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知霜

秋去霜葉紅似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
正文

留學生小說原創-春過易北河(一)

(2004-11-09 12:46:03) 下一個

(初稿名:送我一枝玫瑰〕

 

 “曉強,等咱有錢的時候,早餐就吃起司夾麵包, 就像托馬斯請咱們吃飯那次,買十好幾種不同的,我最喜歡吃帶核桃仁和水果味道的。” 藍天一邊用手裏的餐刀抹著麵包,一邊和坐在桌前看報紙的曉強說話。

“沒問題。不過我們現在用麵包夾起司也挺好的,你沒見珊玉成天嚷著要減肥,多辛苦啊。”曉強抓起藍天給他特意抹的那塊麵包,美美地咬了一大口。自打來了德國留學,周末他總是要吃兩片抹了醬豆腐後夾黃瓜或是西紅柿片的麵包,覺得這是一種享受。如果平時也能這樣吃,一定是有人從國內回來又帶了醬豆腐,在曉強看來那就算是一種奢侈了。

“我說你就別提珊玉了,像她那樣我可活不了,早餐就用芥末醬刮麵包,中午就和兔子似地啃倆胡蘿卜,晚上喝杯牛奶,肚子裏麵咣裏咣鐺地就上床了,餓得小臉兒都綠了。噢,瘦就美啊,我看那是受罪。”藍天在自己的那塊麵包上抹了厚厚地一層帶香草味的鮮奶酪,好像看見了珊玉已經變成芥末色的臉。

“不說這個了,還是好好地享受咱們的周末早餐吧。”曉強放下手裏的報紙說,“這找房子還真是麻煩,連著好幾天了,不是房租太貴,就是地點不好。下次再早點兒買報紙。現在該我來了,說吧,今天吃煎的還是煮的?”曉強從冰箱裏拿出兩個雞蛋問道。

他們家是男主外也主內,藍天還是像在國內一樣,很少進廚房的。 “反正咱們又不著急,現在也沒孩子,找不到就先住這兒也不錯,房租多便宜啊。”藍天安慰他。“今天麽,我要吃水醭蛋,溏心的那種。”他們倆中間要數曉強會做點, 留學國外五年 的單身漢的生活,讓他多少學會了燒燒煮煮,這點讓藍天很開心。她也不挑剔,除了包餃子,其它都是曉強一人包圓了,偶爾請次客,也是藍天打下手,曉強當大廚。雖然現在收入有限,不能像德國人一樣周末上館子,但是自己炒個菜做個湯小日子過得還是有滋有味的。

藍天剛從國內來到N城三個月零一天。目前他們暫時還是住在學生宿舍裏。 藍天來了以後,曉強就去房管員那裏打聽有無空房調換,正好有一對學生伴侶要搬出去,曉強就把原來他的那間10平米的單身宿舍換成了稍大一點的14平米的那種。 一張窄窄的雙人床放進去,屋裏幾乎就沒什麽空地了。那張法式床還是在報紙上看見的,說是免費贈送,但前提是要自己開車去取。 曉強博士學位還沒做完,正在緊張地準備答辯。駕照也沒顧得上考,更沒那麽多閑錢買車。平時存的一點錢,回家娶媳婦也用得差不多了。曉強說咱們找托馬斯吧,他會幫忙的,拖來了咱們請他吃頓餃子就行。藍天也覺得這個主意不錯。

像他們身邊的許多留學生一樣,藍天和曉強的婚姻也是媒人牽的線。 說到介紹對象會讓人聯想到陌生,無奈這樣的字眼。其實就是自己相知相識的又何償沒有陌生和無奈的時候?即便是陌生人,隻要敞開心扉去接納和包容,在一起久了自然也會有一種親密感。藍天和曉強就經曆了這樣一個從陌生到親密的過程。

曉強和藍天兩個不是那種一見鍾情的戀人。 或許因為曉強不是那種風流倜儻的帥哥。 曉強隻有大約一米七二左右的個頭。用藍天在大學時和朋友一起擠兌那些矮個兒男生的話,到達一米七的男孩勉強才算個半殘廢,一米七以下那就更慘-全殘。依她們的標準至少一米七五以上才算略為正常。藍天想像不出如果男孩在一米八以下怎麽能和他一道去散步逛公園,將來怎麽介紹給她的親朋好友。要是擱平常,走在路上和曉強迎頭撞藍天也不會去瞄他一眼的。更不要說選他做男朋友了。

