,有榨菜,腐乳嘛?”“有,有,還有媽媽剛給你糟好的青魚,三個月前開始醃的,是數著你回來的日子的。”姐姐趕緊說母親的好話,知道母親最愛聽的。果然母親笑著眯縫著眼端過來了一個小碟子。妻出來,手裏拿著毛毛的換洗衣服,何國慶高興地叫道:“林徽,看媽給我做什麽了,糟青魚,我跟你說過的,我最喜歡吃的,你也來嚐嚐。。。”林徽有點為難地:“我不餓。我還是先給孩子洗澡吧。”又有點不好意思地對母親:“媽,有沒有浴巾?”姐姐一回身,變戲法似的從床上拿過一條浴巾,對林徽說:“小林,我幫你。”兩人走了出去。何國慶在母親麵前大口地吃了起來,不知道是因為粥熱,天也熱的緣故,還是時差的緣故,在何國慶夢裏的世界珍饈,居然嚼到嘴也不過如此,不過照理說還是好吃的,何國慶依然擺出他小時候的饞樣子,吃了好幾塊糟青魚,母親問:“還要不要,我還有呢,要不要添粥?”何國慶勉強吃完手裏的這碗粥,趕緊對母親搖頭:“媽,我明天再吃,好東西不能一下子吃完。”母親不答應地:“不要緊,我還有,我做了很多的,你姐要,我都沒給。”邊說邊抱歉地看了一眼姐夫。姐夫笑眯眯的說:“媽,我可沒聽見。”母親笑。何國慶見母親是真要再去拿,隻能解釋說:“媽,有時差,吃不香,過兩天吧。”父親也說道:“急什麽呀,就以為你自己做的東西好吃。”何國慶趕緊對母親笑道:“媽,真的很好吃,隻是我現在吃不下了。”幾個人正在說笑,隻聽見毛毛在外麵大叫:“這是什麽toilet?”何國慶趕緊站了起來,大家全聽不懂,全看著他。母親忍不住問:“怎麽了?”何國慶笑笑:“沒事,毛毛沒見過這種老式馬桶。”母親恍然大悟地:“哦。。。”又著急地:“這怎麽辦?是不是用不慣?”然後由壓低聲音地:“是不是小林也用不來啊?”何國慶隻能打哈哈地:“應該不至於吧。。。我去看看。”姐姐有點不知所措地走了進來,小心地說:“孩子不會用馬桶,嫌有味道。”母親急了:“哦喲,這個是新的呀,因為他們回來,剛剛讓你爸爸做了個新的。”姐姐點頭:“我知道,隻是開開剛剛用過,毛毛就不肯用了。”何國慶生氣地搖了搖頭:“我去看一下。”走到後天井,一股潮濕的熱風吹了過來,合著一點尿臊臭,何國慶覺得有點惡心,隻見到一個簡易的涼棚搭在那裏,拉開那個簡易門上作為把手的一個粗繩子的環,隻見裏麵倒比外麵看上去要好,左邊有一個小洗臉池,右邊有一個淋浴頭,腳下是用水泥做了一個圈,等於是一個淋浴池了,這裏是不需要浴簾的,水好像總是能進下水道的,在淋浴的另一邊是一個馬桶,這時候,毛毛正在抹眼淚,林徽也是氣哼哼地看著那個馬桶。閃入何國慶腦子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該死的馬桶,總歸和我過不去。”走上去問道:“怎麽了?”妻狠狠地一指毛毛:“你問她。”毛毛帶著哭聲叫道:“I can’t pee in there.(我沒法在這裏小便。)”林徽把手裏的毛巾往旁邊洗臉池上使勁一放:“我不管了。你教育她去吧。。。我反正自己也受不了。”何國慶剛想對毛毛施加點壓力,聽到了妻的最後一句話,反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一把抓住想往外走妻,用盡量溫和的聲音對女兒說:“毛毛,乖,爸爸知道你不喜歡,爸爸也不喜歡,我們明天去其他地方住,現在沒有辦法了,聽爸爸話,來,我讓媽媽幫你打開蓋子,快點。”“No, it smells bad!(不要,好臭的!)”何國慶摸了女兒的臉:“來,爸爸給捏住鼻子,就不臭了。