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 叛楚者巫臣（完結篇）

虔謙曆史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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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584年，巫臣出使吳國。當時吳國的國君是壽夢，一個有抱負的君王。巫臣來的前一年，他親自北上洛邑，朝見剛剛登基的周簡王，沿途還訪問不少國家。這是吳國建國以來第一次朝見周天子，也是第一次出使中原。壽夢親自到洛邑認祖歸宗，受到了周簡王特殊的禮遇。

巫臣外交一生，經驗豐富。他深知壽夢的誌向和困頓，於是問：“晉國國君有意與吳國交好，一同對付楚國，不知吳君以為如何？”
壽夢當場大悅：“正合吾意！不過，”壽夢摸摸下巴，“如今吾國國力軍力均無法與楚抗衡，晉國要怎麽幫助吾國呢？”
“問得好，”巫臣說，“在下頗識軍事，可幫助貴國造出厲害的戰車，訓練敏捷的武士，以提高吳國戰力。”

壽夢頻頻點頭：“這樣甚好，不如我們現在就開始，如何？實不相瞞，楚國杵在吾國西陲，蠻橫霸道，本王每日都想著給他們顏色瞧瞧！”
巫臣亦點頭：“在下理解君王之忿。隻是在下此番隻為使者。容在下先行返晉，下一次，在下必攜戰車來吳，親授吳軍禦術。想當年楚子區區丹陽五十裏地，南下荊楚，東拓江漢。當初荊楚向東擴張，吳國亦可朝西挺進。”
巫臣一席話，把吳王壽夢說得心海激蕩。

為表示誠意，巫臣將與前妻所生兒子屈狐庸送入吳國。接著，他二度赴吳。就像他應承過吳王的，這一回，他帶來了兵士、禦卒、射手等等，還有十五輛楚式戰車。他親自當教官，教吳人如何與楚人作戰，如何駕馭戰車、布局方陣等等。

第二年，吳軍便開始以靈活的戰法西犯楚國。楚方措手不及，急急忙忙從吃緊的兵源中再分出一路兵力，抵禦從東邊進犯的吳軍。一年之中，子反和子重兩人七次在幾路疆場上疲於奔命。當吳軍前線告捷，歸來的將士形容楚軍窘樣時，巫臣嘿嘿笑了幾聲。

一日，晉國正卿欒書來訪。欒書麵相和藹敦厚，灰須疏朗。茶飲之餘，有如之前郤至的酒案之問，欒書提起家國舊事，徐徐問說：“申公本出自楚國公卿世家，沐浴楚之恩澤。今助他國打自己的家國。如此做法，就不會有半點愧疚之感嗎？”稱呼申公，因為巫臣曾經在楚國的申縣做過縣尹。
巫臣慘笑一聲，反問：“我家已破，何來家國，何愧之有？”
欒書微微點頭而不語。

楚共王十年（前580年），天下開始厭戰，欒書投入了晉楚之間的和平事宜。他與宋國大臣華元及楚國令尹子重之間私人關係良好，幾人從中斡旋，晉楚終於達成第一次弭兵之會。

這天，夕陽西下，巫臣一家三口站在黃河一條小支流的岸上，看著火球一般的太陽。巫臣和夏姬的女兒已經八歲了，長得十分水靈。年過六十的夏姬相貌不複當年。六十多歲的巫臣，看著徐徐落下的夕陽，麵無表情。他知道晉楚暫時休兵，但透過寂靜的晚霞，他卻看到了吳楚之間已然打開的潘多拉盒子。他也清楚，點燃這個戰爭導火線的，正是他巫臣本人。他甚至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吳國背後的隱患——越國。

那又如何呢？他現在一家人都住在北方的晉國，南方混戰，就隨他去吧。他對楚國除了遺恨，再無其他。至於吳國，雖然曾經殷勤過，實和他沒有情感上的瓜葛。
隻有一樣他沒有想到，或者說，他不願意去揣想，那就是，幾十年後，楚國出了巫臣第二——另一個叛國者伍子胥，走的是一樣樣的路線，但做得更威猛，以致楚國差一點亡在吳國的手上。

楚國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開始扶持越國，隨後就是吳越一百多年的戰事，吳最終為越國所滅，伍子胥的運氣也沒有他巫臣的好。
巫臣更沒有想到，兩百多年後，楚國出了一個和他同宗的貴族大夫：屈原。

伍子胥和屈原為著各自的信念奮戰到老死，他們的事跡也彰顯在青史裏。而巫臣（屈巫），隻有當人們記起了攪亂春秋的夏姬，才會扒開曆史的沉澱，從楚國深深的廢墟底層裏，恢複他的原氏，重溫他的二三事，拿他當“好色叛國”的腳注……這些都是後話。

巫臣當然無法看到身後要發生的事。此時，在依依的夕暉下，他一手攬著夏姬，另一手拉著女兒。
“你看，鳥兒都歸林了，我們也該回家了。”他對夏姬說。
“你是說回楚國？”夏姬這麽問。
“傻瓜，你在這裏。”巫臣回答，又問女兒：“對吧，小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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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虔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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