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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篇小說 叛楚者巫臣(5-6)

(2020-05-21 06:31:43) 下一個

虔謙曆史小說

5

當日,兩人便開始了行動。夏姬換了一身素服,請求見楚王。楚王宮中傳話人出來,問是什麽事。夏姬說想回娘家尋找丈夫連尹襄老的屍體。
傳話人第二次出來,顯得有些煩躁地對夏姬說:“進來吧,君王要問你話。”
夏姬盤手俯首,緩步步入渚宮,站在王台下靜候。
莊王引頸,詫異地看著夏姬,一開始還以為眼皮底下這位著素裝樣子收斂的婦人是另一個女人。“夏姬,襄老屍在晉國,你怎麽要去鄭國領他?”
夏姬稍微清了清嗓子,可發出來的聲音還是幾分沙啞,大異平常:“回君王。下女久違故鄉,一來是回娘家探望,二來,鄭晉交情尚在,隻要娘家君主襄公出麵幫忙,晉國可望歸我夫屍首。”
楚莊王一想,也有一些道理,這個燙手的女人,讓她離開楚國一陣也好,於是說:“好吧,孤允了。”

夏姬離開王宮回到家裏,即刻打包備馬,次日便啟程上路。走到夏居的林蔭道盡頭時,有鄰人好奇問她:“夏姬這是要出遠門呀?”夏姬身體幾個部位協調地扭了扭,應道:“是呀,我要回娘家鄭國去,興許就不回來了呢!”鄰人一扭頭,做了個鬼臉。
鄰人聽者無意似地走了,夏姬卻想到了屈巫。屈巫還在楚國,自己這一去,不知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

屈巫可是沒有閑著,也是當日,他請來一位心腹,托他帶話給鄭襄公,告訴鄭襄公兩件事。其一,夏姬要歸鄭,請他好生接應。其二,要鄭襄公出麵跟晉國商量,當晉楚的中介,以楚國歸還俘虜,荀首的兒子荀罃為條件,請晉國歸還連尹襄老的屍體,夏姬要替丈夫收屍。
心腹疑慮問:“晉國能聽鄭國的話嗎?”屈巫說:“沒問題的。一來,荀首和鄭國的大夫皇戌是故交,能說上話。二來,荀首本來就尋子心切,如此還不一拍即合?”

心腹走了,屈巫進宮見王,才知道楚莊王已經答應了夏姬歸鄭的事。之前所費的力氣,就算是幫人幫到底吧。

6

夏姬回到母國鄭國。株邑夏宅如故,人去宅空。夏姬在故宅外兜了一圈,想到夏禦叔和夏徵舒,心中不免傷懷。又想到屈巫還等著她的信兒,夏姬不敢耽誤,掏出一點銅錢給了車夫,要他盡快回楚國送信兒。

夏姬回鄭的第五日,正望著門外的鳥兒惆悵發呆,便見道上有宮中車馬直奔而來。到了跟前,一人下車,說襄公有令,要她進宮麵見。
夏姬回屋梳理了一番,才出門跟著馬車上了路。

鄭國王宮大殿裏,夏姬向國君行大禮。鄭襄公打量了她半晌,如今的夏姬,已經不似人口中所傳,詩中所唱的那麽美妝豔抹,身姿妖冶,但眉目清秀,依然靚麗。見過國君後夏姬才知道,屈巫那邊已經給鄭襄公傳了話,要娶她為妻!
夏姬站在底下,心裏是從未有過的欣喜和忐忑。

鄭襄公說話了:“夏姬,孤念你是先王之後,這次就允準你和屈公的婚事,希望你珍惜,從此謹守婦人之道,你可明白孤的心思?”
夏姬低著頭回道:“下女明白。感念君王之恩!”