不過要仔細端詳一下,曉強除了個頭矮卻還是有些儒雅氣質的。雖然他看起來屬於不善言辭比較木納的那種,但他的眼神透過那副無邊眼鏡卻給人一種坦然自信,絕無懦弱的感覺。藍天也不是那種讓人見了眼前一亮的漂亮女孩。但是身材卻不錯,高矮適中,胖瘦恰當,屬於那種青春煥發的類型。加上衣著選擇很適合她的性格,給人留下清新的印像。

藍天是獨生女兒,雖然不是嬌生慣養,但任性還是有的。天性就是大大咧咧,上大學的時候嘻嘻哈哈,有個男生約她去看電影,她不愛去,順手把電影票給了朋友,結果回來女朋友抱怨地說那男生看見她來掉頭就走了,真讓人難堪,責怪藍天幹嗎不說清楚。藍天說這有什麽,反正你沒花錢撈場電影看看,他花了錢還什麽也沒撈著呢。你比他可強多了。

後來分配工作了藍天的這個任性的脾氣也沒改到哪裏去。主任給她介紹對象,藍天見麵就和人家說我可是不準備要孩子的啊,當孩子他媽就成天跟個家庭婦女一樣邋塌了。一下子把對方就給憋回去了。慢慢兒地單位裏管她閑事的人也就少多了。 媽媽說她成天這樣沒心沒肺地什麽時候才長大,藍天自己落得個開心,說我玩兒都沒玩兒夠幹嗎這麽著急嫁人那。

王阿姨是媽媽的一個好朋友,曾經在一道供事幾年。王阿姨說我認識的那個小夥子真的挺不錯的,你們先見個麵,別的事以後再談。藍天說啥叫以後,這個年頭誰還靠介紹對象啊,他要是真的不錯還等到現在才找老婆啊。我看那,這人不是身體有缺陷,就是腦子有毛病。女孩子家別盡瞎說,那你自己呢,媽媽反過來問她,你是哪兒有病啊。

王阿姨和媽媽的苦口婆心倒還真起了一點作用。藍天終於還是答應去見一麵,但是告訴她們這是最後一次相親,下不為例。那天曉強聽從介紹人的勸告,特意換了一件新襯衣,還新理了一個板寸頭。 不完全是為了相親,曉強每次都抓住回國的機會剪一個盡量短的發型,因為平時在德國找人理發很麻煩。N城那幫留學生都是互相幫助,自己理發的。很少,幾乎還沒有留學生專門花錢去德國人的理發店理發剪頭。其實那個板寸在德國不但價格不菲,而且還挺時髦的。但是那天和藍天見麵的時候曉強讓人看起來不僅顯得拘謹,還真是有點滑稽。本來藍天沒什麽情緒,準備隻是應付一下的,看見曉強的樣子心裏就樂開了,這哪像留洋的學生啊,整個一大土豆蛋子。不過礙於介紹人的麵子,她沒好意思笑出來。後來王阿姨說你們先談著,我去外麵辦點兒事一會兒就回來。

其實曉強還曾經有過一個名義上的女朋友。那年他們研究所和國內一家工廠有個合作項目,他陪同教授去中國時認識了一個女孩子,她是中國合作夥伴找來給他們做現場翻譯的。 女孩剛從大學畢業,人長得黑黑瘦瘦的,可那一雙杏眼忽閃忽閃地會說話。

#總共十天的時間,女孩子對曉強的稱呼已經從鍾先生變成鍾哥了。 結束了十四天在中國的工作之後,曉強兜裏揣著使他充滿希望的地址電話,連同那張有著忽閃眼睛的照片登上了西去的航班。開始隻是通信,後來照片上那雙會忽閃的杏眼看著曉強把假期打工所得幾乎全都交給了德國電信局。漸漸地銀行存款遞減,思念之情遞增。

3個月時間一轉眼就過去了。當曉強帶著一套歐洲時髦的化妝品再次出差來到女孩身邊時,女孩的眼睛還是那樣忽閃著會說話,可是對他的稱呼又從鍾哥變成了鍾先生。 女孩很歉意地告訴曉強,她已經決定和廠裏的一名外國專家結婚,下個月就飛德國。