好嗎?”毛毛還想撒嬌,但是看見林徽發怒的臉,到不敢說什麽了,翹著嘴說:“but Dad,.(但是,爸…)”見到何國慶有點生氣地臉,乖巧地說:“Okay…”林徽的臉色稍稍緩和了一點,何國慶笑咪咪地把女兒的小鼻子捏了起來,朝妻努努嘴,妻表示無奈地搖搖頭,把馬桶蓋子打開,還是止不住打了一下惡心。女兒覺得抓住把柄地叫道:“See, Mommy hate it too.” 妻有點發怒地:“快點,我不管你了。”何國慶趕緊把女兒岔開:“快點,快點。。。”總算解決了女兒的上廁所,何國慶把浴巾又交到妻手裏,妻開始探索著開水,水“嘩”的一聲從淋浴龍頭裏衝出來,還帶著幾聲水管裏的怪叫,把妻嚇了一跳,頭上也衝到了水,妻有點生氣,但是女兒卻覺得好玩地咯咯笑了起來,妻自己也覺得好笑地來抓女兒:“看你再笑媽媽。”何國慶知道沒事了,在浴巾上擦了擦手,走出了廁所,聽見的是女兒的尖叫聲:“媽,too cold,媽,too hot。”但何國慶聽得出女兒的聲音裏並沒有發脾氣,便也不管了。看著外麵的房子,黑漆漆一片的黑瓦頂,遠處是燈火闌珊,汽車喇叭聲在夜間的嘈雜聲中顯得那麽不起眼,想起自己小時候還是很喜歡汽車的,老是去街口看汽車,那時候何國慶對每種汽車的叫法是汽車的喇叭聲:“這種是嘀嘀嘀,那種是吧吧吧,還有噗噗噗。。。”那時,常對姐姐說:“我要去看嘀嘀嘀了。”現在遠處的喇叭聲一片已經分不出什麽是什麽了。 總算,大家都躺下了,毛毛睡在地上一會兒就睡著了。何國慶想真是孩子,沒有時差,自己雖然覺得是很累,但是神經卻是異常的興奮,一點睡意也沒有。一看妻也是愣愣地傻靠在床上,於是和妻開玩笑地:“那個馬桶你是不是也受不了,要不要我幫忙捂鼻子呀?”妻累了吧唧地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你趕緊想辦法吧,毛毛明天起來要是要大便可怎麽辦?總不見得還要你一直捏著她鼻子站在那裏吧。還要我一直抱著她,說是怕摔進臭臭裏。”何國慶笑道:“我可以一直抱著你,沒關係,我不怕臭。”妻白眼道:“我沒和你開玩笑,你得想個折,我是受不了了。”何國慶有點難受,也有點委屈,他不知道如何是好,他既不想得罪父母,也更不想得罪妻,他為難地坐著,也不說話,妻背轉身,說聲:“睡吧,還是要倒時差的,要不明天起不來。”何國慶沒說話慢慢躺了下去,妻關了床頭燈,何國慶一動不動地在床上睜著雙眼,似乎全身的骨頭架子和每一塊肌肉都在叫喚累,但是神經係統確是不屈不饒地堅持著還在不停地海闊天空,妻轉過頭來問:“你還沒睡。。。”“睡不著。”何國慶輕聲道。妻也是睡不著,於是轉過身來倚在何國慶的懷裏。妻問:“是不是不好意思和爸媽說住出去?”何國慶輕輕地點了點頭,在黑夜裏妻是看不見的,但是妻的第六感是十分厲害的,何國慶是否點頭根本不重要,妻按照自己的思路繼續說道:“我知道你沒法說,要不要我去和爸媽說?”不等何國慶點頭或搖頭,妻又繼續說道:“算了吧,你會覺得沒麵子的。。。我會想辦法克服的。。。你不是從小就是這樣嗎?”何國慶感激地捏了捏妻的手,有點擔心地問道:“那麽毛毛怎麽辦?”妻胸有成竹地:“沒事,孩子的適應能力是很強的,別擔心。”何國慶心裏一陣安慰,漸漸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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