鄭襄公看著夏姬,她穿著一身暗藍,雲鬢仍美,發簪卻素雅許多。君王歎了一口氣,接著說:“這屈公呢在楚國一時過不來,求孤賜婚征婚。念著他有情有義,一直以來善待孤的國家,孤這這裏已經準備好了帛書一襲,算是為你們征婚了。”說完示意一旁的侍從將帛書傳下去給夏姬。
夏姬雙手接過那潔白的帛書,淚珠不知不覺地滾了下來。

就在邲之戰的同年,公元前597年冬,楚莊王因蕭國殺死了楚國人質,盛怒之下率重兵圍困蕭國。屈巫也隨楚軍出征。擊潰蕭軍後,屈巫發現楚軍士兵們冷得發抖,便告知莊王:“今冬酷冷,士兵們都不勝苦寒。”莊王一聽,立即騎上戰馬,親自去犒勞撫慰軍中將士。一下子,楚軍上下精神抖擻。那一年,蕭國為楚所滅。
班師路上,莊王誇了屈巫:“還是你心細!”屈巫彎腰拱手:“臣下理應為王分憂!”說話的當間,口中一溜白煙化入寒空。

兩年後,楚莊王伐宋,與宋國展開了九個月的戰事,最後以楚宋結盟,楚國退兵結束。再往後,楚莊王又進行了一係列聯合小國消弱晉國的活動,直到公元前591年去世為止。
這時,屈巫和夏姬已經分別了六年多了。兩地時有信息托捎,夏姬知道屈巫公事繁忙,但日日念著她;屈巫知道夏姬謹守空屋,靜候和他重聚的一天。

公元前589年,晉伐齊,齊大敗,向楚尋求支援。楚國出兵在即,楚共王將屈巫召到堂前,派遣他出使齊國,傳達楚國援齊出兵之計。

屈巫接令後,神色不驚,匆匆退下,沿著楚宮前那條不知走了多少回的路,大步回家。
苦等了九個春秋的他,終於等來了機會。這時,夏姬已經五十有一,他自己也已經五十有五。這一次,他必須果決,否則他和夏姬的未來將難以想象。屈巫回到家裏,還喘著急氣,便開始收拾行裝,將家裏最值錢的東西全數帶上。
次日,副使也準備好了,兩人一起,驅車上路了。

一路上,性情沉穩的屈巫,內心的激動卻顯露了出來。楚國大臣申叔時的兒子,年輕的大夫申叔跪此時正要去國都,路上巧遇屈巫。說起來,屈巫和申叔時還是親戚。
“子靈好!”申叔跪熱情招呼,子靈是屈巫的字。
屈巫卻有些心不在焉。他勉強露著笑和申叔跪寒暄,倒是沒忘盛讚申叔時的德高望重,然後說君命在身,使齊事緊,後會有期。說完拱手,匆匆離去。

申叔跪看著屈巫的背景,琢磨他反常的神態,心中狐疑:怪哉,此人有肩負重要軍事使命的警懼之心,又有詩經《桑中》中所描繪的男女歡戀之色,難不成是要攜所愛之人逃逸?……

屈巫快馬加鞭,幾天後到了齊國。屈巫向齊君傳達了楚共王出兵援齊的計劃。齊君大喜,即贈楚國以厚禮。屈巫完成了楚君使命,讓副使單獨帶著齊國的贈禮返國,自己借口還有要事處理,另駕一車,轉道向鄭國疾馳而去。

一路西南行,雖然說和他回故國的方向一致,但是他心裏清楚至極,這輩子,他恐怕難以再回楚國了。寒冷的冬夜,他寄宿客棧。躺在冰冷的床上,四維漆黑,他的心緒也懵了片刻。九年過去了,不知夏姬現在是什麽樣子?九年來,他除了不得不忙的公務外,就是在謀劃如何從楚國脫身,和夏姬團聚,沒有心思,也不願意想更多。現在,由於天氣太冷,難以入眠,一些沒有思想過的念頭在寒顫中出現。他出身於楚國的貴族之家,喝楚國的奶水長大,享受楚國的榮華富貴,為楚國盡忠,本是他的天職和分內之事。

十幾年前,一個女人悄然爬上他的心頭。她在他心中的比重越來越大,最後淩駕於楚國之上。他讀過聖賢書,知道夏商周的禮儀道德,可並不怎麽為之振奮。隻有一道問題,有那麽一次,帶著些許朦朧,倏地掠過他的腦海:這樣做,值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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