曉強知道,那個專家也就是這裏派去的一個技術工人而已,比那女孩大17歲。麵對女孩的對不起,曉強隻覺得心裏很痛,什麽也說不出來。那個女孩又坐到他身邊柔聲細語地說,要不然先讓我和他結婚,去德國以後再離,這樣我們還能一起去萊茵河畔散步…。曉強看著她那雙曾經讓他心動的仍然忽閃的眼睛,怎麽都想不出這句話是從這樣一個清純的女孩嘴裏說出來。曉強站起身來,什麽也沒說,留下了那盒化妝品,頭也不回地走了。

也還是在那次回國的日子裏,和曉強一道工作的一個熟人看見從不吸煙的曉強,隻要工作一停下來,嘴上的煙火就沒斷過亮。了解到他的痛苦後,義不容辭地給他在當地介紹了一個有著爽直脾氣的北方姑娘,她,就是現在的藍天。

曉強剛見到藍天的時候是在介紹人王阿姨那裏。 那天藍天穿著一條深藍色長裙,一件淺藍色布襯衣兩邊的下擺隨便地紮在腰間,一條白色的珍珠細項鏈恰到好處地配在襯衣開口的地方。藍天給曉強的第一眼印像就是這個女孩的眼睛不夠大,但是身材挺豐滿。他不由自主地和前一個做了比較。

王阿姨先給他們互相介紹了一下,曉強覺得有點好笑。在德國初次見麵都是雙方自己介紹,但這是在中國,王阿姨又是一個認真而且熱情的介紹人,曉強了解這個他從小在這裏長大的環境的規矩。接下來王阿姨對他們說,你們倆自己說說談談,交流交流,了解了解。 曉強心裏在想該怎樣和眼前這個陌生但卻還給人印像不錯的女孩交流。

“你在哪裏工作?”曉強找了一句最容易說的話。

“在電台。”藍天回答的也很簡潔。

“你具體工作是幹什麽呢?”曉強還是不知道說什麽好,又不能不說話,隻好順著繼續問下去。

“管檢修的。”藍天仍然沒什麽感覺。

“喜歡你的工作嗎?”曉強覺得自己更像一個領導在檢查工作時對下級說的話。

“說不上,混飯吃唄。”藍天開始厭煩這種無聊的對話,心裏在想:“什麽留學生,整個一呆頭鵝。我能來這裏一趟也算是給了王阿姨一個麵子,媽媽那裏也可以交差啦。”

後來到德國以後,藍天還打趣過曉強,你幹嗎像個招工的一樣,問得人怪不自在的。曉強說,誰讓你先不說話的。是啊,我要是不說,也許就沒有我們今天這樣了…。

回憶到那次一句話定終身的時刻,藍天心裏還是美美地。

那天到後來覺得實在沒什麽可說了,曉強就隨便地問藍天怎麽會學工科的,是不是受家裏人的影響。藍天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格格地笑起來。 “什麽呀,我爸媽都是醫生,他們要我學醫,我害怕去解剖室。文科也膩歪,中學起就不喜歡寫文章,所以大學就選了這個專業唄。畢業分配時我姥姥聽說了還再三叮囑我,藍天啊,去電台工作要當心那,別電著!”說完藍天又格格地笑起來,本來挺拘謹的曉強也跟著笑起來,繃了半天的神經也就一下子鬆弛下來。

“噢,我知道了,你的工作其實挺輕鬆的,什麽都不用做。機器要是沒問題你沒事,有了問題可能更加沒你啥事吧。”曉強逗她說。

“嗨,你怎麽猜到的,還真是這樣呢。台裏機器要真是出故障了,我們這兩個剛分配來的丫頭還真沒招,非得叫專業修理的技術工來才行。”藍天覺得眼前這個比她高不了多少的小夥子有點兒意思,心裏一下和他拉近了距離。

其實曉強還是很會說話的,藍天就問他,你們這些留洋的學生難道在外麵還找不到女朋友嗎,還是你們覺得國內女孩子傻,好騙呢?曉強卻說,正好相反,是我們傻,比較好騙。很可能正是曉強的誠實和幽默感征服了藍天,使她思想防線下崗,仿佛找到了知己。 兩人隨心所欲地談了開來,談得後來藍天好像已經忘記了曉強的高矮問題,主動站起身來對他說,天這麽熱還是我帶你去吃冷飲吧,我認識這條街上挺不錯的一家咖啡室。等到介紹人王阿姨買了冷飲回來的時候,家裏已經人去室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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